张泽蓉 | 写在银杏叶黄前

民生   2024-11-11 07:31   四川  

有人感念天地之偶合,说是因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我笑自己痴,竟因一片叶,牵挂一棵树,情动自己。

每年进入晚秋,偌大的锦官城便成了银杏树的天下。沿河两岸,街头绿地,公园林道,祠观宫墙,全被黄灿灿的叶片点亮。即使在背角旮旯,眼一抬,也能毫不费力地看到团团金黄。赏叶,是老成都秋天里的乐事。


几年前的一个秋日,路经我家附近僻院,门例外开着,无人值守,院墙边稀疏停着几辆小车,引擎盖上覆着一层黄叶。大门正对面,但见一棵硕大的银杏树悠然立于院中,上部枝叶引颈向天,下部垂绦奇长曳地,褐色主干隐于扇形叶片中,披头散发,恣意洒脱。秋阳下,整棵树从上到下通体金黄,宛如天降神炬照亮一方,自忖,若谁起心动念,裁撤这树任何一枝一叶,彼树即非此树了。果真搞得中规中矩千人一面,那还有什么看头?


僻院寂若庙堂,未闻人语。我呆立于院门侧,惊诧连连:平日里怎未见过这树?以眼前这方小小空间,何以盛得下这繁茂蔽日的巨树?就不怕它的身躯将四壁撑裂?环顾左右无他,窃以猫步躡脚入内,端详,仰望,掏出手机一番狂拍。


这棵银杏,高大威猛,叶片裂痕深,春花清香已过而无实,应是一棵雄树。十月秋深,雌树每每落果憔悴。雄树则正当年,以视觉冲击力极强的富丽明黄独领风骚,直到冬寒凛冽,西风劲疾,方才抖动枝条,褪去满身黄金甲。造物主赋予雄性的美,往往比赋予雌性的更迷人,浓烈,持久。


说来也怪,自此,任秋来叶黄世界喧嚣,我不大热衷于呼朋唤友到处乱窜了,心里踏实下来,缘起一棵树,喜得一方静。


叶子最好看那几天,我会留心打探,生怕错过佳期,生怕它不经意的招摇,引来更多的人挤进门,亵渎了灵性。甚而希望,门卫师傅继续关上门,雪藏这棵镇院奇树,我不见也罢,至少可换闲人免进,勿扰。嘈杂了,树会变丑。


孰料好景不长。今年春天,银杏树还未展叶,僻院就被划上黄线,告示周遭打围拆除。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四方的僻院已于某日夜间轰然瘫倒,唯余院中那棵孤独的树,赤条条的立于瓦砾废墟中,拆房的人放过了它。


关于秋时之短促易逝,南宋词人叶梦得的表述感性贴切:“霜降碧天静,秋事促西风。寒声隐地初听,中夜入梧桐。”


眼下,霜降秋远,临近入冬时节了,蓉城各处的银杏,却因今年漫长的夏挤占了秋,秋又推迟了冬,气温一直和暖,故一反常态,不惮寒声隐地,西风将至,仍满树婆娑翠色不改,似乎没有转黄的意思。


那棵被关押的树呢?是否已被起解另处?会不会因孤冷而先发异彩?


扒开围栏细缝窥树,工地上静悄悄的、树还在,还绿着,与囹圄之外他树比之,色差无异。打量路人,衣裙飘飘风姿轻盈,一点儿不显季节的臃肿。秋衣冬穿,四时不明了了。如此,冬天还携着严寒来么?叶儿们就一直这么绿着?

瓦砾中那棵孤树,尤其让人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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