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已至。可人们还沉浸在那硕果累累、诗情画意的金色秋天。此刻,我的思绪把我拉回到四十多年前,一次洞庭湖“夜捕”的经历——洞庭湖的“夜捕”静悄悄
图文/吴月明
“三哥,我真不愿意你下洞庭湖捕鱼!”小桃不舍地依偎在我怀里说。“因为我是革命领导小组副组长呀!(即生产队副队长),”我紧紧地抱着小桃柔软的身子说。虽然刚立秋不久,但坐在这高高的七里山顶,又紧靠洞庭湖畔,湖风吹在我们身上,还是凉嗖嗖的。“我刚写《入党申请书》不久,也不好对领导的安排讨价还价哟。”“你追求上进我不反对,可你晓得吗?下湖捕鱼是有危险的!”“你听说邻队有渔民驾着队里的渔船逃跑了吗?”我说:“我知道呀!”“你知道,为什么还敢下湖去?你想过没有,如果同你一起下湖捕鱼的人,想要逃跑,把你推入河里,然后驾船逃跑,怎么办?!”是呀,余队长跟我交代,就是怕他们这些刚上岸而不习惯岸上生产生活的渔民驾船逃跑,才特地派我这个“旱鸭子”同船去监控他们的。倘若真像小桃说的那样,那是有危险啊!我开始了 迟疑,陷入了沉思……此时,小桃又崩出一句:“你要真有什么不测,我可不想当什么洞庭鸳鸯哦!”我立马问她,“洞庭鸳鸯”是什么意思?她说,她曾经读过一个洞庭湖的传说,大意是,一个渔船上的婆婆,百般刁难儿媳,当儿媳反抗时,婆婆狠心一把将儿媳推入河里淹死了……到后来,她儿子回来,得知此事,悲痛欲绝!便跑到爱妻淹死的湖岸边伤心哭喊!待身疲力竭时,突然,湖面上一只特别漂亮的水鸟朝他游来,蒙眬中,他突然看到,这只水鸟变成了他的爱妻……他不顾一切跳入湖里,朝着他的爱妻游去……直到湖水把他吞噬——再后来,湖面上便出现了一对形影不离的漂亮的水鸟,这就是人们常称呼的“鸳鸯”。也不知道是年轻懵懂,还是“入党”心切。还有,余队长的话语,老在耳边回荡:三伢子呀,我明知道有人驾船逃跑,但还是要赌一赌搏一搏哦!你看,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闹革命”,队里经济特别困难,一个男劳力,一年下来,分不到几十块钱,如果年成不好,还要倒欠。这次派几个曾经在湖里捕过鱼的劳力下湖捕鱼,我也是无奈之举啊!既要捕到鱼又防止他们逃跑,我只能派你去监控他们!再说了,你不是想入党吗?这就是对你的实际考验哦!第二天,我同其他三个刚上岸不久的渔民,带上简单的行装和简单的炊具,驾着队里刚整修好的两条小渔船,扯上满帆,随着微微的北风,从洞庭湖的“三江口”起航,沿着洞庭湖东岸逆水顺风向湖心驶去……我们经过了十里长堤,然后,从岳阳楼、慈氏塔擦身而过……小船驶过君山岛的东面、南面,我怎么看去,也不像人们说的像一个“爱心”岛。倒是刘禹锡的“遥看洞庭山水翠,玉银盘里一青螺”似乎有点贴切。下午太阳偏西时分,我们的小渔船停靠在湖心的一个小滩头,滩上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芦苇荡,听船上的木生哥说,东面不远就是“鹿角”小镇。“狂风怕落日”,就在我们停船不久,湖风也慢慢地停息下来,只见一轮越来越红的太阳徐徐西下,把个湖面照耀得金光闪闪,那涌动着的涟漪,犹如洒落的一片碎金,那刚露出水面不久的芦苇,在微微的晚风下得意的摇曳,偶尔排着“人”字形的大雁在天空中飞过,留下一串清脆的雁鸣……离我们最近的一条船上,船老大,黝黑的脸上,长满了胡茬,看得出,有点时间没理发了。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渔姑,应该是他的妻子,黑里透红的脸盘,总是挂着开心的笑魇。通红的上衣里,一对硕大的乳房在不停地颤动。船板上有一小男孩,肩背上系着一根长约三米成“x”字形的布带。就在我好奇地观看他们时,小孩突然从船舷掉入水里,见状,我惊叫了一声,可小孩的爸妈并没像我一样惊慌失措,而是从容地将小孩身上的棉绳用手一提,小孩安全无恙被提上了船……看得出,这一小家渔民过得不赖,真是“肩不挑手不提,交筒舀水到锅里。”这使我想到:也难怪上岸渔民不习惯岸上的生活了。我忙着做晚饭,这也是我唯一的优势,因为自小家境贫寒,七岁的我,就承担了不少的家务,学会了做饭。同船的船林,当然忙着张网挂罾,准备晚上的“夜捕”。我很溜刷地做了两菜一汤:一个青椒炒“愣崽”鱼,一个萝卜丝,一个银鱼汤。当然,这小鱼虾是我们行船时,船尾带上了一个小“拖网”,停船起网时,还真网上了十几斤鱼虾呢!另一条船上的木生哥和泳新哥也差不多同时吃完了晚饭。大约晚上九点时分,我们两条船相隔二十来米,放下船头的“罾爪”,并排前行。