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宅唱的《黎明的一切》是一部安静而动人的作品,写出了一种从容不黏稠的相濡以沫。
男女主角都是病人。PMS(经期综合征)也好,惊恐症也好,作为简洁的标签,代表卡住他们的某种困境。藤泽美纱和山添孝俊因此而无法应付原来的社会关系,经过治疗和帮扶,他们成了一间天文仪器厂的同事。在这个乌托邦式的小集体里,他们慢慢靠近,互相扶持,然后找到了舒适的距离,各自行进。
电影的最终,藤泽回了故乡。山添留在公司。收纳伤痛的不是爱情,是各自流淌的时间。我太喜欢这个安排了。恋爱很好,但恋爱不是万用解方。不是每一次都需要春娇救志明。灰扑扑的现实里,战友,是比任何前任都可靠又可靠的角色。
当男主角和女主角各自了解了对方的处境,共同策划天文馆活动时,他们拿到了社长故世弟弟的观星笔记。在资料里,那个被抑郁困扰但一直热爱星空的年轻人写道:
光来自遥远的过去,但看起来就在我们的正上方。星星们都是很不错的人,不觉得吗?
星星在夜里发着光,也许是为了鼓舞自己,也许是为了呼应同伴,也许是出于本能或淘气的好胜心,也许是仅仅因为百无聊赖。
可它们构成了一种美好与良善:把深夜里的抬头,变成了浪漫的遇见。
泰戈尔说,把自己活成一道光,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借着你的光,走出了黑暗。请保持心中的善良,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借着你的善良,走出了绝望。
在天文馆的观星活动中,藤泽朗诵了这位前辈的笔记。“无论是多快乐,或多悲伤的一天,只要地球还在动,就一定会结束。然后新的黎明就会来临。”“如果没有夜晚,我们不会察觉到地球以外的世界;多亏夜晚,让我们想像黑暗以外的无边辽阔。”
某一个意义上讲,世界是个巨大的精神病院。满是喧哗与骚动。差别不过是有时那部分人病得比较整齐划一,这部分人病得比较另类各色。前者可能叫作大多数。后者可能是你我他。让我们溃不成军的,除了手里的病历,可能还有他们的目光。
设定黎明前总有星光,这是一般童话故事的格局。不管看不看得光,只要地球还在动,新的黎明就会来临。这是导演三宅唱的温柔。我喜欢这种温柔。抬头看到光,即使不是每次都会发生的事,但看到过光,知道星星存在着,知道它们也在经历衰变和重组,就足以支撑我们,勇敢地每次抬起头来。
某处,还有人也以同样的姿势,在仰望着星空。你的仰望,同时也就成为了某种守望。本来快溢出来的苦,变得没有那么泛滥。本来黑得无边无涯的夜,好像就比较能熬过去了。
世界有各种沉疴,电影不是特效药。但它是凝结深情的观察报告。它让我们更了解黑暗,也更了解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