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筱华//铁炉村民屋藏尸案

文摘   2024-11-03 05:51   湖南  

铁炉村民屋藏尸案 

文/漆筱华  图/张志平

    1

对于年过半百的“名人”围棋社老板欧岳南来说,“棋熵”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他连自己老婆也没守住,大概率是跟人家跑了。欧岳南清楚记得,那是2002年6月31日,老婆黄春燕说是去县城荣家湾玩牌便再也没回来。其实,第二天黄春燕是回岳阳了的,张正新约去打麻将,这一打就把人打没影了……想到这,欧岳南觉得有股凉气直刺脊骨。在“名人”围棋社这一拨人中,欧岳南和张正新这哥俩是同时上业余段位的。张正新嘴里常挂着“熵”、“熵增”以及“熵增定律”这些新潮时尚的词儿,以昭显他的神乎。欧岳南并不吃这一套,这也让他俩间堵了道墙。

欧岳南与黄春燕是二婚。黄春燕比欧岳南小三条运,是位身材姣好有一头黄色披肩发的漂亮女人。婆娘让对手给整没了,欧岳南发了狠,倾洪荒之力全城寻找张正新。张正新把手机关了,房也出租了,人也藏了,最终欧岳南只得选择报警。

欧岳南首选去了同在“名人”棋社下棋的万山岩办公室,这哥们是岳阳楼区公安分局办公室主任。万山岩说,你得去蒋亮那,他在市公安重案大队。

“现如今人口报丢这事儿很普遍,如果没证据没线索的话,你得先去派出所。”蒋亮也是棋手,他跟欧岳南解释说,“派出所受理后会做前期摸排调查,当然接触张正新也是可以的。”

张正新住城东四化建旁边的铁炉村,那是个城中村,紧邻五里牌派出所。张正新被传唤到五里所后一脸懵逼,摊着双手对公安说NO。“名人”张正新就这般牛逼,四化建那几栋住房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如果不跟他“正名”,他跟派出所没完!看来,派出所对他的“问询”没法搞下去。

那时我已调市公安搞宣传,正在五里牌所录新闻。我当过派出所所长,是“名人”棋社棋手,虽与张正新不是什么师徒关系,但彼此也算了解,其时其地其情其景,与张正新谋面毫不意外。见我来了,隔张桌子的张正新本能的站了起来。

“我是不屑跟你落子对战的。”张正新说。

我说,谁不知道你张正新是岳阳棋坛的名声哥呢,上段位的全市都没几个啊。“我还想借师兄之手开启通往围棋圣坛的大门呢。要知道,师兄的‘围棋熵增’理念,我可记忆犹新啊。”

“当真?”张正新说。

“当然,那时差点还说上了我们公安刑事现场熵增。”

“有话请讲。”张正新落坐了。

“上月31号下午,你约过黄春燕打麻将?”

“没错,我约过。”

“黄春燕是那天失踪的。”

“她去哪了我哪晓得。”

“打这后你也消失了差不多半月?”

“欧岳南找我结死(扯皮),躲还不行?”

“围棋对战结果‘胜败和’三选一,结果是随机的,信息的不确定性届中三选一。”

“我在听。”张正新直直的盯着。

“刑事现场说的是案发现场的无序度和混乱度,以此来推断案件发生过程和当事人的行为,这与‘熵’有关。”

“‘增熵’还是‘负熵’?”

“你想‘负熵’你就得撇清自己,说清楚那天打麻将的过程,黄春燕何时走的,一个人走的还是两个或几个人?证明人是谁?跟黄春燕一起失踪的,还有甘甜甜,难道你不晓得?”

“照你说来,我就是杀人犯了。好啊你枪毙我呀。”

“你就不能朝好的方向想想?”

“你这是代表市公安,你把猜测当真相,你这是要负责任的!”张正新说得轻落得重,边说边将桌子拍得特响。他想忍没忍住,他有点疯狂了,他说,在我没证据定他死罪前,他会找欧岳南算帐的。

此时的欧岳南像只无头蝇,正绕着名人棋社的茶室转着圈,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他在唠叨着什么,想必他已憋了一肚子气。张正新找上门来,抢先发难。

“棋下不过我,老婆看不住,你就找到我头上来?”张正新说。

“人是你约走的,我不找你找谁?你不说‘熵’吗,你‘伤’我还不够?天地良心,多大的仇恨?凭空让人家婆娘消失,悍然这刀你是要捅没裤裆的节奏啊!”

“你嚎什么“熵”(丧)啊,你老婆跑了关我个毛事。”

“你躲什么?”

“我躲了吗?我躲了吗?!你想怎么?!”

