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雷“避雷贴”:语言的“膨胀”,思想的“紧缩”

教育   2025-01-26 17:04   山东  

作者 | Wendy
编辑 | 汤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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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雷贴是指用户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提醒人们注意或避免同样遇到该情况的帖子,避雷贴的初心是想消除信息差,帮助他人避开“雷区”,以免踩坑。比如在购物过程中被产品虚假营销骗到后,消费者会发布避雷贴,以防还会有其他消费者受骗。博主用自己的真实经历帮助网友“扫雷”、“避雷”,涉及的内容包括找工作、约稿、租房、考研考编、旅游等各种方面。大部分避雷贴都会有较高的点赞和收藏,评论区有人会分享自己的踩坑和维权经历,为网友提供建议。



目前越来越多网友开始避雷“避雷贴”,所谓冠有避雷标题或者标签的帖子正在被异化为广告贴、发疯贴,初心本来是发在公共空间为公众提供建议和参考的帖子,成为了为私人谋利、宣泄情绪的工具。



避雷贴的异化是流量营销、平台管理与偏执的主观表达三者共同作用下导致的结果。其实当下有越来越多的语言表达出现被异化的趋势:随着使用范围的扩大,原有含义被篡改,出现滥用、乱用的情况,比如“避雷”、“亲爱的”;需要用表达词语的个数体现沟通的状态,比如“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的好的”。



语言表达的狂欢就是一场巨大的模仿,但是模仿带来的是思想与情感的固化,所有的人只能想起来用一种词语表达此刻的感受,最后带来的就是千篇一律的词语和难以琢磨的真意。最终带来的是人类语言表达能力的退化和语言背后思想的浅层化。


避雷“避雷贴”
公共空间被流量与情绪侵蚀


社交媒体为公众发表自己的声音和看法提供了平台,随着微博、抖音、小红书等社交媒体平台的扩散,人们有了更多的信息获取渠道,决定购买前的“货比三家”从线下转移到线上,人们能够听到越来越多消费者的真实评价。


小红书作为网友的“生活指南”为人们的决策选择提供意见咨询,同样作为以用户生产内容为支撑的社交媒体平台,贯彻用户之间互帮互助的原则,由用户来解决彼此之间的问题。小红书平台最先出圈的是“种草贴”,即人们借助自己真实的使用经验来分享和推荐某款商品或服务,从而激发其他人的购买欲望,就像为今后的购买行动播下了一颗“种子”。和“避雷贴”一样,其内容要基于消费者真实的体验才具有说服力,才能获得潜在消费者的信任。



随着“种草贴”越来越受到用户关注,商家逐渐看到其背后的营销空间,开始借助“种草贴”自身带有的真实与信任的属性来进行虚假宣传,同时还有一些软广并非基于消费者的真实体验。“种草贴”异化带来的就是消费者对于产品内容的不信任以及消费主义景观的泛滥。


如今,“避雷贴”也出现了被异化的趋势,一些平台用户开始避雷“避雷贴”。


现在“避雷贴”越来越标题党。出于为决策寻求建议的目的,“避雷贴”本身自带流量,正如“种草贴”那样,商家开始利用“避雷”来进行软营销。常见的是站在第三方视角进行避雷,避雷了某些卫生巾品牌、化妆品品牌、留学或者考研机构后,转而宣传其他品牌的产品。



还有一种是故意避雷、恶意抹黑。“避雷贴”本身就是在为大家扫雷,指出哪些品牌或者产品的问题,这种内容模式极容易被竞争对手或者用户操纵利用,捏造负面评价、制造舆情来影响品牌的口碑,甚至是想借此获得品牌赔偿。



第三种,也是当下最被人避雷的一种,博主并不是为他人“扫雷”,只是单纯发泄自己的不满。似乎所有的经历只要不符合自己的要求就可以在小红书发布“避雷贴”,有些内容甚至缺少常识,比如“路上喇叭太吵”、“南京各个景点都要门票”、“景点人太多”、“司机开车太快”等,这些帖子初心并不是提醒他人不要踩坑,而是自己负面情绪的宣泄,所谓的“雷点”并不具有公共性,反而加剧了信息噪音,降低了平台的参考价值。





避雷贴的异化
顺从心理自带流量,滥用误用加速异化


避雷贴如今的异化有流量的原因,也有平台把关的原因。


一方面,避雷贴本身就是顺从了人们“负面偏好”的心理,相比于正面信息,人们的大脑通常对负面信息有更强烈、更持久的反应,人们更容易受到负面信息的影响。人们往往在实施决策前更关心潜在的风险和损失,这种心理机制使得避雷贴天然具备吸引眼球的能力。


在平台流量驱使下,越来越多人开始利用“避雷贴”制造话题,比如“避雷这家店”、“避雷这种人”、“避雷某家机构”等等,内容参差不齐,出现信息泛滥的现象。这些避雷贴给消费者制造了大量的选择焦虑,大多数情况下,消费者越做攻略越会发现没有合适的产品。一些测评博主、美妆博主也会利用消费者的心理进行“避雷”推荐,引导消费者购买自己推广的产品,形成营销闭环。



