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山中古树，再无法走出深意

文摘 2024-03-25 10:42 重庆

文艺范的巫山人都在此

寻访山中古树，如揣深意

寻访金坪古树

春天来了，经历了漫长冬天的万物开始舒醒。看着门外的野樱桃树悄悄发生着变化，从皲裂的枯树皮有了新绿，长出蚕豆大小的嫩芽，然后整棵树鲜活了，过了两三天，全身绽放出淡粉色的小花，如一个清晨的美人从慵懒中醒来，盛装打扮迎接春天。

春天来了，金坪的那些古树还好吗？我心里沉甸甸的，总欠着他们的情。去年初秋去看望的他们，答应向世人展示他们的，却迟迟拖到了这个春天，不能再等了。

来到金坪一晃又是一年半了，随着对这个高山小镇的深入了解，我发现大山里蕴藏着许多珍宝，金坪境内90%是森林，珍宝自然藏在森林里。

我问乡文化服务中心的李主任，有古树吗？

李主任两眼放光，当然有，多着呢！他对家乡文化挚爱之极。

可是县志里没有记载啊！我真的翻阅过。

以前交通不便，金坪的古树都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他有些急了。

为了证实金坪有古树，执着的李主任选了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带着我和乡里的摄影人杜勋一起去探访古树。

金坪乡有四个村，大约有十多棵百年以上的古树，有香樟、重阳木、黄连树、花梨木、紫薇等树种，李主任规划着，趁天气好我们在一个星期内寻访完所有的古树。这些树不是在高山就是在深涧，我真佩服他的勇气，同时也被他的精神感动。

我们一行人首先去往古树最多的连山村。

连山村由以前的大洪村和连山合并形成，这里沟壑纵横，山连着山。自古以来人烟稀少，随着国家扶贫搬迁，大部分人移民到了山外居住，现在的常驻人数也就约两百人。李主任安排先去寻找登龙观附近的乌鸦树。

几人乘坐乡政府的老爷车在山路上颠簸了20多分钟就到了登龙观脚下。李老师指着对面并列的山梁说那是马鬃岭，从侧面看整个山型确实像一只奔腾的骏马头，乌鸦树就是马头上的鬃毛。我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慢慢扩大视野搜索，在满山的苍翠中仔细辨认那棵树，上午的阳光正好，我终于看见有一棵树冠远远大于周围的其他树，他就是我们今天要寻访的目标！

看着目标不过在直线距离千米的地方，可是要接近他非常不容易，要从海拔1400多米的登龙观下到600多米处，然后横着走一段路到达马鬃岭，再向上攀爬一段山路。因为曾经的羊肠小道多年没人行走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向导老朱，他的家曾经在古树附近，他也迁到山外十多年了，那里已无人居住。路已经不是路，老朱拿着砍刀在前面开路，我们在黄栌树丛中朝下面梭着前行，我在心里暗暗后悔不该来，今天怕是下得去回不来了，可又想既来之则安之，不能因为个人扰乱了整个计划，今天即使用手爬着也要完成行程。

他们几个男子汉也走得很艰难。杜勋很聪明，一路将我们带的水放在沿路的树下，等回来的时候喝，我们一路走走停停，累了歇歇脚，补充点干粮继续前进，大约行进了2个小时才到一块平地，老朱指着一间破败的瓦房说这是他以前的家，门口的核桃树挂满了绿油油的果子，他打下几个让我们吃，真新鲜！嫩嫩的核桃果肉嚼着冒浆，先前行路的艰难一下轻松不少。李主任兴致很高，告诉我们下面就是后溪河，流到小小三峡就汇流到了大宁河，对面的山也有名字，叫“九个槽九把瓢”，朝下望去，一条深涧如玉带蜿蜒着向东流去，对岸的九条山梁之间形成了九个葫芦型，像极了过去人们用的水瓢，真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老朱看看太阳，提醒我们必须继续赶路了，天黑之前回不去就危险了，我联想到山里会不会有狼？不由得冒出冷汗。

大家只得站起来继续跟着老朱走，这时路上的障碍变成了一人多高的巴茅草，我们要从这边的山走到马鬃岭去，老朱的刀砍钝了，他干脆用手在前面扒开茅草，我们也只能学他这样前行，好几次我差点脚下踩空。

一小时后终于走出草丛，我们都松了一口气，突然看见树上有不知名的鸟在欢飞，叫声清脆悠扬，仿佛轻快的交响乐，在空气中回荡。我们已经下到海拔600多米的地方，这里生长的植物和山上的有些不一样，草木茂盛多了，有开着兰色花的扁竹，黄黄的野菊花......蝴蝶在花间起舞，不远处树上挂着一串串像香蕉一样的果实，金坪人叫猫儿屎，可以当水果吃。我突然闻到一阵阵香味，怎么会有花椒的香味呢？果然我们头上就是花椒树。各种琳琅满目的花草充斥着感官，都有点忘记此行的目标了。