欧岳南一头撞向张正新。有备而来的张正新,顺势将欧岳南一带,便把欧岳南放倒在地。欧岳南爬起来继续,张正新迎头送上一拳。张正新这拳被人接了,且被人死死抱住,那是在一边下棋的万山岩、蒋正亚与任小景几个,他们同时堵住了冲上来的欧岳南。欧岳南指着张正新的鼻子大骂张正新不是人。张正新挣脱开来,提袖挽拳还要对战。突然一张桌子被推到张正新与欧岳南中间,将他俩隔开了。推桌子的是我。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张正新:“欧岳南,我来就是告诉你,别在我跟前晃悠,再要是出现在我跟前,别怪我张正新不客气!”张正新丢下这话扭头走了。

无奈的欧岳南扯着我没完没了,他说这是公安不作为,他要到上边控告。我说,去省里去北京,这是你的权力。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说,我跟他的感同身受。

当欧岳南的“控告信”由局长批示后转到了我这里时,我已抽在专案组了。我与蒋亮甚至万山岩等几位兄弟晃着这信,像风箱里的老鼠,困于“活不见人,死没见尸”,憋着两头气,一直摆弄到了第二年才出现转机。

岳阳商业城

2

2003年3月20日,岳阳商业城的胡辉萍早早的拉开铺面卷闸门,她是做窗帘布生意的。一开门就来生意了,一位40岁左右的男子要作十几套窗帘,价格谈得开心。男子说,只要作得好,他还会要一些。

“只是,得请水蜜样美媚实地量下尺寸什么的。”男子说。

胡辉萍想也没多想,跟着那男子上了的士。路上胡辉萍说见笑了见笑了,她不是什么美媚,更不水蜜,都快30岁的人了。

“看气场就是典型的美女老板呢,干大事的人从不拖泥带水。”路上那男子仍一如既往的猛夸着胡辉萍。

他俩很快来到东城枫树新村交界岭佘家组,进了一民宅。男子说他这就去烧茶。胡辉萍忙着手头上的事,用尺量着窗子。

男子送上的不是茶而是电击棍,他对着胡辉萍就是一下,接着将催泪瓦斯喷在她脸上。胡辉萍被弄迷昏后,那男子将她绑了,口塞了毛巾口封了胶带。最后男子将胡辉萍那对耳环摘了。

胡辉萍醒来后,那男子将胡辉萍“解封”,逼着她给她家人电话,赶紧送1万块来赎人。

“要是报案就先宰了你。”男子把玩着一把弹簧单刃跳猎刀。胡辉萍为稳住那男子,催着家人抓紧凑钱。

“只是一时半活拿不出这多现钱。”胡辉萍说。

电话去电话来一下子就到中午12点,胡辉萍说肚子饿了,那男子也觉得该吃点什么了,便对胡辉萍说:“我去搞点吃的,别想着逃出去,否则,没等你饿死,我也会整死你。”

29岁的胡辉萍虽没见过这场面,生意场上的她还算有见地,她故作镇静。“好好好,”胡辉萍说,“不就1万块钱么,我还会让家里人多凑些,钱是赚的也是用的,人没了要钱有什么屁用呢?”

“谁愿意走到这一步,绑个女人?”张正新摆出很无奈的样子。

“我也知道老板的难处,不然也不会这个样。只要妹妹能帮得到的,妹妹一定去做,老板可别瞧不起妹妹。”胡辉萍这一说,让那男子觉得这女人还挺带爱相的。

“好使,你这棋儿好使。妹妹请你记住,岳阳街上拿捏你和你这一家是小菜,好好待着大家都高兴,我也不会对你怎么着,我手头现在确实有点儿紧。”那男子边说边查看那尼龙绳绑得是否牢,走时还加了一道门锁。

那男人走远后,胡辉萍想喊,但嘴里有东西,挣脱了几下,绑得结实。胡辉萍见桌面是玻璃的,艰难地用脚够着将其摔破,反着手让绑着的手靠近,摩擦切割着,钻心的痛得直嗷嗷的,为了逃命她拼了。终将绳给割断,她用条破毛巾将流血的手一缠。门已反锁,量尺寸时她就观察到窗下是菜地。于是,她打开窗,从窗上纵身一跳,在菜地里一滚,爬起来就跑。

交界岭至洞庭大道街口

胡辉萍一口气就跑到了交界岭至洞庭大道街口。4名身着制服的城管人员,(2003年城管制服与公安制服相类似),正将一街边贩各色布的小摊弄走,(那年月自己缝衣的还有不少),见蓬头垢面双手粘血的胡辉萍冲他们几个而来,带队的汤保良忙问啥情况。胡辉萍闪躲在汤宝良身后,牙直打颤,期期艾艾地用手比划着。汤宝良老久才弄明白胡辉萍是被人绑了刚逃出来。汤宝良安慰着胡辉萍,让身边同事报警打110和120,自己则守在上坡的街口。

