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时候,我们经理经常对我们说:“蒙古国气候条件不利于施工,十一月份到来年四月份都是冬天,五六月份天不太冷了,开始刮大风,七八月份,大风消停了,天又漏了,一片云彩飘过就要下雨,而到九月份天就开始冷了。
经理的意思是,我们珍惜现在的好天,抓紧干活——虽然,经理说这话的时候,天空上还下着蒙蒙细雨,但这确实是蒙古国最好的施工时令了。
蒙古国的夏天,和某些男人一样,很短。八月过半,夏天就已经气息奄奄,一到九月,便彻底缴械,灰头土脸的下场,把舞台交给了秋。
昨天,寒风呼啸了一夜,气温下降了十度。今天下班,我去草原上抓绿色的尾巴,却和满地黄色堆积的小脑袋撞了个满怀。为什么会这样,我前几天来,这里还是绿油油的,怎么今天就变成姜黄了呢?
我以前觉得,草原上青草变黄,是温水煮青蛙,往骆驼身上一根一根丢稻草,缓慢地,就像时光;现在我才知道,草原上的青草变绿,也可以是把青蛙丢进沸水里,直接把骆驼割喉,急促地,也像时光。
傍晚的草原,太阳不忍看见小草绿着绿着就黄了,早早落下,牛马羊群像是对青草的骤然变黄没什么意见,依旧从早到晚吃吃吃,头都懒得抬一下。
惊喜的是,在秋天黄色堆积的草原上,我看到了一种我之前从没见过的小花——我不认识她,但微信认识,我掏出手机识别了一下,知道了她的名字是阿尔泰狗娃花。
不亏是叫狗娃的花,她那么顽强,那么坚挺,别的花草都萎了,黄了,它依旧花枝招展。它是蒙古高原上最后的花,承载着草原上最后一抹绿和鲜艳,她是草原上的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八月的时候,天边的月亮还未成气候,只是一轮小小的弦月。“初月如弓未上弦,分明挂在碧霄边。”
现在中秋将至,新月慢慢的变得丰腴起来。所有人都知道,总有一天,弦月要胖成满月。“时人莫道娥眉小,三五团圆照满天。”
我的家乡河南有鲜明的一年四季,而在蒙古国,冬天就是一年四季(夸张)。这里夏天很短,春秋天更短,冬天一家独大。蒙古国的秋天,只有一层薄薄的膜,隔住了寒冷,待这层膜一点一点破碎,冬天也就来了。
九月份的蒙古国,“也是秋天,也是冬天”。
现在九月还未过半,中秋还未到来。但是我们这里,日平均气温已经是个位数了,而且一个星期后,最低气温就跌到零下了。如果是在家乡的话,这种温度应该算是冬天。
从气温上来说,秋天是假,冬天是真。所以我装备上了棉袄,保暖裤,棉头套和棉袜子。工友开玩笑说:“我现在就这么穿,到冬天零下四十度的时候,咋弄啊。”我笑笑没说话。
我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冬天的事,冬天再说。我现在就冷,所以我现在就要穿厚厚的衣服。而且,工友这句话的逻辑有问题——他说的跟我现在穿得薄薄的,把厚衣服攒到冬天穿,那时候我就能不冷一样。
前几天,朋友的朋友发了一篇文章《露从今夜白不白》。文章里,她 diss 老祖宗骗人。今年河南,白露时节过后,还有多日 30 度以上的高温。用中国的古话来说,秋老虎很是凶猛。
蒙古国没有秋老虎,这里的秋天是一头猎豹,一闪而过,不等人们知悉其面貌,就看见它后面跟着的,一个叫做冬天的大怪物脚踏北风呼啸而来,开始它长达半年的暴虐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