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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周周
编辑 | 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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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年前，身穿红色的外套，诉说着“宁愿痛苦，不要麻木”，陕西女性-刘小样走进了大众的视野，也引发了无数人的共鸣。
23年后，当年的记者重访刘小样，她依旧保留着对人生的思考，也更加从容地应对生活。
源自《半边天》和《她的房间》
刘小样的两次访谈，折射出无数女性的困境，也透露出女性对规训的突破。社会环境会影响个体的生长，但她有坚持做自己。
有人说，重访体现了刘小样突围的失败。但我们既然不希望社会环境对女性的重重定义，也不该规定某个个体要走的方向。就像思文在演讲中说“女性可以去往东西南北，和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源自思文在《人物》女性力量盛典演讲
2001年，结婚第十年。刘小样用无数封长信向《半边天》倾诉了自己生活的苦闷与向往。
这场倾诉的开始，其实已突破社会环境对农村女性的桎梏，是一次精神的出走。乡村社会中充斥着以家庭为本的理念和过日子的实践，女性在传统话语中往往是节俭、朴素、勤劳、顾家的依附性形象。
在既有的社会环境中，周围传递的信息都是“作为女儿、妻子、母亲、儿媳，女性应该如何”。刘小样没有被群体身份中的关系自我和集体自我淹没，还是鼓起勇气寄出了信。
源自《半边天》节目
但当节目组向她发出访谈邀约时，她曾多次拒绝，“一个媳妇儿不好好过日子，给远处的陌生人打电话，这是特别坏的行为。”当她接受访谈时，强调的是“愿意聊一次，只要不吵得全村所有人都来看就行了。”
处在多方凝视下的农村女性，更多是顺着他者的意识呈现自我。刘小样同样如此，她担心自己会成为村里的“异类”，但也默默抵抗着周围环境的枷锁。
她说“我想要充实的生活，我想要知识，我想看书，我想看电视，从电视上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因为我不能出去。”
在原有的农村环境中，她的倾诉或许只会沦为村口小巷的谈资，看电视、看书成为她独自追逐远方的主要渠道。她不甘心自己只满足于吃饱喝足，也不甘心自己只是“做饭的人”，学普通话、读电视都是小样对于现有环境、身份的努力抗争。
源自《半边天》节目
刘小样的爆火是不意外的。此时的农村女性更多处于被呈现的状态中，而且多以模板化的形象出现。她们是家庭生活的劳动主体，往往是缺少文化没有思考的群体。刘小样对精神生活的思考，让不少观众误以为她是节目找来的乔装打扮的“大学生”。
节目让刘小样被人关注到，但她都回绝了。刘小样向往出走，但她受制于现有的环境，不能轻易出走。父权制语境里，“家”的空间建构中本就存在着不同性别的权力分配差异，生活在家中的女性必须无偿操持家务、照顾小孩长辈。
她说“我只能在家里边守着，特别不甘心、特别难受地这么熬着。既然我已经走不了了，你就别让那么多人来诱惑我。”
源自《半边天》节目
就像种完麦子才会往南走的阿姨，56岁才决定自驾游的苏敏阿姨，女性被赋予的多重身份让她们无法轻易离开。但出走的种子埋下，总会生根发芽，接着在某个阶段爆发。
2010年，刘小样还是尝试迈出了一步：外出打工。从县城商场的柜员到南方工长的工人，可惜这场出走得到更多的是对诗与远方的祛魅。
出走之后的刘小样，并未迎来期待的远方。生活在工厂、宿舍之间两点一线式重复。路边生长的花，无人在意，更无人所知它的名字。她无法理解这种匆忙中依旧缺失精神生活的现状。这场出走更多停留在身体层面，精神依旧荒草丛生。
源自《她的房间》
同样，她也无法割舍对家庭的牵挂。“月亮和六便士，我都要。”刘小样一直想要兼顾现实生活与心灵的自由。2016年，她主动提出回老家照顾生病的婆婆。
但这场回归随之而来的是小样对他人意识中农村女性形象的妥协，她开始刻意不去看书，和村里的人一起打麻将。看似与人群、环境完美融入，但与她的精神世界冲突太多。
这场妥协之后的再次抗争才是刘小样应对环境与规训的真正突破，她不再过于担忧环境或他人对自己的评价，继续看自己喜欢的书，摘抄喜欢的文字。每个个体都可以有自己的追求，“只不过是别人打麻将，我读书，仅此而已。”她不在意看什么书，只是看自己喜欢的书。
源自《她的房间》
如果轻易将回归农村与家庭就定义为女性突围的失败，将理解自我和群体关系后的清醒定义为刘小样的妥协，也过于狭隘了。抛弃身份本身并不是挣脱身份束缚的途径，因为妻子、母亲的身份对某些个体同样有其意义所在。要抛弃的是跟身份绑定的一些既有约束，例如“男主外、女主内”、“家务活都该是女人做”。
不否认，刘小样有其矛盾的一面。她希望孩子保持自由意志但无法接受其不婚不育。但对乡村话语中生长的女性个体而言，追求精神自由、从文学中汲取力量已经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觉醒意识。
源自《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源于弗吉尼亚·伍尔夫的散文《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是指女性要有一间从身到心的自由空间，指女性要始终拥有主体性。
第一次访谈时，刘小样不甘心自己只能呆在原地，也无法找到个体的价值，她想走而不能走。第二次访谈时，刘小样说“诗在我心里就行了，我不用在远方去追寻它”。
历经出走与回归之后，刘小样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肯定自身的能力，也能坦然面对外界的所有。院里的花草、摘抄的文字是她的精神空间，她从中寻得自己的安心之处。庄稼地是她独立的物理空间，她为自己种地种得好而骄傲。
源自《她的房间》
自由不只是去往遥不可及的远方，也不是抛开所有的群体关系。而是在你所处的空间中，有自主的权力。找到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无论是出走还是回归，又有什么重要呢？正如刘小样所说“你只要有自主的精神，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你的。”
女性的主体性是能够把自己视为主、把外物视为客的力量呈现。我们试图撕去社会贴给女性群体的共同标签，但别又贴上新的标签，没人规定女性的自主具体到什么行为。个体具有差异性，刘小样在追求精神自由的同时兼顾家庭，同样是自主的选择。
源自《她的房间》
在漫长的人类文明进程中，各个领域的女性都在试图寻求个体的自主和全面的发展。媒介的发展使得女性的表达空间更加宽广，她们都可以拿起手机参与到女性形象的建构中，让更多元的女性形象呈现在媒介舞台中。
女脱口秀演员、女导演等更多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出走的决心》、《好东西》等电影的爆火让我们看到女性讲述女性的魅力。性别议题在网络上被屡屡提及，虽然这些言论往往容易走向极化，但当议题能够公开谈论已是好的开始。
我们期待女性意识迎来新一轮的觉醒，不要被所谓的社会模式限制，顺从内心做出自主选择。
参考文献：
《平原上的娜拉》
《性别与权力：女性主义视角下乡村“家”空间的演变》
《女性主体性：对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的一种新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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