不一会儿,那男子提着饭盒哼着歌来了。

“就是他!”胡辉萍指着那男子大喊。那男子拔腿便跑,被汤宝良使脚一绊给撂倒在地。城管的几个哥们一涌而上,将那名男子摁住,随后扭了双手。没多久110赶到,将那男子上铐推上了警车。120也来了,将胡辉萍接走。

当晚,岳阳电视台播放了这起绑架勒索案。紧盯着电视的我眼为之一亮,绑匪张正新!我将电话打给蒋亮,他说,他几个正在赶往大队的路上。

蒋亮、万山岩和我以这种形式与张正新正面了。

张正新冲着我轻蔑地笑了笑说,“都手下败将呢。”

“这棋刚入中盘呢。”我说,“靠压纠缠与追逼,治孤与腾挪,打入与侵消,这些招都是你使过的。”

“前提是还没蹦盘。”张正新说。

“明白人,不愧棋坛名声哥。”

“就因为我绑了人?”

“难道不是吗?”

“顶多是中止。”

“正好相反,绑架既遂!”

“进号子我倒更清静些。”

“就没了欧老板的纠缠?”

说这话后张正新长时间保持沉默。

“那就这样耗着吧。”我说。

“你想读秒?”张正新突然抬起头来。

“这样才能棋逢对手。”

“欧岳南?”

当欧岳南进讯问室时,张正新一副不屑一顾的蔑视状。

挨到次日转钟时分,张正新叹了口气,说他绑人这步棋有点儿臭。

“你还可以治孤和腾挪呀。”我说。

“丢了根据过了河再扯尾巴,聂卫平来了也没用。况且,我只是想讨点烟钱。”

“是吗?那我们算算帐,1999年那次“艳照门”多少个子儿?2000年贩假烟多少?这次绑架打算搞多少?……”

摁完手印后张正新说,“别跟我说棋让子算目的,重来一盘我仍可让你几个子儿。”

“圣人说人生不能复盘。你大概太在意眼下那些烟钱。你想着尝试不同环境不同体验甚至‘一脚两河’,但你从不伸脚。”

300多份的《协查通报》都是绕着张正新进行的。2003年3月26日,专案组接湖南省娄底市警方来电,称其辖区内有两具无名女尸,专案组前去勘验,结果相左。与张正新相关的160多人社会关系的摸排,就像复制160多盘“棋”,张正新的老底一览无余了。

现年41岁的张正新,是湖南岳阳商大的一名下岗职工。他原本有个温馨的家,妻子外娴内淑,是国营大厂招待所所长,女儿活泼可爱,就读市一中。那阵子的张正新一心扑在棋艺上,拿了些省市业余棋赛奖项,在岳阳的围棋界混出了一点名头,上了业余段位。一段时期,灿烂的光芒照耀得张正新头昏目眩,即使这样妻子一如既往的鼓励他、资助他下棋。

直到张正新将“棋”下到人家女人身上,而且时不时有女人找上门来,一而三的“熵”(伤)及家人,特别是他的妻子。有次与小三开房,竟挪腾到了妻子所在的招待。以至让妻子在前厅抓了个现行。当妻子扯着小三的要说个清白时,小三首先对妻子发起了攻击。忍无可忍的妻子反击时,张正新却冲着妻子说,“放了她,有种你冲着我来!”

这些短视“打入与侵消”到网上之后,妻子选择了与张正新离婚。婚变后张正新仍在“名人”棋社下棋,他连两块钱的茶钱都付不起。大男人得想办法弄钱,张正新觉得自己是使脑子的,脑子里尽是棋谱。有了类似的经验之后,便上演了找胡辉萍“讨烟钱”的好戏,这也是在他贩假烟之后,更是在“艳照门仙人跳”之后。

芭蕉湖畔的机械厂

3

人到中年的黎平,承包了位于芭蕉湖畔的岳阳小湖机械厂铝锭车间,其妻端庄俏丽,在张正新前妻的招待所任职,家富人和令人称羡。常在偷腥猎艳的河边走,黎平的鞋先是让“小三潮”给湿了,而“小身子”则淹在那年阳春三月。一次朋友聚会上,他认识了妖娆少妇冷血美人付冰琴,二人互留了通讯。(这冷血美人的故事,会在另一文中所详述。)黄茅酒让音乐舞蹈变成了冰清玉洁的瑜珈美女形象。得知付冰琴还是个独立个性的瑜珈教练后,黎平的眼里,付冰琴就是他宇宙中最美的恒星。于是,黎平不顾一切的向付冰琴大献殷勤,除隔三差五的红包鲜花外,还有化妆品衣物名牌包。在一次“心灵感应的瑜珈实验”中,他俩进入了忘情偷欢的银河之夜。先是在酒店开房,后竟在小湖机械厂铝锭车间一墙之隔的芭蕉湖畔小区租了个房,筑了个枝外小窝。

