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22日，英国首相约翰逊宣布结束“和平时期的至暗时刻”，取消所有针对疫情防控的法律条文。自此，从2020年3月23日首次实施居家令以来，英国断断续续执行了近两年或松或严的防疫措施，时间长达701天、先后3次颁布封城禁足令、政府花费了4100亿英镑、进行了4.69亿次的病毒检测、150万次手术被取消、学校失去了8.4亿个教学日、政府还举行了许多次令人沮丧的记者会。从此，英国走上了与新冠共存的道路！口罩佩戴随意，入境无需核酸检测报告，阳性无需隔离，一切全靠自觉，没有法律约束，正式回归疫情前的状态。时至今日，英国已经彻底解封一个多月，国内情况如何？下面我就用实例从两个方面来呈现英国国内目前的情况，以此说明何谓“与新冠共存”。
一．高传染性与低致死率
尽管疫苗打得够多够迅速，之前回落的感染人数在两周前又开始攀升。根据英国统计署（ONS）的最新数据，截至3月26日一周内，就有490多万人同时感染病毒。目前英格兰每十三个人里就有一人感染过新冠。原因很多，高传染性的奥密克戎变异株的出现是其中之一。防疫措施的解除、人员流动的加大、疫苗效力的降低、战争难民的涌入等，都是助推感染人数上升的原因。
但奥密克戎带来的死亡率远低于德尔塔也是不争的事实。据3月10日的《金融时报》报道，英国死亡人数从2020年4月和2021年1月（德尔塔毒株为主）的每周9000多人，下降到每周1000多人（奥密克戎为主），2月份再回落到1000人以下，病死率为0.035%，低于季节性流感0.04%的病死率。即使在80多岁的人群中，病死率也低于流感的同年龄段。这个月就96岁的女王也已经从新冠中康复了。但病毒会持续演化变异的特点，让英国在3月23日的封城两周年纪念日里，不敢轻言其他，只是哀悼十几万不幸离世的人们，号召民众自觉防疫、谨慎行事。
“共存”不是万事大吉，感染的风险依然存在，而且感染概率还很大。在上周感染的490多万人中，就有我的邻居、史蒂夫妹妹的女儿和孙女，还有今天要记录的这场奥密克戎遭遇战的主角 --- 一位留英的研究生，他感染的应该也是目前席卷世界各地的奥密克戎变异株，为了行文方便，我还是称呼他为张一智吧。
张同学在去年十月份来英国之前，就与我熟识。曾经他是想去美国留学的，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是赴美留学，后来看见新闻里美国的疫情恶化和持枪案件增多，让他和他父母打了退堂鼓。至于美国的实际情况如何，因为信息渠道的闭塞，他们也不是很清楚。也正因为与我熟识的原因，他的父母对英国了解较多，但仍然下不了决心是否要让儿子在这个疫情期间赴英留学。他们问到我的意见，我给出的意见是：“告诉孩子这一路西行的各种不确定性，疫情让世界动荡是明摆在这的，病毒不断变异，谁也不知道会碰到什么处境。告诉他这一切，然后让孩子自己决定！因为无论我们说什么，到时都是要他自己独自面对的。只有他有不怕困难的决心，有面对突发事件的勇气，才能出发；否则就休学（gap year）一年，也未尝不可。反正，我不代你们做决定。因为经历这一切的是孩子本人，脚下的路得靠他自己走，谁也无法替代。”事实上，所有过去这两年里打算出国来留学和访学的朋友问到我，我都是这个说法。
张一智的态度比他父母坚决，打定主意要出国留学，不想在家里等一年，何况疫情未必一年能结束。就这样，他负笈英伦求学来了。一晃半年过去了，有时我都忘了他在英国。秉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原则，他没事找我，自然就是应付自如了。我心里有时惦记起来，还是为他父母感到欣慰的，看样子他能够在异国他乡独自面对生活和学业的琐事，脱离父母庇护的独生子羽翼渐丰。直到今年二月份，我突然看到他的留言：“报告！我们flat有人感染了，现在进入一级警戒模式。”
他住的是学校安排的公寓（flat），一个门进去，有七间单独的带卫生间的卧室，厨房七个人共用。这是他出发前按我给的建议向学校申请来的宿舍，我觉得这样的安排既让他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又有和不同文化的人打交道的机会；费用也比独自租住在外面便宜了一半；地理位置也是绝佳，就位于市中心的校园图书馆边上。任何租房中介、留学代办和熟人帮忙，都比不上学生自己本人通过邮件与学校联系、申请住处来得可靠实惠。他的公寓里住了来自英国、希腊和中国的七位同学，两男五女，想必平时厨房会比较热闹，要是课后再七嘴八舌交流一下各自的趣闻，估计能排遣一些疫情期间的抑郁。他也很幸运，被分到顶楼（三楼），光线充足，有太阳的时候可以躺在房内窗前晒太阳。