另一方面,平台本身为了摆脱曾经“种草贴”带来的广告营销嫌疑,对“避雷贴”的审核标准相对宽松,更愿意推送一些基于自身体验给出反对意见的帖子,而不是一味地吹捧赞美的“种草贴”。平台这种审核机制的倾斜也进一步助长了避雷贴的泛滥,尤其在审核机制不严格的环境下,越来越多博眼球的标题党涌现,导致用户难辨真伪,避雷贴的实用性大打折扣。


此外,避雷贴本身就是基于用户自身的不佳体验,在表达时用户极容易掺杂个人情感,包括愤怒、厌恶等。如今,随着当下人们工作生活压力的加大以及后真相盛行,避雷贴中的情感宣泄已经超过客观描述,负面情绪成为主要力量。研究发现,社交媒体放大了“坏的主观性”,社交媒体平台上负面情绪如愤怒情绪传播更广。比如,对该景点、餐厅、航空公司、甚至城市发表不满,并冠上“避雷”二字,用避雷指代吐槽,偏执的主观化自我表达正在倾轧公共空间。



语言通胀
滥用模糊词义,通胀禁锢表达


“避雷贴”一词的异化是当下语言通胀的结果。


语言通胀,也称为语言通货膨胀,即语言与语言背后的思想、感情不匹配,导致该语言失去了其准确度和实用性,变得泛滥而无实际意义。语言学家李安宅曾在《论语言的通货膨胀》中指出,通货膨胀是货币发行过多导致与其代表财富不匹配;而语言的通胀就是语言的过度使用导致与其思想含义的不匹配。比如,当下人们默认“宝宝=你好”、“亲爱的=同事”、“哈哈”二字不能体现情绪,一定要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体现热情呼应。



“避雷贴”的初始含义就是用户要基于自身的经验为他人总结一些“坑”,避免他人踩雷,这种往往是具有指导意义和实用性的;而如今不仅一些营销贴也用上避雷的标题,一些只是无目的的吐槽也被上升到避雷的高度,“避雷贴”一词的概念因为被滥用早已超出了原有的使用范围。这也是最被网友们吐槽的地方,搜索关键词时信息噪音越来越多,搜索的准确性越来越低。



语言通胀,是近年来政府和媒体关注的重点。2020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了《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语言文字工作的意见》,其中就强调要提倡精确和适度的表达;2024年10月,中央网信办还开展了“清朗·规范网络语言文字使用”专项行动,净化网络语言环境。



语言通胀这一现象伴随互联网尤其是社交媒体普及而越来越严重。碎片化的信息传播环境使得人们没有时间思考和表达,热门词汇既自带流量又可以快速实现内容输出,导致这一词汇被滥用,甚至原有含义被扭曲;


另外,社交媒体带来沟通的去感官化,即传统面对面人际传播中听觉、视觉、情境等线索讯息消失,人们只能依赖符号实现内容传达,这种沟通背景下,人们创造出了多种语言与非语言符号以抵消情绪表达的缺失。


此外,群体之间的符号使用进一步助推了语言符号的通胀,通过使用这一符号实现群体认同与身份认同,比如“家人们”一词已经成为电商直播的常用话术,“宝宝”是年轻人用来表达善意的新词汇。



语言通胀带来的除了词汇滥用与含义模糊外,还带来了思想层面的更深层次的影响。


媒介环境学派学者尼尔波兹曼认为媒介会对人的思维方式产生影响。语言作为古老的信息媒介,语言通胀带来的是人情感和思想的固化。人们只能用某一种语言词汇来表达,将自己的情感和思想表达禁锢在同一词汇中,而缺少了自己的思考和表述,比如“避雷”、“哈哈哈哈哈哈哈”、“xx不语,只是一味地”等。研究认为,这种文本形式的模仿只能实现肤浅地表达与理解,人们最后会逐渐丧失深度思考的能力。


随着互联网热点的更新迭代,“避雷”一词或许会逐渐消失在浪潮中,就如同“种草”一词。人们的语言表达随着热点的变化而变化,加速了语言表达的变迁。在人们还没来得及认真思考时,新的语言表达又出现了。人们不断奔赴一场又一场语言狂欢,一次又一次突破符号使用的高峰,也一次又一次削弱自己思想的深度。


参考文献

[1]刘晓燕,张乐乐.后真相时代社交媒体情绪极化研究[J].青年记者,2024,(07):84-88.DOI:10.15997/j.cnki.qnjz.20240403.002.

[2]张钰心,申爽.青年群体网络“语言通胀”现象的产生机制探析[J].新闻世界,2024,(12):61-63.DOI:10.19497/j.cnki.1005-5932.2024.1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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