这后不久的一天,黎平正在办公室,桌上手机响了,是个181开头的陌生号码,男声,操本地老岳阳话,问他是不是黎平。黎平第一反应这电话是公安的,那年头181伊始全装备给当地公安。黎平小心地问对方有什么事。那人说,“给你发几张截图照。”随即挂断了电话。过了片刻,黎平的QQ上便收到了一组照片,一张是他老婆的生活近照,一张是他老婆的身份信息和电话号码,另外几张全是他和付冰琴在小窝里的照片,阳台上的亲昵嬉戏,地毯上的颠鸾倒凤,甚至湖畔树中的亲昵。黎平有些惊恐,以为自己什么事让公安派出所拿住了。忙梳理着过往美好时光。惶恐之际手机又响了,仍是181开头的那手机。那人问黎平咋办。

黎平急撑笑着说:“兄弟,都是道上混的,你这样做意义不大,咱们交过朋友吧。”

“道上混的?那个道?红道还黑道?”仍是那男声老岳阳话,“我可没你这种朋友,背着老婆在外面瞎鸡巴乱搞!”

黎平这时清醒的意识到了什么。

“那能不能放条路走呢。”

“放路可以呀,路是要钱的,你能给我多少?你晓得‘修路’花了我多大代价?费了我多少功夫?不想让你老婆见到这些,不想这些艳照在网上泄洪,拿钱赎回去。”

“兄弟,那个晓得你还有没有备份?”

“谁是你兄弟,我可没有你这样偷人家老婆的兄弟。你先给些定金,我把东西给你,尾款你再付。”

莫不是付冰琴她老公?!他们在玩“仙人跳”?

“那……那多钱?”

“你有这么个漂亮老婆,还是个副所长的官儿,还有个成绩上好正在一中准备考大学的儿子,多温馨的一家啊。你呀,太不珍惜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啊,你得浪子回头啊……”

“我不听你的正拿钱赎罪了吗,你刹个具体数呀。”

“对你这种不仁不义的东西,本来想叫你多给一些,这样你才会长记性,但看在我娃儿也在读中学,又快过生日的份上,我就发点善心,给你打个折吧,给5万。”

“5万?还算打折?!”可没等黎平讨价还价,人家便将电话挂了。

5万元钱一定得凑上,人家像高级人类对低级人类样,把咱家的底可探了个透,要是人家没完没了呢?那该咋办?活人可躲,死鬼难缠!难道那鬼真是付冰琴她老公?要不是房东?是同行?还有……这付冰琴?你她妈可比咱小一代人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能开这么一个馆,背后肯定有不少男人与她“互通”和“灵修”!想到这里,黎平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黎平便立马拨通了付冰琴的电话,阴阳怪气地质问她对他干的好事。

付冰琴烧脑了,问他说人话还是屁话。“是话请讲,有屁就放!”一向“温柔”的付冰琴,这时不那么付冰琴了。黎平只得硬着头皮,把自己被人敲诈勒索的事说了。付冰琴听完气不打一起出:“你个男人啊当该被敲,我要是玩‘仙人跳’我还开个瑜珈馆?趁还没被人玩死,你就赶快报警吧,报警前还得送你一句,你去死吧!”

“报警就报警,干吗让我死?公安一查,毛片的主角是俩,鸡飞蛋打的不只我一个,还你我周边所有的人……”

“你那真的快去死,求你不要扯上我!”

黎平心神不定地在办公室呆了一会,快午饭了,手机又像午夜凶铃一般地响了起来,那男人问他什么时候交钱。黎平竭力装出一副可怜相,说自己是妻管严,老婆掌握了财政大权,一下拿不出这多钱,请兄弟高抬贵手,优惠优惠。

“你以为买小菜。”那男子说。

“兄弟,就是买牛肉,也有吃饲料的与吃草料的土牛肉。”黎平跟那男的磨嘴皮子。那男的有些烦了,松口说只收4万元,但最迟必须晚饭前交钱。

晚饭前,那人打来电话,叫他把钱转到他的存折上。黎平要求先转2万元定金,待对方删除资料后,再清2万元尾款。那男子同意后,黎平便先转了1万。那男子收钱后,黎平再转了1万过去。