走在最前面的老朱大喊着我们快爬上去，乌鸦树到了！

我们都兴奋起来，之前的疲劳一扫而空。

上得山去，眼前赫然开朗，只见一棵约20多米高的大树屹立在那里，绿色的树冠如同一把巨型大伞，足有几间屋顶大，黑褐色的树干裂出一道道皱纹，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历史，树干在三米高的地方分裂成三枝周长一米多的枝桠，笔直伸向天空。

中午的阳光从树叶间洒下，在眼前形成七彩光晕，越发增加了古树的神秘，有一瞬间，我站在树前一动不动，此刻我是渺小的，由衷感叹着大自然的伟大！

李主任拿出卷尺让我们一起测量树的周长，可惜我们没成功，卷尺只有1.5米长，古树长在岩石上，有一半是悬空的，卷尺绕不过去，我们只能丈量他一半的周长，估摸着周长大概4米，后来请教林业部门人员说至少有200年树龄了。60岁的老朱讲，他小时候看见这树已经这么粗了，林业人员说老树年龄越大长得越慢。

老朱开始给我们讲诉关于这棵树的故事，他说这棵树有灵性，护佑着周围的人们，曾经住在树下的李家孩子考上大学在城里有了不错的工作，都搬走很多年了。

“为什么叫他乌鸦树呢？”我问他。

刚才我用手机识别，显示为黄连木。

“因为经常有乌鸦聚集在树上，大家就称为乌鸦树。”我没有纠正他，让他保持着心里的美好吧。

太阳慢慢向西斜，我们和乌鸦树依依惜别。

回去的路全是上坡，我已体力透支，只能用手揪着树枝向上爬行，但我感觉比来时轻松，也许是乌鸦树赐予我力量了吧。

第二天我们又开始新的行程，接着探访了原大洪村的花梨树，袁都村的古柏树、金坪村的皂角树、紫薇树，全是百年以上的古树！毗邻梨子坪森林公园的金坪乡树木繁多，树下还生长着各种花草、各种中药材，一年四季景色各自不同，真是植物的乐园。

我们探访的每棵古树都有自己的故事，周围的村民对他们充满着无比崇敬，寄予了美好愿望。他们的故事一个接一个，像一串串珍珠，我也一时讲不完。

尤其让我念念不忘的是那棵百年紫薇树，这是县境内最大的紫薇树，生长在高海拔的金坪乡，着实不易。恰好我在盛夏见到她的满树花开，一串串的小紫花像铃铛一样簇拥在树上，远看像一捧献给蓝天的大花束，肆意地绽放，尽情地开。

有人说，开花的树就是她一年一度的煽情和怀春。我更想在紫薇树下深情地朗读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的时刻。

为这，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变成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诗人说，她是在向大自然表达爱！

金坪的古树是值得敬爱的，他们千百年来默默地生长，过着云淡风轻的日子。

他们坚韧、顽强，不管风霜雨雪、严冬酷暑都是挺拔向上，直插云霄！

如果有来世，我愿意成为一棵树！

（作者：龚道鹏，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我想去看那棵树

我一直想去看一棵树，那棵树就在金坪乡连山村的倒窝坑珠树坡，其实这棵树我经常远远地看过：茂密山坡上一个凸出的树冠。当地人都说是棵珠数。具体长啥样，居然没有人知道。一是这棵树距居民点和公路较远。二是大山太茂密。而且长满燎竹叶，全是竹毛，竹毛一旦粘上人的皮肤，让人奇痒奇痛难受无比。曾有两个好奇心很重的年轻人钻去想看那棵树，居然迷路了，在大山里瞎转了一天，不仅没有找到树，还一身伤痕。明明经常可以看得见树冠，找到树却难于上天，真有咫尺天涯？

当地人都听说过这里老人口中流传的故事：以前这里不叫连山村，叫登龙。这里是一个富裕的村落，村分为两个部分。分别叫做阴坡和阳坡。而且人丁兴旺，以李家旺族为主。这里有四棵古树，一棵花脸树在阴坡，一对杉树在阳坡，一棵珠树在珠树坡。四棵树成三角鼎立，遥相呼应。然而就在1958年建金坪公社时期，也是大炼钢铁时代。四棵古树被砍掉三棵征收公用。珠树坡的珠树因山太大，运输太难得以幸免。接下来，1959年、1960年、1961年三年自然灾害。居住在阳坡的李家旺族，从此落败，一蹶不振。如今，虽然还有李家后人，但这里已经成为了贫困之地。居住在阴坡的陈家，曾被评为富农，小地名也因此叫陈家垭，也没有躲过劫难，从此没落，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陈家屋场。

