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寻常的周末，我站在老家的院子里，望着那扇紧闭的红色铁门，心里五味杂陈。昨天还热热闹闹准备着奶奶78岁大寿的场面，今天却只剩下一片沉寂。妈妈离开了，带着她积攒了二十年的委屈和不甘。
1
“汤咸了点。”爸爸放下汤勺，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我看到妈妈的手微微颤抖，但她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是奶奶78岁大寿那天，一大早妈妈就起来准备饭菜， 从清晨5点就开始忙活，一直忙到中午，大汗淋漓地端出了一桌菜。
亲戚们纷纷夸赞，说我妈手艺好，把一大家子照顾得妥妥帖帖。
可就是这么一句“咸了点”，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妈妈的心里。
2
回想这二十年，妈妈是如何一步步沦为这个家里的“隐形人”的？
结婚第二年，爷爷中风卧床，妈妈毫不犹豫地辞去了城里的工作，回到农村照顾爷爷 。那时候我才三岁，对妈妈来说，既要照顾年幼的我，又要照顾卧床的爷爷，还要伺候性格严厉的奶奶，日子并不好过。
记得有一次，爷爷半夜发烧，妈妈背着爷爷走了五公里山路去镇上打针。
那时候农村没有出租车，也没有私家车，妈妈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膝盖都磨破了皮。
回来的路上，爷爷在她背上睡着了，她却不敢停下来休息，生怕耽误了时间。
奶奶从来不会表扬妈妈，反而经常抱怨这个不好那个不对。有时候妈妈炒的菜稍微咸了点或淡了点，奶奶就会说：“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咸淡都把握不好，怎么做媳妇？”每当这时，妈妈总是笑笑说：“下次注意。”
3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妈妈的青春和理想都消磨在了照顾老人的日子里。她原本是县城高中的英语老师，可为了这个家，她放弃了一切。
我上初中的时候，曾经问过妈妈：“你后悔吗？”
妈妈摇摇头，说：“这就是我的命。你爸是独子，照顾老人是应该的。”
但我知道，妈妈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每次她整理以前的相册时，看到自己年轻时穿着教师服站在讲台上的照片，眼睛里总是闪着泪光 。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女教师，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脸沧桑的农村妇女。
4
爷爷去世后，妈妈以为生活会轻松一些，但奶奶的性格却变得更加刁钻。有时候饭菜还没端上桌，奶奶就开始数落妈妈：“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孝顺，连顿热乎饭都等不到。”
爸爸从来不为妈妈说话，他总是说：“我妈年纪大了，你多担待点。”久而久之，妈妈变得沉默寡言，像是失去了与这个世界对话的勇气。
直到那天，那碗“咸了点”的汤，终于让妈妈爆发了。
晚上，当所有亲戚都散去后，妈妈收拾完碗筷，默默地走进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当我们发现妈妈不见了的时候，床头柜上只留下一张字条：“我累了，让我自己待一会儿。二十年，我付出了全部的青春和热情，换来的却只是一句'咸了点'。”
5
妈妈的离开，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这个家庭长期以来的问题。
爸爸终于慌了，他开始翻遍妈妈的抽屉，才发现妈妈这些年来写的日记。原来，妈妈把所有的委屈都写在了日记里。有一段特别让人心疼：
“今天是我四十岁生日，全家人都忘了。我给奶奶熬了一天的鸡汤，她说不够浓。我想告诉他们，我也需要被关心，被在意，但我说不出口。我怕说出来，会被说不懂事，不孝顺。”
这二十年，妈妈不是机器，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也渴望被理解，被尊重 。可是在这个家里，她的付出似乎成了理所她的感受从来都不被重视。
三天后，妈妈回来了，但她变了。她说要去城里找份工作，要过自己的生活。这次，爸爸和奶奶都没有反对。或许他们终于明白，一个人的付出是有限度的，而爱也是需要回报的。
现在，妈妈在城里的一家幼儿园当保育员，周末才回来看看奶奶。奶奶的态度也软化了，会主动关心妈妈的工作，甚至会为妈妈准备一些可口的饭菜 。
爸爸也学会了表达关心，虽然有时候还是笨拙，但至少在努力改变。
这个“咸了点”的汤，最终让我们全家人都醒悟过来：爱不应该是单向付出，关系不应该是压榨和索取。每个人都应该被尊重，被理解，被爱护。
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我想起妈妈曾经说过，它见证了她在这个家的二十年。树依然在，人也依然在，但我们都在学着用新的方式相处，用新的眼光看待彼此。
也许，这就是成长。不仅仅是子女的成长，更是一个家庭的共同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