转款后,黎平给那人电话,要求见面,当面将那些艳照删除,可人家关机了。黎平打了好几次,对方一直没开机。黎平被逼没退路,只得选择报警。

警方启动侦查预案,顺着银行卡与套现取款时柜前摄像头,以及手机通讯线路,于第二天下午就将那男的抓了。不是别人,正是张正新。

在公安面前,张正新显得很无奈,自己玩小三的人,竟被同行报了公安,害得被抓。事件告诉人,玩小三的还真没一个好东西,分裂家庭,动荡社会……“应该消灭小三,我的愿景原本是这样的。”张正新愤愤不平地说。张正新供称,开瑜珈馆的小三天生丽质,养小三的老板身价千万出头,老板小三租住在自己哥们的屋子边,便想着消灭小三前先弄一笔钱再说。于是,将黎老板查了个底朝天后,再邀上了那哥们扛着摄影机,从哥们家的阳台入驻隔壁出租屋,密拍了老板小三各种“亲密接触”,将带子倒了几份,最终搞了老板两万块。

公安以敲诈勒索罪将张正新劳教两年。张正新在号子里呆了几个月,因肝病办了保外。没了家的张正新,出号子后寄居在铁炉村石家组叔叔家,棋也不下了,整天东游西荡,无所事事。

铁炉村南出街口

4

棋已至中盘尾声,最终的“打入与侵消”是否凑效,专案组只能顺势下去了,“深入敌方阵地破坏其地盘,瓦解和限制对方的势力范围‌。”我说。2002年3月22日专案碰头会上,我首先发言。我说张正新基本上是“坏人”,他与黄春燕甘甜甜的失踪关联疑值增大。张正新反其道而行,他不是把自己的精力和资源投入到他曾热爱的围棋,不择手段搞钱,毫无原则的消耗,养小三,抛家弃女,艳照敲诈,假烟坑人,光天化日下绑架……让自己的生活环境趋于无序,以至于无限复杂和混乱,直至死寂。

万山岩说,他们小组从技术层面调起的电话号码清单显现,大都是黄春燕亲戚提供,张正新约王打牌的全是公用电话。张正新住地铁炉村石家组叔叔家。那些公用电话是,铁炉村北青年路临街铺面、村西建湘路临街铺面,村南市老干宾馆铺面,全是绕着石家组方圆不到一里地的地区。张正新的手机虽有点破,但还能打他却不用,难道是想回避什么?

蒋亮说,已获取黄春燕与甘甜甜两人失踪前夕,黄春燕另一女友柴英证实料,张正新约黄春燕前去打麻将,黄春燕约柴英一同前去,柴英听说打“大牌”便未去。这场“大牌”代价多大?结果摆在我们跟前。

我说,失踪的黄春燕与甘甜甜,他们俩都是上有老中有夫下了小的,相约离家出走甚至浪迹天涯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蒋亮说,在名人围棋社,上了业余段的就欧岳南与张正新两人,他们俩因围棋有过“过节”,结过怨较深,棋手们都略知一二,他俩道上谁也不服谁,有可能棋上是对手,棋下敌我。

万山岩说,从话单等技术层面上分析,黄春燕与甘甜甜两人同时失踪,如已死亡,有可能是两人以上作案,至少有知情人。我们先把重点放在话单上。

…… 

2003年查手机查话单还是办案机秘,其手段不予公宣的,但此案的转机就出在张正新所持手机上。2002年6月31日下午1点50分,张正新身份手机与一台“娄底手机”有过12秒钟的通话。6月2日至3日,张正新身份手机漫游到了长沙,然后在娄底停了下来。 

娄底警方传来“娄底手机”机主信息,曾红,女,53岁,住娄底小湖机械厂。“娄底手机”持机人柳菲菲,25岁,系曾红女儿,现住岳阳小湖机械厂,为该厂铝锭车间计划统计员。

小湖湾这一带有点儿熟,那是我老家故地。更熟悉的是,小湖机械厂铝锭车间承包商,他是黎平。我们几个围坐在黎平办公室那张雕花紫檀茶几边。“先喝杯茶,凉快凉快。”黎平说,他印象深的不是柳菲菲,而是她的男友彭小林,二十六七岁,原是他们铝锭车间的,前两年与同事杨镇偷了车间铝锭,被公安抓过。

“彭小林很少在厂里面,那杨镇的弟弟我熟,是我们车间的机修师傅,人不错挺会做事的。”黎平说。

黎平带着我们几个来到杨家。杨弟见单位老板带我们几个公安来了,便当我们面诉苦来着。他说他家老兄杨镇,上个月29号因抽花烟(毒品)吸进了市强制戒毒所。这花烟害死人,他家老兄扛不住诱惑,前些年偷东西判了劳教,在号子里认得了一个叫张正新的。

