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乡采风作品：望天坪

文摘 2024-12-20 15:57 重庆

TRADITIONAL

望天坪

◇向欣

我喜欢这个地名，总觉得那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

望天坪在江南，我在江北，从我这里往那边看，最高的山顶，就是望天坪。真正第一次去那里，还是出任巫山作协秘书长的第一年，我将作协的年会安排在那里举办，因为坚信，那里会有一场独属于巫山的雪。

当时参加年会的只有十多个作协会员，那是我初次体会到跟同类一起出行的愉悦，即便是第一次谋面，就总觉得他们的眼里有诗文，他们的脸上有情义，是叫人愿意去靠近的。

车子一路往上，就在到达山顶的那一刻，陡然间天空漫天飞雪，那是一种一直期待果真就心想事成的浪漫，这种浪漫在当时是文艺的，在天地间绘出了鲜明活暖的仁和之境，将我们这群人包容在里面，生出了一种江河共渡，并肩看雪的清雅文心。

望天坪颜莲琼摄

年会在一个农家院子举办，院子外斜生几棵老树，朝着天空撑起一副水墨。而屋内烧着炭火，我们围坐，读诵诗文，满室温婉，满纸娟雅，人人坐得端静，笑声飘出窗棂，只觉得这块地儿，在冬天里拔萃醒目。

第二回去望天坪是几个闺蜜于夏天前往，落脚在三棵梨树的农家院里，三面土房子围成凹字，院坝中三棵梨树结满密密的梨子，坐在树下随手采摘，清风徐徐，梨汁清凉，跟城市里的喧杂炎热犹如两重天。我坐在树下看完半本书，就连在树下打麻将的闺蜜们，也比平素里更清素一些，清幽如水流转，想起庄子之逍遥，眉目处不由得舒展成细韧竹纸，静待一袭笔墨侵染。

第三回去是同一位男子，相识不久。现下想来，贸贸然应约本就是心有意之，将不单纯的心思用雪来搓洗几份，好叫自个以为，情爱的最初总是纯洁无暇。那日望天坪积了雪，他安静站在那里，眉如墨刀，眼波清澈；我缓步走动，笑得刻意；一个如夏夜清风淡云的月，一个如秋日莺飞飘摇的草，二人既悬殊又异样的相衬，在这离天最近的地方，各自孤单又和谐的看了一场雪。

这回到建平采风，餐食便是安排在望天坪的三棵梨树农家院里，主人是一对同我年纪相差不大的夫妇，在厨房无需交谈也能默契的忙碌，才杀的过年猪带着新年的鲜气，飘散出来自田野山间的烟火气味，孔洋芋烤得金黄，在锅里滋滋冒油，我钻进厨房去，帮着把煮好的菜食盛到盘子里，听着院子里梨树下的笑语：若是春天，三树梨花开放，穿着汉服拍照肯定美轮美奂；若是夏天，果子垂挂，伸手便能摘下幸福来。

我便有了难得的慈朴，或许，一生磨砺，最终反倒磨出清寡的性子，总有人在生命里出入，尚能同路同行者着实不易，尤其是在一处云之外，生活就格外的清简了起来，虽不至于有唐人气韵，也当词风健朗，气格超拔，方能于这山巅，将天空和江流看成一部洗练诗卷。

在饭桌上极力推介建平的包儿菜，从田地里采摘的时候，叶片中还包裹着冰块，这因霜雪冻出来的口感，总是格外的清脆甘甜。我到建平拍摄过两次包儿菜，喜爱它铺排下来的那一层深绿，把冬日的枯黄生生的推拒，让土地泼上希望的颜料，看似简淡，又浓烈，是生命那种很知趣的模样。喜爱照顾它的老人们，脸上有雕刻的山岭沟壑，眼里有温善的清硬不折，自带了植物的平和，却又软活得像书本里的善人。

建平乡的包儿菜向永蓉摄

我自知离天最近的地方，往往都不属于富裕之境，却又有着万物荣生的生命力。当年轻人都朝着更繁华的地方奔跑，留守的老人活得愈发地有了质地，他们守着农家院，耕种着土地，精心种植包儿菜，在外省来大货车收购包儿菜的时候，去跟各省的外来人质朴的交谈，背后那袅袅炊烟，被外省人连同包儿菜一起带走，就像携了一份乡愁，随着反光镜的倒影，将诗和远方留在了巫山。

这原来就是我们最初的故土，我们可以化身为孩童，在一棵高大的柿子树下，用竹竿去敲打那一个个红了的灯笼。它们在望天坪的山顶上，一览无余的精致着，从青涩到甜蜜，纠缠了好几个季节的诗情画意，最终被来人捧在了手心，去安抚那早就斑驳了的灵魂。

摘柿子向永蓉摄

于望天坪，我从来都是外来者，却又总觉着，我将一根发丝结了一个同心结留在了那里，或许是第一回、第二回、第三回……或许，是我站在江北望江南的时候，它就入了眼。

因为，它是可以抬头望天的地方。

而我，一直对浅薄的梦想，都保持着仰望的姿势。

【作者简介】向欣，重庆市作协会员，出版小说《乱红》等。

十二月你好

愿时光静好岁月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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