我在船头两手护着罾架,船林在船尾荡桨……渔船慢慢地行驶着,这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一轮明月从东方冉冉升起……本来一片漆黑的湖面,慢慢变得亮堂起来,不过,月光下的湖面,放眼望去,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只是静谧得可怕,偶尔从芦苇荡里传来几声野鸭的声音,再或近处偶尔的鱼跃声。我们尽量屏住呼吸,生怕闹出什么声响吓跑了鱼群。那“渔歌互答”“波撼岳阳城”的情景,恐怕只是渔民休闲时和狂风大作时的景况吧!此情此景,倒是孟浩然的“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更惟妙惟肖吧。我们两条渔船相隔约二十来米,并排向前行驶,一个小时后,几乎同时扳罾,只见罾爪起水时,两只罾角哗哗着响!在船尾荡桨的船林比我还早惊呼:“嗨!好家伙,我们遇上鱼路啦!”我第一次听到“鱼路”二字,还没反应过来,船林说:“开网大吉啊!”从他的高兴劲里,我分享到了由衷的喜悦!我使劲地将罾扳起,然后,拿网舀子起鱼,我用手电筒一照,惊呆了!是青一色的鳜鱼,就是我们现在称呼的“梭子鱼”,而且个头都是四五两。这一罾大约有三十斤左右。船林高兴地指挥我把罾爪放入水里,我又把扳罾放回水里,船再次恢复原速慢慢前行……第一个晚上,我们两条渔船共扳得鲜鱼五百多斤,我们把船开到鹿角小镇上卖给了水产收购站,可这么好的鳜花鱼,一斤才两毛多钱。他们把卖鱼的钱拿出一点点买蔬菜外,其余一百多元全交给了我,回到船上,我叫泳新哥记好账后,我就把钱放进了事先队长给我准备的一个带锁的铁皮箱子里。吃完早饭,大家抓紧睡觉,我小心翼翼地把铁皮箱当枕头,虽一晚上没睡,可怎么也难入睡。突然间,我掉入了涛涛的湖水,手里还紧紧地死抱着钱箱子,怎么呼叫船林他们救命,他们不但不救,反而还站在那里拍手称快!我想,完了!我就要变成“杜四娘怒沉百宝箱”啦……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了一天,到下午四点多钟,船林叫我做饭,他仍然做他应该做的捕鱼前的准备工作。就这样连续不断地扳了几天鱼,我似乎没有刚开始时的好奇心了,也没当时的那些兴奋劲了。每天晚上,一到十一二点时,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就在我特别困的时候,突然一个跟斗摔入湖水里,我吓得乱了分寸,乱呼乱叫,此时想到的就是:我真的会淹死的!船林也不会救我的!我淹死了,他们正好逃跑呢!完了!完了!我死定了啊……就在这绝望之时,我的手突然碰到了一根竹篙!这就是“救命稻草”啊!我拼尽全部力气,死死抓住竹竿,然后,我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上了船……船林邦我擦干身子,叫我换上干衣服。关心体贴的问我,今晚还能扳鱼不?我虽然惊吓了一阵,当我缓过来时,第一个念想就是:船林他们这些渔民不是坏人!也没想逃跑!身上虽然还是凉冰冰的,心里却是特别的温暖!在渔民们的亲切关怀下,我再没有像刚上船时那样吃不好睡不好了,也从没有做过恶梦了!还学会了许多捕鱼知识。上船时,体重只有102斤,三个月后,体重曾加到120斤。与文中“老庚”船林的合照(近照)左二:船林,左三:作者。
我们顺利地完成了洞庭湖“落樵”(渔民把一年捕鱼分为四季:春季称“春汛”、夏季称“高水”、秋季为“落樵”、冬季为“冬捕”)的捕鱼任务,驾着渔船扯满风帆,朝着我们的小渔村驶去……船快靠岸时,我远远的望见小桃和乡亲们都在湖边迎接我们。船刚刚靠岸,小桃就一个急步冲上船,紧紧地拥抱着我……那一年,就因为我们“落樵”的凯旋归来,队里的乡亲们过了一个好年!就因为这个“落樵”,我与船林结为了“老庚”!这同年老庚之情义,我们一交就是几十年…… 作者简介:吴月明 中共党员,大学文化,祖籍江西兴国县,出生南洞庭湖沅江。自幼生活工作于洞庭湖区。曾任岳阳宾馆副总。从小酷爱文学,曾发表出版诗歌、散文、小说等200多万字。代表作有:中篇小说《白楼之梦》《香港之梦》;长篇诗歌体小说《茫然情舟》;散文《水乡的水杉》《月光撒满洞庭湖》;长篇纪实文学、扎记《月光撒满洞庭湖》;长篇小说《洞庭之魂》《守得云开见清月》等。现为:中国旅游文学协会会员、中国通俗文学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协会会员。
编审:蒋正亚 公众号管理:严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