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纪事
文/万辉华
近几年,随着洞庭南路的“复古”扩建工程,一时间出现了洞庭印记的博物馆,文史随笔集子,还有一个巴陵老街群,还有围绕它开展的摄影展,征文比赛等,方兴未艾。我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因《家在巴陵》这个栏目既已开张,如果连城南这么古老,这么带有巴陵印痕的地方,略去不谈,未免对不起我的读者朋友。但是,要申声明一下,我本人没有在城南住过,但是自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以来,却与这一带有过或多或少,或亲或疏的联系,也就是对于这一片城区尚有一些抹不去的记忆吧。1978年吧,家父任职于岳阳县文教局,办公地在芋头田,听人说,那儿曾是一个兵站。我家1979年暑假从月田迁入荣家湾新县城后,不久,我随父母到了芋头田县文教局大院。家父住在一间当西晒的平房子,大约十几个平方。一栋办公楼,我不敢进去看。是夜。父亲说,带你们去百香园看戏。那时,县文教局分管剧团,经常分戏票。我记得从文教局出大门,朝后转,经过隔壁的旭日小学,再穿过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巷子,到了乾明寺,到了三中,再转向油榨岭与天岳童山的电影院相联的口子,再进入先锋路,就到了百香园。当时看的花鼓戏,戏台两旁都有台词打出飞字。我在乡下从没看过花鼓戏,对于胡琴,锣鼓,唢呐,还些东东,并不陌生。我一双眼睛盯着演员,对于唱的什么台词一句也没记住。后来,在这里看过一场电影。再后来,到了2010年的中秋,报社同事做了广告,租了一台车子去拉抵消费的月饼。车子从城东出发,过了梅溪桥洞子,朝老火车站开去,再进入先锋路,开到了一座旧的房子,旧的大门口停下,我跳下了车,一看,这就是青少年时期看戏的地方,百香园,却成了仓库。我不想进去看它的摆满库物的巨变,宁愿等候在车子旁,让他们把一箱箱月饼搬过去,帮忙装上车子。这时,我耳畔仿佛又听到了胡琴声,听到了唢呐声,是那般的悠长而凄宛……在我自1981年10月考入岳阳师范, 1983年8月分配在岳阳林纸公司后的40多年里,我本人从未到先锋路的县人民医院看过病,打过针,但是,却去那儿探望过我的家人或亲戚。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岳父黄嗲因患疝气,被送到县人民医院住院,我带着水果,到门诊观察室看望过老人,好像他挂几瓶消炎的吊针后,二三天就出了院。这也是老头一辈子难得进医院住过几天的经历,他平时病了,硬是不进医院,在家里忍着疼,吃下去痛片,实在难受,就躺到床上,哼都不哼一声。一个刚硬的脾气。我内子患了感冒,也是从不打点滴的,这点像其父。另一次则是2003年吧,家母进县人民医院做一个小手术,那时还没有微创。大约住了一个多星期。每晚要有人在病房值班,帮看点滴还有多少,老人要上厕所方便需搀扶,等等。我尽管在《长江信息报》任编辑,天天晚上值夜班。但是,因二弟三妹均在外地,我只好请了一个假,在病房里熬了一个通宵。时令正是冬天,窗户外的北风呼呼叫。好在病房里有供热,我带了几本杂志,没事就看。有时,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走一走。好像到了凌晨三四点钟,眼睛皮睁不开了,打了一会盹。“沙沙”,“沙沙”。被窗外扫马路的响声,把我从梦中惊醒。一看手表,才五点多。窗外仍是灰蒙蒙的。打这以后,也许来看望过朋友,熟人,但是,却没有住过院的经历。这似乎要感谢老天的眷顾,我的家人都身体安康,医院没病人,这正一个家庭最大的幸福。县人民医院一度改成了肿瘤专科医院,后来听说又改成了康养基地。也许再也不会像当初那般门庭若市,那般空气里弥漫着酒精、醋酸及药味儿……这也有点写实,但是也不全是。乾明寺的木鱼声不假,鸽子是我假想的,因这条街巷里有一些吊脚楼,是适合喂养鸽子的。最近的去市三中拜访童明华老师,是在2020年秋天吧。那天,先是去原铁路俱乐部看了城南印记博物馆,见到了《红灯记》里的铁道工人手里擎着的灯,还有一些民国时期地区党活动的旧照片,仿佛时光倒流。这里一带也是具有红色记忆的地方。童老师电话催我快到他家来聊天,另一客人已先到了。我便走先锋路,过县人民医院,到天岳山影院门口,拐入乾明寺这条街。童老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在岳阳县三中执教多年,调到市三中才十几年,他给我讲的多是关于他青年、中年时期业余从事剧本创作的事儿。还出示了一页著名作家康濯于1977年在毛田亲笔书写赠给他的七律。市三中我并不陌生。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我曾在这里参加过二三场的自学考试,吃饭在校园里,还是岳阳的亲戚家,倒不记得了。里面有许多间供佛、菩萨的房子,也有一些僧人在进进出出。有人在诵经,有人在叩拜,有人在烧香许愿,有人听法师讲所抽签的寓意……大约是在2003年吧,我与报社同事把大样签发后,驱车到乾明寺的夜宵店吃烧烤、喝啤酒。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四五人,要了三件啤酒。我不善饮的,也经不住劝。大约喝了三瓶,想去上洗手间。可是,到了凌晨,街灯都灭了。哪里好找厕所。我灵机一动,跑到一个街沿下,见有一个池子,上有龙头,把龙头一拧开,就开始小解起来。真的是爽吧。哗哗,哗哗,似瀑布冲刷而下。我的一个女同事也敝不住了,我告诉她学我的样子。她开始扭扭捏捏,后实在难受,也去小解。只不过,没有我幸运,似乎惊动了街坊,有人在房子里骂开来,吓得她起紧跑开。在这条街上,我曾邂逅过在岳阳林纸共过事的吕先生,他退休了,住在这里的老房子里,觉得很惬意,这离了工厂与熟人的喧哗与干扰,他说,每周步行二小时到冷水铺去种菜,然而又步行二小时回家。后来,我去旭日小学找老乡办事,来过三四回,再没有遇见过老吕,他大约七十多岁。身子还有过去那般硬朗么,至少不会再来回四小时步行到冷水铺种菜吧。市三中的童老师快九十岁了,也许还写古诗。但是,握笔写榜书恐怕吃不消了吧。乾明寺这条街仍然像三四十年前那般窄小,那般空寂,那般耐得寂寞与时光的抚摸。作者简介∶万辉华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现任市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湖南省作协会员,曾任岳阳晚报副总编辑。
编审:蒋正亚 公众号管理:严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