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同一个家庭里,人的悲欢也并不相通。在亲人中间,感到了寂寞,是一件多么寂寞的事。而我们在家人那里得不到的安慰,有时却在初相遇的人那里,奇迹般的得到了。只能说,世界上的情缘实在是奇妙。
《如晴天,似雨天》开篇采取了平行叙事,二十几岁的女主角和十来岁的小男孩同时迎来了纽约的晨光。孤独的乐章也将要迎来一个微妙的切分音:落魄的穷姑娘Eleanor找到了新工作,去有十五个阳台的富人家里做短期保姆。早慧的Reggie即将度过他最难忘的假期。就这样,Eleanor和Reggie相识了。
在做服务员之前,Eleanor曾经有过进入朱莉娅音乐学院深造的机会。关于纽约,她曾经有过庞大的抱负和金色的梦想,复杂的家境阻遏了她。她放下了小号,成了一名打工者。唯一和音乐的链接就是数年里一直在供养一名业余吉他手,直到再也无法忍受他的谎言和坏脾气。
Reggie出身豪门,在中央车站一样恢弘的宅邸里有司机,有厨师,有走马灯一样更换的保姆拱卫他的生活。他清秀,聪明,冷静而优雅,拥有惊人的学习能力和记忆力。看起来世界待他好得不得了。但寂寞的时候,他能触摸的却只有大提琴。生父去世后,他的母亲惊异于他的冷漠和难以取悦,疼惜自己的坏运气,宁愿跟厨师交流,也不肯蹲下来给他一个拥抱。
认识彼此,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孤单并不那么孤单,它其实有机会构成一组和弦。跟着保姆,小男孩吃到了富含调味料的中餐,看到了熙来攘往的假日公园,知道了烦恼有各种不同款式和颜色。他陪着她回老家看望病重的父亲,听她讲家里的糟心事和残破的理想幻灭史。他们敞开心扉,短暂收纳并温柔摩挲着彼此的孤单。
泪流满面的瞬间。几个月里累积的情感,可能胜过数十年的切磋琢磨。有时我们渴望的,只是拥抱和倾听啊。
是友谊,但比友谊还多。是爱吗,比爱更复杂一些。大概是雪消之后,树丛里一只手套发现另一只手套的感觉。大概是岑寂深处,一头疲惫的鲸鱼捕捉到了另一只鲸鱼的感觉。廖一梅在《柔软》里说:“每个人都很孤独。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 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稀罕的是如此嘈杂又如此荒芜的世上,我们遇到了了解。
他们注定分离,回到各自的生活里。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里激发了一些变化,这一首Reggie自己写的曲子《Like Sunday,Like Rain》,不会再是独奏。当他送出了那把短号,他就拥有了他的知音。Eleanor会和他一起,演奏这首曲子,无论晴天,还是雨天。
初秋,略有寒意的时刻,我们都需要一个拥抱。需要这样优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