“慢着,张正新?前年敲诈我的那个?”黎平问。

“这我不晓得,他可下得一手好棋。”杨弟说。

“难怪我家底子被他搞得一清二楚,都是你老兄做的好事。”

“说,你继续说。”我说。

“杨镇与张正新两牢友搅在一起后,说冒钱用,去年两人又去搞了绑人的路,钱没搞到倒是摁了一台手机,还借给我用了几天。”

“爱立信768?”我问。

“不晓得,是个四方型的。”杨家小弟回说。

我“啊”了声,一边的万山岩与蒋亮递了下眼神。这可是个重大线索!我们三拼住呼吸。

“那诗叫什么来着?”出门后我问蒋亮。

万山岩抢着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29岁的杨镇,部队退伍后进了小湖机械厂铝锭车间。1999年,杨镇与本车间职工彭小林盗窃铝锭,被开除厂籍并判劳教两年,2001年释放,无正当收入,靠为人“了难”打发日子……

南湖畔的原市强制戒毒所

5

初夏的岳阳,天气变得燥热起来。两台警开进了位于南湖南岸赶山湖杈的市戒毒所,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随侦查员一字排开。杨镇从监号押出后立马脚链手铐起来。一见这阵势,杨镇吓得双手发擅,全身发冷。杨镇拖上警车后,“唉叹”不停。

对杨镇的突审从“方形爱立信768”展开。一个多小时的强光直射,杨镇擎着“爱立信768手机话单”的手抖过不停,全身冒着黑汗。他向讯问民警索要烟和槟榔,请求给他母亲电话,要求见家人……镜头切换像极了电视剧,台词也像。

杨镇说:“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说完他长嘘一口气。“现在轻松多了。”他说。

2002年初夏的一天,张正新得知牢友杨镇从号子出来了,便在花板桥铁山鱼乡为他接风洗尘。几杯酒下肚后,张正新“杨柳岸晓风残月”来了。

“啊,春天里的春天,日子过着我们啊……”张正新说。

火锅边盘子里开膛破肚的鱼还在跳着,像是在与张正新互动。杨镇自顾着喝着闷酒。

杨镇:“几天不见兄弟那来那么多废话了。”

张正新:“废话说多了就是真理。我们饿了就要吃,干了就要喝,东西多了就要放,这叫物质能量交换,从无序到有序,反熵增思维。”

杨镇:“你就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子,虾子吃碴子,人没吃了时就吃人。”

张正新将一条还在摆尾巴的鲫鱼丢进火锅:“是那么回事,高等的吃低等的。我们吃掉一切,甚至吞掉整个宇宙。”

杨镇碰着张正新的酒杯:“又是废话!兄弟,你就说搞钱那么个搞法?”

“兄弟,你看呀,刚从娄底来岳阳混时你还是个小屁股,在马壕看鸡场子时你是黄鼠狼,这‘了难’的活不好做了,现在正扫黑,动不动就扫进去了。我也‘仙人跳、艳照门、假烟’五花八门都搞过,挣不了几个钱还被罚得屁股尿流。反熵增思维告诉我,打麻将带‘笼子’这法子好使。”张正新说。

“我牌打得臭。”杨镇说。

“我从不打牌。”张正新说。

“出老千?”

“‘杀猪’。”

“杀猪?”

“随便说个老板是肥猪(有钱人),假借打麻将杀老板黑之名邀人来,‘剁’邀来的人。”

“邀来的货硬了可不好对付。”

“当然是女的,富婆请不来小康是可以的。”

“一步到位?”

“谁知道呢。”

为此,他俩特例去了一趟武汉,买来了电击棍、电击盒和催泪器等。返途中杨镇心里没底,问张正新搞那个女的。张正新说,“名人”围棋社的老板欧岳南“不带爱相”(不惹人喜欢),在道上老说他坏话。欧岳南老婆黄春燕爱打牌,也有钱,就摁她。

见杨镇还愣着,张正新说,那女人皮肤条子脸盘子骚成一团,简直女儿国的王啊!你不想干她?

“我又不是猪和尚!”

“你难道是唐和尚?”