看了他的留言，我得知七个人里的一个中国女孩感染了。我把我照顾迈克和史蒂夫居家隔离的经验告诉他，再强调了一下注意事项。主要是：隔离期间，出自己的卧室到公共区域来，都自觉戴口罩；大家不要打照面就好，厨房排好时间表，轮流使用；她自己的碗筷分开放置；开关等会接触到的地方，尽量不用手触碰，哪怕像我这个懒人一样，不愿意戴手套，就拉长袖子来开关门、接触开关也可以啊。因为如果用手直接接触，等下手又去触碰脸、嘴、食物就麻烦了。一周后，女孩转阴了，张一智留言：“公寓清零了！”公寓里没有其他人被传染，我舒了一口气。
三月份，确切地说，是上周，又看到他的留言：“我感染了。”怎么感染的？不知道。去的地方不少，理发店、超市、学校，但都戴了口罩啊！他强调，“我一出门就戴口罩，从来没摘下来过。现在大学都是线下教学，班上二十个同学加老师，都戴了口罩啊。我也回来勤洗手、换下外面穿的衣服了啊。”其实我问怎么感染的意义不大，在这个已经完全解除防疫措施的国家，病毒无处不在，无法溯源。现在越来越多的国家选择与新冠共存，也是因为这个病毒的特点。奥密克戎变异株传播快，无症状感染者多，与感冒类似的发病症状很容易让感染者忽视。等发现社区传播，病毒已经经历过好几代了，曾经的感染者自愈了也未必自知，只有传播开来才能发现，所以基本防无可防。在这种情况下，高效的疫苗和新冠特效药就显得特别重要，这也是越来越多的国家走上与新冠共存道路的底气。人定胜天，终究是我们人类的美好愿景。1981年发现的艾滋病，人类都还无法消灭它。
张一智从出现症状、自测阳性，到症状消失、自测阴性，前后一共九天时间，期间发低烧两天。下面就是他自己记录的居家隔离经过：
第一天（3月24日下午）：
嗓子略微有点痒，口干想喝水。
第二天（3月25日）：
起床嗓子感到不适，吞咽疼痛。洗了个澡。中午觉得乏力，没精神。晚上8点开始低烧头疼，就睡了觉，断断续续睡到了十个小时。
第三天（3月26日）：
早上头疼的症状大幅度减轻，喉咙痛，乏力。上午和中午分别各睡了一个小时。下午自测，阳性。傍晚，还是嗓子疼，像在燃烧，低烧，呼吸都带着一些热气。晚上8点，和室友错开使用厨房，吃了晚餐，胃口还不错，味觉嗅觉正常。就是嗓子疼，低烧38.8度，头疼，但精神状态还行。饭后喝了一包莲花清瘟。晚上10：30睡觉，干咳，鼻塞。盖着被子发热出汗，不盖又冷，这样辗转一个小时左右（估计）后睡着。
第四天（3月27日）：
刚起床，嗓子疼，咽口水更疼。体温正常37.2度。起床后喝了水，嗓子稍微好些。除了轻微鼻塞，暂无其他症状。上午喝了一包lemsip。中午，体温正常37度。嗓子吞咽疼痛，晃头痛。轻微乏力。晚上喝了一包莲花清瘟。晚上睡觉，干咳，鼻塞，辗转了许久后入睡。
第五天（3月28日）：
早上4点起来洗了个澡（头太痒了），索性不睡了。喉咙疼痛减轻了，体温正常37.4度。上午喝了一包lemsip。还是睡了一会，睡到了6点。上午10点自测，阳性。上午12点，体温36.6度。午餐，自己煮饭，炒了个黄瓜火腿肠炒蛋。晚餐，自己煮的排骨汤泡饭。晚上喝了一包莲花清瘟。一直到晚上睡觉都还好。
第六天（3月29日）：
嗓子好多了，声音恢复了些，也不疼了，偶尔很痒会干咳。偶尔鼻塞，体温正常。吃网上买来的水果（苹果，葡萄，草莓）。午餐，外卖烧鸭饭。晚餐，馄饨。晚上喝了一包莲花清瘟。晚上睡觉，干咳的很厉害。
第七天（3月30日）：
起床良好，嗓子干，轻微鼻塞。午餐，炒饭，西兰花。晚餐，面包，牛奶。
第八天（3月31日）：
起床正常，嗓子略有痰。午餐，外卖皮蛋瘦肉粥和豆豉蒸肉。晚餐，外卖肠粉。今天新冠的症状大部分都好了，所以这两天也没再继续吃药了。
第九天（4月1日）：
自测转阴！绝大部分症状消失，仅睡前有轻微咳嗽。
张一智感染自愈的经过就是这样，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感觉像一场比普通感冒重一点的感冒”。他宿舍也没有其他人被他感染。他在国内打了两针科兴，来英国后去年11月底打了一针辉瑞。他感染的时间离他注射疫苗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说明疫苗产生的抗体滴度已经下降了。史蒂夫也是这样，在疫苗注射三个月之后感染病毒。这也是现阶段英国疫情又抬头的原因之一，很多人打的上一针已经过去三个月了，难怪政府又在推行第二针加强针了。所以，哪有什么“躺平”，谁不是在如履薄冰？只是尽力在找到一个对付病毒又兼顾生活的平衡点而已。
二．生活回归如常