一棵古老的珠树，成了这里老百姓的精神支柱，成了怀念四棵古树时代的弦。

在生产力和医疗条件极为低下的时代，农村曾流行一种麻风病。得病的人曾被老百姓恐怖地称为“大麻疯”。处理病人的方式更是残忍，那就是架火烧掉，叫做“烧大麻疯”。很不幸，这里有一个女人得了大麻风病。这个女人很善良、也很坚强，她没有选择逃跑。唯一要求是在珠树下烧掉自己。这里的老百姓更善良，集体捐出好酒好肉，为她在珠树下用干柴建好了木屋，放置了火镰和大量煤油。古老的珠树见证了善良汉族人儿的天葬！

我一直想去看看那棵树，那棵古老的树，那棵见证过历史和时间空间的树。

很幸福，2023年9月，金坪乡人民政府决定由文化服务中心组织，对全乡的古树名木进行挂牌保护活动，县作协龚道鹏老师、摄影杜勋老师等参与，连山村的珠树赫然在册，真的可以去看那棵树了吗？

一棵只见过树冠的树，深山老林，会玩智能手机，会定位的年轻人都没有能够找到。真要找到，领路人是“钥匙”。我们拜访了很多人，在连山村干部的努力下，终于找到了70多岁的何善钦老人，老人身体健硕，是一位常年在深山寻根问草的采药人。而且老人居住地离古树不太远，就在古树所在那座山的另一边，据老人讲，他去过珠树的树根下。

备足干粮和水，大热天戴上防刺手套、穿好冲锋衣防滑靴。我们在老人的带领下出发了，老人一把弯刀开路，我们一脸虔诚跟随。

在满是燎竹的荆棘中穿行，防护不是问题，问题是容易迷路，茂密的树林中根本无法看清远方和参照物。就在我们都疲惫不堪时，老人突然让我们留在一处略开阔地原地休息等待。他说记得古树就在附近，因我们一路同行，一是速度太慢，二是在行进中还要照顾我们，影响了他的寻找判断。他打算独自一人找到古树所在地后，回转来接我们。果然，不一会儿，就传来了老人高喊“找到了”的吆喝声。

见到珠树，我首先是去寻找那善良女人在进入天堂时，老树是否留有烧伤的疼痛疤痕？没有！古树一身青苔，郁郁葱葱，树粗410厘米，树高我们没有精准仪器，估算约20多米，隐居深山，远离繁华地带的古树，满树披红，整棵树青春四溢，没有一点枯枝败叶，没有老树的沧桑。令人惊奇的是，树根离地约1.6米处居然钉有一块铁牌，虽然已经全部氧化，看不清任何字迹，但肯定是古树经鉴定后的“身份证”。珠树啊，不知道在哪个时代，你已经就被鉴定为古树，而且深受政府保护，但你在孤寂的时光中静立，谁知道你呢？我们又在树周围寻找是否有善良女人的古墓遗迹。什么也没有！只有古树生长的优质条件，疏水的坡，肥沃的坎。也许她早已在古树和大地的怀抱里越陷越深，也许她和古树一样，本身就是神话和传说！

我们都拿出手机，用百度识图中的“识万物”，想为珠树确定科学的现代名字。结果，每个人都大吃一惊。老百姓一直叫喊的珠树，在手机中显示98.4%相似“樟树”。到底是我们的现代工具错了，还是老百姓一直以来都喊错了？这该如何界定呢？

我反复在查找资料，但一直都是在“株树”和“樟树”中对比，在老百姓对树木的认知和“株树”与“樟树”的形状、叶片、年轮……中苦苦寻求答案！

直到有一天，我误把“株树”输成了“珠树”。豁然开朗，我苦苦寻求的“树种和树名”终于有了答案。尽然走入了误区。我们现代的签定科学没有错，老百姓更没有错！这棵古树本来就是“樟树”，但更是老百姓说的“珠树”。因为“珠树”不是一株具体的树，而是神树、是传说中的仙树。《山海经·海内西经》早就有记载。唐代黄滔《寄同年崔学士》诗：“已脱素衣酬素发，敢持青桂爱青山。虽知珠树悬天上，终赖银河接世间。”这棵古老的树，一直都是金坪登龙老百姓心目中的神树、仙树。所以一直都被叫作“珠树”，生长在珠树坡！

我想去看那棵树，虽然看过了一次，但如果没有老人带路，根本无法再找到那棵树。蓦然发现，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棵树。或模糊或清晰，或近立或遥远。但那棵树都始终等待在那里，站立为一种伴随，一种信仰！

（作者：李先辉，巫山县金坪乡文化服务中心主任）

巫文弄墨

系巫山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巫山县作家协会主办；展示巫山本土作者及巫山籍人士文艺作品并一切关涉巫山的文艺创作，并巫山各类文艺活动。

投稿邮箱：1747327771@qq.com；

通讯地址：重庆市巫山县高唐街道广东中路35号

扫描或长按下方二维码关注

主办：巫山县文联、作协

主编：林文华

副主编：熊魁李光镜

编辑：熊倚霄

巫文弄墨

巫文弄墨系由巫山县文联、巫山县作协主办，展示巫山本土作者及巫山籍人士文艺作品并一切关涉巫山的文艺创作，并巫山各类文艺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