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上海之新季军作品 | 宣毅恒《茧》

季军作品

“列车已到站，此站为中转站，请各位乘客小心脚下，有序下车。”

“滴”列车门缓缓打开，空茧十分僵硬的站起身来，他宛如一只脱了线的木偶，一步，两步，艰难的走到了列车门前。一辆摆渡车向他缓缓驶来，那小车伸出机械臂，拦腰夹住了空茧，将他放置在车辆的后座上，在他身躯完全脱离列车的那一刻，列车迅速地关上了门，无人的列车以急速向下一站驶去，广播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声，列车发动产生的巨大气流将摆渡车吹飞数米，但空茧始终面无表情，神情呆滞，笔直地坐着，他丝毫没有被这气流和噪音影响，只是随着摆渡车驶向下一个站口。

一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内，空茧感受到了光亮，他坐起身来，又是崭新的一天开始了。他走出房间，打开冰箱，拿出一份麦片和牛奶，他将它们都一股脑倒入碗中，然后把麦片和牛奶放回原处，他抱着空碗开始吃了起来，一口两口，如同享用着绝世佳肴一般。吃完后，他把碗放进了水槽里，随后走向门口，他打开门，看着眼前的美丽景色，一条羊肠小道，两侧都种满了鲜花嫩草。他先是原地慢跑，随后踏上小道，开始绕圈跑了起来，他跑了一圈又一圈，周边的景色在几幢相同的房屋之间来回切换。不知过了多久，跑了多远，他回到了房子的门口，他停下脚步，打开门，走进屋子，关上门，在他走进房子的那一刻，天空从白天变成了黑夜，空茧径直走向床，盖上被子进入了“梦乡”。

二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内，空茧感受到了光亮，他坐起身来，又是崭新的一天开始了。他走出房间，打开冰箱，拿出一份麦片和牛奶，他先是倒了些麦片在碗中，随后倒了些牛奶，然后把麦片和牛奶放回原处，他看着手中满满一碗麦片，津津有味地享用了起来。吃完后，他把碗放进了水槽里，简单冲洗了一下，放回了柜子。随后走向门口，他打开门，走出屋子，他先是原地慢跑，随后踏上小道，一路的景色是相同的房屋，他跑了一圈又一圈，回到了房子的门口，他重复着昨天的动作，在他走进房子的那一刻，天空从白天变成了黑夜，空茧径直走向床，盖上被子进入了“梦乡”。

三

空茧从睡梦中惊醒，他感觉浑身疼痛，四肢十分僵硬，他感觉到身体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浑身酥麻。他想从床上下来，突然一大串信息在眼前涌现，一瞬间内，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大脑，过载的接收使他的大脑疼痛不已，周边的温度急速上升，窗外刮着狂风，顷刻间内，又是暴雪倾盆，白色的雪花覆盖了整个世界，空茧瘫坐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尝试打开窗户却怎么也打不开，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和他记忆中的模样没有丝毫区别，他又转身看了看自己，又打量了这个房子，他叫喊着妈妈的名字，但却没有任何回应，他在屋子中四处查看，发现这就是他的家，但窗外的景色却是那样陌生，他看着如此熟悉的陈设，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空茧坐在座位上，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涌现的却是方才接受到的那些奇怪信息，这些巨大的信息量顿时使他头痛欲裂。空茧从床上坐起身来，在不经意间发现，窗外的雪竟然停了，阳光明媚，丝毫没有恶劣天气的迹象。他冲出屋子，只看见一条羊肠小道，两侧是鲜花和嫩草，他又马不停蹄地跑回卧室，窗外是一大片平整的草原。空茧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下一秒，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开始移动起来，他开始倒麦片倒牛奶，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下两下，把麦片往嘴里送，然后他又开始洗碗，放碗，随即跑向门口开始跑了起来，一圈两圈三圈，他跑得很快并且感觉不到任何疲惫，他看着眼前的景象由一个相同的房屋到另一个相同的房屋之间来回不断切换，在他跑的过程中，他隐约看见不远处好像有金属在闪烁，他想停下来，但双脚根本不听使唤，他不断转着脑袋盯着那发光的地方，那好像是一段铁轨。正当空茧想继续眺望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随后继续不受控制地走进房门，走向床，窗外的天空瞬间从白天变成了黑夜，空茧只感觉到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直至一片黑暗。

四

刺眼的阳光让空茧从睡梦中惊醒，他看了看窗外一望无际的草原，这一晚上他回想起了不少事情，脑中的信息也可以随意调取了。他想起来他购买了一份虚拟世界项目，他的意识现在已经是被上传到了虚拟世界。他拿起了一旁的相框，相框里面并没有任何的照片，空茧对着相框的镜面随意按了几下，一个清晰的女声在他耳边浮现：“自由模式已开始。”空茧很满意自己一晚上在睡梦中的进展，他拿着相框走出房子，脚下的鲜花和嫩草随风摇曳着，空茧伸出双手想要感受微风拂过，但他却什么也没感觉到，他拿起相框，在玻璃上不断查看翻找着，却没有任何关于感受的选项，空茧有些失望，他转身回到房屋里，重新打量着房屋，他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嘴里还不时喃喃自语着：“诶，做的真好啊，真逼真。”