他们俩手舞足蹈过后来了个细节分工。

2002年5月30日一大早,杨镇起了个早床,从小湖机械厂到铁炉村足有12公里,他转了三趟公交,来到了铁炉村石家组张正新的住处。张正新没用手机,而是在村北青年路口铺面上,操公用电话打黄春燕手机相约打麻将。黄春燕回说,她在荣家湾,明日再说。

次日上午,张正新杨镇俩到日杂店买了胶带与尼龙绳,改在村西建湘路街口铺面,仍用公用电话给黄春燕电话,说有个老板很有钱,牌打得臭,等着她来“杀猪”。过后,张正新嘱咐黄春燕,要她还带个女伴来。黄春燕说行,并说不晓得去张正新家。张正新说,到铁炉村南街口老干宾馆前,他会来接她们。

下午1点半,黄春燕带着好友甘甜甜来了。张正新在老干宾馆边与黄甘两人碰了面。张正新对黄甘俩说,得一个个去,不要让老板看出他们是熟人。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民宅,侧面开了个门。张正新将甘甜甜带到门前,让甘进了屋。等甘的是杨镇。杨镇上前说请坐,话还没说完,反手给了甘甜甜一电击棍。这时,张正新进来了,两合力将甘甜甜绑了,将她口里塞了毛巾封上胶带。

张正新与杨镇以同样的方式将黄春燕也绑了。

他俩将她俩搜了个通透,甘甜甜身上就100块,黄春燕800多块,一台方形爱立信768型手机,一对金耳环。

杨镇要搞死甘甜甜,理由是她带钱太少。

甘甜甜嘟咙着,大概是想为自己说些什么,但嘴被胶带封了。

杨镇见状将手伸向甘甜甜,想扯她嘴上胶带,被张正新手挡了。张正新说不想听甘甜甜解释。

杨镇动手勒甘甜甜。张正新在一边哼着花古戏。一边的黄春燕吓坏了,全身不停的发抖。甘甜甜死了。

张正新叫黄春燕不要叫,然后扯开了她嘴上的胶带,取出她嘴里的毛巾。

张正新:“你也看到了,我兄弟脾气有点臭,你那闺蜜身价就一百门。这世界呢,无钱便做推磨鬼啊。说说,看看怎么能消消我兄弟这火?”

黄春燕:“正新兄弟,看在我们家岳南份上,就算小妹求你了。人有今生,再无来世。只要兄弟饶了我,要我做什么都行,一切的一切,都照哥哥的意思办。”

“我也是想救你啊妹妹,你看,我与岳南老兄都是道上的人。只是,你都看到了的。”

“那位兄弟,是要钱,还是要财?还是要命?还是……”黄春燕转头求杨镇,杨镇没理她。

黄春燕又转回求张正新:“正新老哥,求你替我跟那位兄弟说说,要我怎么感谢他都行。”

“没别的意思,我们兄弟俩手头有点紧,想借点钱用用。”

“我身上没多钱,存折没在身上,能上街吗?我这就去取。”

杨镇:“你一口哥哥长弟弟短的,你把你的名字报过来。”

黄春燕:“黄春燕。”

杨镇说:“这么说你是燕姐罗,你是我们张哥的熟人,弟弟我绝不会做对不起燕姐的事。燕姐又漂亮又聪明,只要燕姐配合,一切好说啦。”

杨镇睁着一双色眼向着黄春燕。好久才说,“想不想把衣脱了啊,给我们看看,你皮肤光鲜啊。”

黄春燕开始一件一件的脱衣。

“这不行吧,我们找人家借钱,不是谈情说爱。”张正新说。

“老兄,我这是物质能量交换啊,熵……熵什么来着。”

张正新望着杨镇轻蔑的笑了笑:“你他妈一搞这门子事,什么都会了,还学以致用呢。”

杨镇将黄春燕放倒后,干着黄春燕。张正新在一边溜步绕圈,他想着如何收场。

杨镇完事后穿好衣裤说:“记起来了,熵增思维,补充能量,白补白不补。”

张正新没理杨镇。杨镇重新将黄春燕绑了,嘴也封了。

张正新将杨镇拉到一边反问杨镇:“甘甜甜死了,黄春燕也被你弄了,都是你做的事,现在怎么个收场法?”

杨镇:“这黄春燕很温顺的,放出去说不定还能搞到钱。”

张正新:“你想放虎归山啊!”

杨镇:“那将她也勒了?”

张正新:“他妈你还没杀够!”

