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尽可崇高,行为应有底线。
从疫情后至今,空管系统出现了两次“展望”热。
之前是“四强空管”,现在是“高质量、新时代”。
在这些展望中寄托了空管系统中的人们对未来的诸多理想、希望与憧憬,也表达了行业今后努力的方向。
而在日益多元化的空管体系内,这些期望也不会是雷同的:
有人期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未来“中国空管世界第一”;
有人则希望中国空管在“全球化进程”中顺利的“与国际接轨”;
有人憧憬宏伟的赶超蓝图,盼望早日圆“空管强国”梦;
有人则呼吁回归理性,仔细思考如何跳出“安全”与“效率”之间的传统桎梏;
有人期待着我们圆了“空管强国梦”以后洋人也会“头朝下向我们学习”;
有人则希望我们的管制员在“自己人”手下能少受点气;
有人的“展望”胸怀整个空管系统,能放眼世界,拥有国际视野,以“空管强国”为己任;
有的凡夫俗子则只能“展望”自己能转岗到一个好部门,工作少受气,父母少担忧。
我们能判断哪一种“展望”在道义上更崇高、在实践中更可行么?
如果能,我们就不妨把那种据认为道义上最崇高、实践中最可行的“展望”作为“标准展望”,并取消不那么崇高或不那么可行的“展望”。
但如今你们大概都明白,这样一来,我们等于回到了那个焚书坑儒的时代,也就无“望”可展了。
今天的确有些管制员很浪漫,喜欢批评别人的展望道义上不够崇高。
也有些领导很现实,乐于指出别人的展望实践中不可行。
但平心而论,养尊处优者改革空管的理想固然可贵,拿话筒多挣钱养家糊口的希冀难道就可以非议?
未还清住房贷款的人们求“稳定”,制度制定中的人们想“发展”,我们又能说谁比谁更“崇高”呢?
另一方面,现在空管系统内很多人崇尚“科学”而鄙视“空想”,视“乌托邦”为万恶之源。
其实,如今人们已经知道,所谓科学,就是一系列逻辑化的“有益之假说”不断被有限案例所证伪、并为新的假说所取代的过程。
既然是“可以证伪的假说”,岂能避免“想”而不落“空”?
所以我认为乌托邦(这里只取广义,即“不能实现的理想”)首先是无法“告别”的。
因为人们不能事先判断什么可以实现、什么不能实现,然后只在“可以实现”的范围内思考。
在这个意义上。“告别”了乌托邦,就不再有自由思想者。
其次,乌托邦本身也不是什么坏东西,古人云:“取法乎上,仅得乎中;取法乎中,风斯下矣。”
尽善尽美大概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人们根本不想追求尽善尽美,又何来较善较美?以此对乌托邦的追求其实很可贵。
如果人们都“现实”到了不敢想入非非的地步,那倒糟了。
可为何现实中某种乌托邦的名义常常造成灾难?
道理很简单:因为强制。
任何理想无论它是“激进”的还是“保守”的、“空想”的还是“现实”的,作为一种思维活动都只能属于具体的思想者个人。
我可以为我所信的而献身,但我不能代替你信什么并强迫你为“我觉得你应该信”的东西而献身。
任何奉行强制原则的“展望”或理想都会面临如下悖论:如果理想能够成为强制他人的理由,则被强制者不仅无从判断强制者的“理想”是合理还是荒唐的,是可实现的还是空想的。
甚至也将无从判断强制者是否真有理想,从而为全无理想只为一己之私,滥行强制者迫害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创造了最佳条件。
因此,理想尽可崇高。
“何知天命,但尽人事”的精神在今天的空管系统应该是可贵的。
但行为需有底线,这底线就是不能滥行强制,乱发“号令”。
崇高者的权力也要有制约,平庸者的权利也要受保护。
有了这个底线,我们就可以尽善尽美而不必担心它会变成尽恶尽丑。
最后,我想说:思无涯,行有制。
思无涯就是要解放思想,行有制就是要持守底线。
尤其是管制员之思应无涯,领导之行应有制。
孔夫子说过:“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他说的是“克己”而不是克人。克己复礼则善,克人复礼则伪,克人纵己而号称复礼,则假恶丑之尤也。
是故欲求真仁,必先制能克人之人。
最后我也讲几句展望的话吧:
一愿空管安全常态,绩效常丰;开心工作,幸福退休。
二愿空管遵守规章,不发号令;平等待人,公正对事。
前愿或为乌托邦,但求取法乎上仅得乎中,倘无强制,乌托邦何害之有。
后愿肯定是底线,我想白猫也好黑猫也罢,若不守此,那个都大咎难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