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美好的篇章，都不及“她” ——“三八妇女节”主题系列（三）

你笑起来，是另一座花园

没有一朵桃花，能学到

你在无风时的那种花枝乱颤

此时，眼角的泪

必是花朵

而你的悲伤，听起来是一点一滴

不通不顺的

那声音一着地，就碎了

屋檐独立于沉默

凉意一片瓦一片瓦地浸入

不要再哭了，亲爱的

不要再让一个人隔着玻璃喊你：

小溪，小溪

像融化的回声

今天又是“三八”节，母亲离开这个世界一年了。这一年我不知道怎么度过的，去年刚送走母亲三个月，小弟病情加重，由于长期无人关照，他的病情不可逆转，两月前也随母亲去了。连续失去两位亲人让我痛苦得无法呼吸。最难的时候，想到母亲清醒时候常说的话：“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忍一忍就过去了。”是母亲给予我生活的力量，她就像黑暗中的那盏灯，关键时给我温暖和方向。

广场旁边那棵黄桷树又在落叶了，我又仿佛看见父亲母亲坐在树下晒太阳，一片片黄叶在他们脚下摆成美丽的图案，如今这个画面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了。看到一地的黄叶，不见了母亲的身影，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一直想向母亲忏悔！可忏悔无门！弟弟病很多年了，我们却不知道他的真正病因，以至于年纪轻轻丢了性命。

失去母亲，我才知道母亲对我有多么重要，才知道她对我的影响有多深。

母亲的身份是农民，60岁以前她一直在种地，但她从事的职业不止种地，她还是一名幼儿老师，有30多年的时间在村里办幼儿园。最多的时候有80多个孩子就她一个老师，每天分三个班上课，从早上八点一直忙到下午三点放学。因为农村的幼儿园学费很低，大集体的时候，每个学生每学期送5斤粮食来，分田到户后每学期5元钱学费。加上父亲微薄的工资养不活全家老小，放学后母亲立即拿上锄头背上背篼到田里种地，天黑了才回家做饭、喂猪，做针线活。每天忙到大半夜才休息。第二天早上又开始重复这样的生活，她大半辈子就像一个陀螺一样在老家兴隆街连轴转着。

母亲经常教育我们：“勤快的人再笨也能有饭吃，懒惰将永远受穷。”

我小时侯家里房屋很破旧，下雨时经常漏水，我们就用盆子接着。父母要养活全家经常入不敷出，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修建房屋。有一年夏天，雨水特别多，母亲带着我在河边洗衣服，突然天空乌云密布，我们连忙往家里跑，可瓢泼似的大雨还是将我们娘俩全身淋透，两个人像落汤鸡一样跌跌撞撞跑到家，可推开家门，屋里全是水，那天的雨方向不对，形成了“倒灌”，雨水从瓦片间倾斜而下，屋里没有一块干的地方，十岁的我伤心大哭，母亲看见我哭，心里也特别难过，默默地流下眼泪。她当天下定决心，借钱也要翻盖房屋。她和父亲商量找亲戚邻居借钱，不久重新修建了房屋，父母用了五年时间才还完借款。

母亲很重视我们姐弟三人的教育，每当我们拿回优异的成绩单，她都会给我们奖励，一个鸡蛋，一支铅笔，一件衣服......可如果考差了也要惩罚，打手心、罚跪。打完之后还要分析错在哪里，是粗心大意还是真的没懂。我有时候很讨厌她的严厉，别人的母亲不是这样子的。后来我没考上大学，母亲坚决要父亲给我找学校复读，她说不能耽误我一辈子，长大了才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

母亲自己也是一个爱学习的人。不管是干农活、干家务、幼儿教学她什么都学，虽然随着年龄增长学习较慢，可她始终不曾停止学习。幼儿教学除了参加教育部门的集中培训，她还向父亲学习画画，父亲就教她一些简单的花草、动物的画法，她让我教会她拼音字母，那时我正好上小学一年级，白天在学校学习，晚上回来教母亲，她再传授给小孩子们。

母亲有一手好针线活，她会绣花和做布鞋，早年左邻右舍的姑娘出嫁需要给婆家做很多布鞋，每次都要母亲帮着“上鞋”（将鞋底和鞋面连接），这是一道很重要的工序，她经常忙到大半夜，我一觉醒来还看见她在煤油灯下帮出嫁的新娘上鞋。随着时代发展，邻居姑娘媳妇们开始织毛衣、扎花鞋垫，不再绣花和做布鞋了。母亲很谦虚地向她们学习，给一家大小织毛衣、扎花鞋垫，她做的鞋垫到现在我还在用。 

母亲的嘴笨话语不多，在邻里之间总是谦让，有时候占道理的事情她也不理论，因此她很少和人红过脸。青少年时期的我一度嫌弃她性格懦弱，母亲却说乡里乡亲赢了道理伤了和气。母亲用自己朴素的哲学活出了生活的智慧。