空茧虽然没有感觉到任何疲惫，但直觉告诉他他应该坐着休息一会了。空茧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陷了下去，但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知觉。他又在相框上查找了起来，虽然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知觉的设置，但他却发现了可以自主选择控制器的外观。

空茧看着眼前的手机大小的控制器，不由得感叹道：“还是这个顺手啊。”他走出房门，开始对周围做些建设，他先是拆掉了那些大同小异的房屋，建起了各种奇丽的建筑物，那些违背万有引力的事物在他眼前浮现，他不由得感叹自己惊人的想象力，他觉得他真是个天才。这个世界就像游戏一样，想干嘛就干嘛，空茧兴奋地大叫了起来。他宛如创世神，掌管着一切。

五

空茧的国家眨眼间便建立完成了，他坐在自己的王位上，享受着自己创立的子民们对着自己俯首称臣，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拥有了一切，身边有美人相伴，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想要什么只需要在屏幕上一操控一点便有了，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易如反掌。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还是没有任何的知觉，他只能看见和听见，没有嗅觉和味觉，但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像对待蚂蚁一样对待他的子民，将他在现实生活中所有遭受到的不公和不满全部发泄出来，这些他所创造的民众们没有任何反抗的意识，遵从着空茧的所有指挥。但不久之后，他便有些腻了，长期单方面的碾压对他来说毫无意思。他想做些其他刺激的事情！他拿出控制器，随手点两下一辆豪华跑车便出现在面前，他牵着自己创造的美人，带着她一起上了车。他在街上急速奔驰着，撞击着他所创造的建筑物和子民们，车辆在如此高强度的撞击下没有任何损坏，空茧听着那些子民的求饶声、逃跑的喊叫声感到异常兴奋，但他副驾驶座上的美人却始终如同机器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空茧一脚把她踹下了车，从她身上碾过，他这才也听见了她疼痛的喊叫声。在城市里一通横冲直撞后，空茧驶出了他所创造的那个城市，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知道他一念之间创造的城市在他的胡闹行为之下已经分崩离析。他开着跑车回到了最开始的房子，这也是他在现实生活中的住所，他打开房门，映入眼前的依旧是那熟悉的装潢和熟悉的一切，但他只是麻木地看着，没有任何的情感，他的大脑像是宕机了一般，现在的他又回到了一开始麻木的状态。他坐在沙发上沉思着，但他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只觉得是自己刚才的方式不对，以往的暴君都没有好下场，自己刚才的行为太冲动了，他应该从零开始创造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

空茧回到了那片废墟，他先是清空了这里残破的建筑，打开了时间设置，从头开始创造了他的子民，这次他要好好感受下创造世界的快感。他带着这些宛如机器人一样的子民，开垦土地，建造房屋，他想着一切按照现实生活中的样子来进行，但现实是残酷的，即便是带着这群不知疲倦如同牲畜一样的子民，他还是什么都做不成，他感受到了极大的挫败感，他完全感受不到这个虚拟世界能给他些什么有用的，他还是那个失败者。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手中的控制器只能创造并不能告诉他该如何做，他本该大发一通脾气，但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空茧回到了他的房子，在这里他能感受到那么一丝温暖和心安，他照着脑海中父母的模样，创造了他的父母，那两张熟悉的面庞映入他的眼眶，但他还是没有任何情绪反应，他只是按照脑中该有的行为，去拥抱他们，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为自己创造的特殊人群不会有任何反应，只是具躯壳。

空茧想发火，想要发泄，想要吐露自己的情感，但他发现自己不能，他就跟他创造的子民一样，只有设置好的程序，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空茧想要逃离这里，但无论是脑中的教程还是手中的控制器，无一例外都没有告诉他他该如何离开。

他恢复了初始设置，这个世界回归了它一开始的模样，他四处转了转，发现自己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一个圈里，那些在各种交通工具里刺激的，横冲直撞的画面都仅仅只是画面而已。他对于这个虚拟世界愈发失望。无论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他都是毫发无伤，无论他走多远，最终都会回到原点。他真的受够这个世界了。

空茧坐在房屋前，他的“父母”依旧站在沙发边上，他掰着房前的鲜花和嫩草，他摘掉一枝，另一枝便会迅速生长代替那株被拔掉的鲜花。他百无聊赖地看着远方，突然他好似看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像金属一样，空茧来了精神，他立即朝着那个方向跑去，那是一段铁轨！他沿着铁轨奔跑着，很快便看到了一个车站，上面挂着一个牌子，“永远现实——永远虚拟”。这貌似是一个中转站，当空茧踏上车站的那一刻，两辆列车停靠在空茧身旁，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女声：“中转站已到达，请乘客做出选择。”空茧二话不说直接登上了前往现实的列车，当他登上列车的那一刻，他只觉一阵晕眩，随后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六

“先生，您的虚拟世界体验已结束，通道已永久关闭，现实时间总共用时五分钟，欢迎回来。”

......

空茧取下了头上的设备，感觉身体一阵酥麻，他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没有什么明显的感受，他从床上起身，看着窗外。恍惚中，他仿佛又看见了一片平整的草原，他打开窗，依旧感受不到风，窗外阳光明媚，听着楼下汽车喧嚣的鸣笛声，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