正是由于高传染性和低死亡率，英国逐步恢复了疫情前的正常生活。中断了两年的乡村“水仙花节”如期进行了，几万人的热闹场面，比盛开的水仙花还要让人养眼；中断了两年线下活动的伦敦东方陶瓷学会也在陆续安排出游了，我抢到了六月份参观巴特勒爵士陶瓷收藏的最后两张票；史蒂夫也正常出差飞去美国培训了。去年女王丈夫菲利普亲王的葬礼因为疫情原因，限制三十人以下出席。前几天为亲王举行的追思会，女王、所有王室成员（除了哈里和梅根）、菲利普亲王的家人朋友、英国主要政要、500个慈善机构、30多位外国王室成员、西方主要政要，共计大约1800名宾客参加了在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举行的这一活动，全程室内没人戴口罩，家人朋友政党团体簇拥着受人尊敬的女王，她不再孤身独坐。
这就像一个悖论，你想避免感染，但只有感染了才能真正避开病毒。这又像一个怪圈，你以为感染痊愈了就远离病毒了，但你还可能再感染。就以坐在追思会前排的王室成员来说，从女王到王储、到卡米拉、再到威廉王子，哪个没有感染过？首相鲍里斯就更不要说了，第一个打头阵。所以，“共存”不是天方夜谭，而是实事求是地在发生着。
史蒂夫的一个经历，也让我更意识到在有些国家实行“逐步清阴”做法背后的逻辑，即英国科学家说的“感染病毒带来的抗体效力胜过疫苗”。今年一月份，感染后自测转阴的史蒂夫去上班。上班第一天，他和一个同事在医院密闭的核磁共振室一起待了一整天检查调试设备。两人有时戴口罩，有时忘了也没戴。一起出去吃饭是肯定没戴口罩的。等到快下班，那个同事才对史蒂夫说：“我女友前两天感染了，我和她一直住在一起。我今天也很不舒服，我回家去自测一下。希望不要传染给你。”晚上这个同事就发短信来，说是确定感染了。那个晚上，史蒂夫也浑身不舒服起来，但连续两天自测又没事。也许是心理作用吧。之后继续上班也没事。这说明他感染过后产生的抗体在保护他啊！唉，感觉我们人类被一个病毒玩得团团转。疫苗不打不行，打了又会过期降低效力；重打疫苗，病毒又变异，又要重组疫苗升级，所以，只能尊重病毒演化的规律，适时调整抗疫政策。
至于说到新冠后遗症，迈克由于没做什么检查，所以目前也没有发现与感染之前有什么异样。史蒂夫因为要继续开高血压的药物，就做了例行的血检，结果结合他的身高、体重和脂肪含量，发现他的“身体质量指数”（BMI）偏高，医生说有得糖尿病的趋势，让他以后饮食注意，并安排了几次每周六的健康讲座让他必须网上参加。他一直酷爱吃甜食，我一直对此有微词，让他尽量少吃一点甜食，特别是晚上九点钟之后。但他不听我的，甜食缓解他的情绪压力。这下，医生的话让他乖乖参加讲座培训班了。这也验证了英国科学家的一个说法，“有些人的新冠后遗症可能是糖尿病，但至于是新冠导致的，还是新冠诱发体内已有的，目前还没有定论。”英国目前针对新冠后遗症的研究正在开展之中，并对出现的问题着手予以解决，也不断对公众给予警示。
说到死亡率，还不得不提新冠带来的次生死亡率。尽快具备“共存”的条件，尽量恢复如常的生活，对于减少精神疾病导致的自杀事件、家庭暴力、社会极端事件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仅从史蒂夫工作的医院来看，就有一大批因为癌症等病情，需要及时、按时检测的病人。如果英国因为新冠继续封锁、停顿，难以想象对他们会造成什么后果。
所以，消除对病毒的恐惧吧。“共存”决定了人与病毒的关系，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和平共处，从而把伤害（包括次生伤害）降到尽可能的最低。
--- 写于剑桥 2022年4月1日 非愚人戏言，句句属实
第二针加强针开打
可以大幅降低新冠死亡率的特效药
菲利普亲王追思会
隔壁邻居夫妻俩上周都感染了，现在康复了。他是英国某大学的博导，日常授课难免接触学生。他还切除了脾脏，免疫力等于零，属于英国首批打疫苗、政府设立免疫屏障的人群。他妻子在剑桥养老院工作，也是需要与人打交道的工作。我很高兴看到他写，“主要喝水就过来了”。你们现在体力的抗体最充足。
根据英国卫生与安全局 (UKHSA) 3月25日发布的新冠变种报告显示，英国又发现637例新变体XE，由奥密克戎亚变种BA.1和BA.2组合而成的重组体，传播速度比现在占主导的变异株又快10%。
以上是史蒂夫在美国的随手拍，展览馆、酒吧、餐馆、商场、星巴克等都正常开放了。目前美国的防疫措施在他眼里，只看到墙上这么一个告示：“没打疫苗要戴口罩，打了疫苗口罩随意”。
英国乡村水仙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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