母亲是个传统的女性，有着中国传统女性的品质，虽长期生活在农村，也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她用自己的做人道理教育子女成长。

多年后我才明白，母亲教会我做人的道理一辈子受用，我曾经自视比她有文化懂得多，却始终没有走出她的教导，母亲是我人生的第一位老师，也是我终生的老师。从她拿着小树枝在田坎上教我写字，考试不好打我的手心、暴风雨中她从伤心到坚韧的眼神，点点滴滴促进了我的成长。

又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母亲的新坟坐落在老家泰昌湖边，该长满青草了吧。

春节期间，跟朋友一起开车出去。路上谈起身边的朋友大都会回到老家过年。从某种意义上说，老家承载了大部分人童年的记忆，也负责抚慰成年之后总是留有遗憾的味蕾味觉。而只有在老家，只有在春节时，才有闲情重拾记忆从而真切地玩味。朋友说，其实她很羡慕这些有老家可回的人，是因为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老家。她的童年很是奔波，先后辗转多个城市。父母为了外出打工，总会将她寄在这儿那儿，先是姐姐家，哥哥成家后又跟随哥嫂一起生活。好不容易熬到初中时，她一个人挎着口袋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读书，然后是高中，再然后是大学。老家留在童年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个场景，就是小小的她趴在窗口，泪眼朦胧中目送父母背着行囊渐行渐远的背影……

当我听到这里，内心涌起一阵心酸和心疼，极强的画面感闪现在我脑海里面，那个孤独的小女孩儿跟眼前这位阳光知性、温婉优雅又果敢坚毅的业界女强人实在是搭不上边啊。一阵沉默，我小心翼翼继续着这个话题：我说，那童年时候的你得有多难过，后来的你，有没有疯狂的用一些东西去填补那段空白，比如物质的、精神的，却总觉得不够？沉默良久，她回答我说：姐姐，其实没有，回望这一路走来，我只在顾当下。

“只在顾当下”，这五个字像惊雷般瞬间打动了我。我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她，有几缕碎发飘散耳前，阳光照在她侧脸细碎的绒毛上，似乎还残留一丝稚气。而她腮旁流畅的弧线中又夹杂着些许刚强，是这些年职场生涯深深刻画的印迹。她目视前方，一丝浅淡的笑意挂在嘴角，熟练地在车流中绕来绕去，其专注程度不异于这些年所面对的每一件事。

有那么一瞬，我突然就想到这样一句话：我们总是疲于奔波却心存遗憾，我们总是忙于应付而顾此失彼。平凡又普通的我们，其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悲春伤秋，而“只在顾当下”，无疑是我们面对生活最为真实的写照。

读书时期，十年寒窗十年苦，在繁重的课业负担下，我们带着“跳出农门”的愿望和不服输的勇气，从黎明奋战到深夜。辗转各科作业间，每每面对一道难题一篇背诵，每逢一场考试，甚至是一顿责备，用尽全力也只是在顾当下。工作之后，辗转各个单位，来不及等待得尽快适应，每每难以适从之时，想千方设百计只为完成工作任务，也只是在顾当下。结婚生子，家里家外，面对各种角色转换，很多时候深感纵有十八般武艺也难以周全，使出浑身解数亦只是在顾当下。这一路上，来不及感叹岁月匆匆，但岁月它就是匆匆流过，行走在纷繁复杂的尘世间，能“顾好当下”其实也是个平凡而伟大的目标哇。

回望来路，如果“当下”处在人生的高光时刻，顾起来就比较容易了。面对那些小小的成就或是大大的赞赏，抑或是偶有那么些时刻深感“众星捧月”，就只需告诫自己不骄不躁，别被眼前的美好蒙蔽双眼就好。而如果“当下”处在人生的至暗时刻，顾起来也就比较难了。用怎样的心境走出困境，用怎样的方式控制情绪，用怎样的途径自行自愈，是一门生活的艺术更是一种必备的能力呀，毕竟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作家刘同写到：每一个优秀的人都有一段沉默的时光，那段时光是付出了很多努力却得不到结果的日子，我们把它叫做扎根。每每深陷困苦之时，我都告诉自己这是在“扎根”。竹子在泥土下扎根的时间是四年，而我的“扎根”时间无比漫长，但我将这“扎根”的过程也视为享受，也就有了更多的淡定和从容。不去奢望像春笋适逢春雨之后那般迅猛成长，只求在不紧不慢中，顾好当下。

再见朋友时已是三月初，这是一个百花蓄势、春寒料峭的时节，我们相会在这座山清水秀的城市。细雨过后，山峦如洗，一江碧水边，我们俩闲情漫步，夕阳将我们的身影拉长成为两张剪影。微风不燥，时光正好，此时亦是我们正在全力顾着的最美的当下。我们给彼此一个会心的微笑：愿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有可供奔赴的事业，而太阳落山的时候，有值得奔赴的爱人，愿我们全力以赴的每个当下，都能圆满……

巫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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