杨镇:“这不也是为咱们熵减么。”

张正新:“他妈正好相反,熵增到死了。”

“这不都是你说的。”

张正新没理杨镇,将钱全收了,没给杨镇一分。杨镇伸手要路费,被张正新回绝,理由是钱少。杨镇望着一边还在不停的挣扎着的黄春燕来气了,说她就也就值800块,便将黄春燕也勒死了。

张正新在一边一根接一根猛抽着烟。杨镇累了,不知从那找出一瓶水喝了一口,将水递给张正新。张正新灌了一大口,将水一甩,又一把将杨镇拽到屋角。两个合力揿开盖板,下面露出个大坑。这是张正新做假烟生意时挖的。坑很方正,长宽各1米,深1米5,周边用方木与石头加固了。虽然打了水泥底,但还是渗了水。假烟生意没做出名头,这便成了“战备洞”。他俩合力将尸体丢到坑里,盖了木板,封了点泥,便出门了。

晚上他俩来到当铺,将黄春燕的耳环当了。杨镇分得黄春燕的那台方形768手机,杨镇当场将手机卡取出丢了。

是晚,他俩一起离开岳阳去了长沙。在长沙呆了一天,然后去了娄底小湖湾机械厂。

在娄底呆了两天后,他俩便回了岳阳。张正新请了个民工,用水泥砂卵石将家里的坑封了,打了一层厚厚的水泥地板。张正新对杨镇抱怨说,这真是他妈的萝卜花了肉价钱,打水泥用了他好几百块钱,房是他叔叔的,他干吗给人家“装修”呢。杨镇说,美化环境,就是净化心灵,那也是一种享受。张正新说,呸!黄春燕那手机呢?杨镇说,卡早丢了,手机借他弟弟了。张正新说,搞不好那手机是要索命来的,赶快拿回来,要不当掉。

张正新在打了新地板的房里享受了一个多月的时光,然后将房租了出去。

杨镇继续着他以贩养吸的毒品生活。

岳阳市法警训练基地

6

杨镇一口气说了近两个小时,其时已是晚7点了。当他交待完最后一句话,天空落下个炸雷,燥热沉闷的天空刮起了大风。雨来了,倾盆大雨,这是不是天意呢?!专案民警将杨镇的父母接了来。不知情的双亲,对儿子吃花烟骂个不停,说不想再见到他。杨镇哭了,哭得像个小孩子,他知道再见自己父母很难了。杨镇紧握着母亲的手不松。做母亲的撇下儿子拂袖而去,走时说,脸让这儿子丢尽了。

2003年4月17日上午,专案组请来新闻媒体,押着杨镇赶到铁炉村石家组,对藏尸地点进行现场挖堀直播。

摄影机下,专案人员一锄一锄的将门口边的地板挖开,现出个幽深的“黑洞”,坑里满是黑水,面上隐隐约约能见到泡胀了的尸体。尸体虽未完全腐化,但已面目全非。经确认,此为2002年6月31日失踪的黄春燕与甘甜甜。

接下来,对张正新进行“突审”,从下午1点到次日转钟时分,张正新才开口。

张正新:“棋快死了,只要有一线希望,都得救上一把,不到万不得已,它是不会终盘的。”

我:“这一劫你打不过的!”

张正新:“输在杨镇这颗子上。”

我:“不全是,你给别人挖坑时,总看不到自己也会丧葬在这“坑”里,这就是熵增的不可逆性。”

“我想见我老婆,还有我女儿。”

“你觉得这时候见你前妻与女儿合适吗?你妻子愿意见你么。再说,你女儿还在读初一,你想在她心中留下这一笔,你忍心吗?”

张正新哭了。

岳阳刑场自东风广场迁岳阳市法警训练基地后,在那被执行死刑的头两人个是张正新与杨镇。

     作者简介:漆筱华,笔名极光。1963年2月14日生,湖南省岳阳人。现任湖南省岳阳公安文联主席,中共党员,大学文化,一级警长。

出版物诗集《穿过楚地》(1998年中国作家出版社)、《我城里的妻子》(1992年中国工人出版社),散文集《山林有鸟飞过》(1997年中国工人出版社)和《湖南人是天下胆》(2009年团结出版社)等4部。

已拍院线电影《绝罪断毒行动》(2024年2月已拿龙标,网络电影《房车行》正在平台推送,微电影《风霜雨雪搏激流》等7部,均已网络推送。

2024年4月,100集短剧《铁牛相亲》在河南鲁山县杀青。

3部电影已取得拍摄许可证。《枪声响起》(《中国作家》杂志2019年12期影视版),《开走房车的萨莉瓦》(2023年9月取得院线电影拍摄许可证),《少女蓝泽》(《中国作家》杂志2023年7期影视版)。

3部电影作品已申请报备。《雪域迷踪》(《中国作家》杂志2021年5期影视版),《格桑花开》( 2020年9月28日《“星辰文艺丨极光:电影格桑花开》),《三原色》。

2019年,电影文学剧本《枪声响起》获得中国作家杂志社、中国电影文学学会“英雄儿女杯”三等奖。微电影《风霜雨雪搏激流》获中央政法委、中央综治第一届“平安中国”微电影微视频大赛三等奖。

编审:蒋正亚   公众号管理:严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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