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故事:孤岛旧事。

文摘   2024-10-31 18:38   北京  





























































































































































































































































































































































































































































































































































:芬达味虾片

防失联点击下面名片加我大号:大碗风生水起


网上有个爆火的帖子提问。
【你有哪件事是坚持了五年以上?】
我的回复是热评第一。
【调查姐姐的死因。】
大家都叫我别开玩笑了,但只有身在国外大洋彼岸的我清楚。
姐姐是五年前,被闺蜜骗失踪的百万网红。
当时全网闹得沸扬,纷纷惋惜貌美年轻的姐姐,以最悲惨最不体面的方式死去。
可五年后,没人再记得她。
除了我。
队友问我:“你姐姐不可能还活着,为什么还要搭上自己的命?”
我压在骗子闺蜜脖颈上的刀一顿:
“……是死是活,我都要带她回家。”
1
锈迹斑驳的油桶后,我正拿着刀抵在舒姿真的脖子上。
她吓得全身发抖,唇瓣发白道:
“我真的不知道你姐姐去哪了……
“她的失踪和我无关,那年……那年挽夏落地 H 国后就失去消息,我都没见到她的人!”
风吹在仓库破旧的铁皮顶。
我垂眸,不满地摇了摇头。
左手用力,刀刃入肉。
血痕瞬间出现在舒姿真雪白的脖颈。
只是这时,手机里传来的连续不断振动,分散了我的注意。
“这鸟不拉屎的地儿,终于连到信号了。”
我放下了匕首,边吐槽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原来是我昨天在短视频平台上,发的一条评论火了。
所以有一堆信息轰炸。
那个高热视频问道:
【你有哪件事是坚持了五年以上?】
我在登上前往 H 国飞机的前一秒,回答道:
【调查姐姐的死因。】
这个回复,在一群【跑步健身学习】的评论中显得尤为醒目和浮夸。
所以很快便被顶到了热评里,甚至作者都回复问道:【真假?】
大部分网友都不相信,认为我是想博眼球的乐子人,为了热度瞎编乱造的。
但没人知道。
我的姐姐是五年前爆红网络的模特盛挽夏,坐拥百万粉丝。
可却因相信富二代闺蜜舒姿真手上有外国秀场走秀资源,被她骗到 H 国后,失去了全部音讯。
姐姐的社交平台动态,永远停留在五年前的那个初夏 2019.6.16。
那时盛挽夏失踪的消息,几度冲上热搜。
也有在 H 国的博主说,像姐姐这样姿色姣好的年轻女人被骗到 H 国,下场都会很惨。
【大概率是已经没了。
【估计被折磨得很逆天。】
这是他们的原话。
甚至有很多不详消息传来姐姐的部位照片。
大多来自未知 IP。
有被凌辱致器官损坏残疾的,有锁骨被烙铁打下烙印的,有匍匐在地四肢扭曲的等等。
无一例外,都很惨不忍睹。
热度之下,信息纷杂繁乱。
可人们总会被新的事物夺去目光。
姐姐一直没传来消息的日子里,所有人都默认她已经遇害了。
除了我。
这一切发生在那个初夏。
我刚好高考完。
报志愿截止前的深夜,我呆坐在电脑前,放弃了多年学设计的梦想。
这是一场被姐姐托举了十多年的梦,在她消失的那一刻,也该醒了。
我按下鼠标,没有犹豫地报考了 A 省的警校。
2
我拿着从路口便利店买来的洋啤酒,上面印着繁复的 H 国文字:【精选优质小麦,爽口……】
随手将多买的一瓶,递给了身旁的搭档,陈名升。
他打开后猛灌了一口。
转头瞥了一眼在身后奄奄一息的舒姿真。
“还是不肯说?”
我点了点头。
习惯性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打开糖纸。
贯穿整个记忆线的柑橘味充满口腔。
是姐姐每天打工回家带给我的味道。
几分钟后,咬碎了最后的糖块。
我拿起放在脚边的铁锤,走向舒姿真。
H 国的风真让人讨厌,湿腻得令人烦躁。
我拉出舒姿真的胳膊踩在脚下。
细细地碾了两下。
“啊!”
凄厉的叫声瞬间充满整个仓库。
我嗤笑一声,拎出锤子。
用尽力气砸在舒姿真的手指旁。
她的手猛然瑟缩,不受控制地曲折成拳头。
冷汗从她额间滑落。
“说不说?
“不说,我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砸。”
威胁的话语从我嘴中说出。
不像是开玩笑。
舒姿真抖得像个筛子,眼神却始终注视着我。
半分钟后,她终于不再撒泼耍赖,随之开口道:
“我可以和你说,但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如果被岛上的人知道我泄密,我绝对活不下来。”
看到舒姿真愿意配合。
我蹲下身,与她平视。
只见她整容过度的五官已经扭曲,眼里极力保持着平静。
但还是能透出其中的愤怒和恐惧。
我颔首,信誓旦旦地答应道:
“自然会保证你的安全,我们是公事公办。
“只要你告诉我,我姐姐盛挽夏在哪里。”
她已经坚持一天一夜没松口,听到我的承诺终于没再抗拒,坦白道:
“太平洋的檀利岛。”
3
檀利岛?
我心下一惊,眉头瞬间紧蹙。
这不正是情报局里多年拿不下的 S 级任务吗?
“你们没有途径是上不了那个岛的。
“我可以帮你上那个岛,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顺着她的话:
“什么条件?”
舒姿真迫切地开口:
“你们情报局要保证我回国后不会进监狱,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话音刚落。
我环抱的手臂有些收紧,胸腔也逐渐起伏。
面前的女人害姐姐失踪五年,生死未卜。
自己却逍遥法外。
如今还想要过人上人的奢靡生活。
我强忍着想要将她直接解决的冲动,尽力保持着理智。
因为这是我谋划多年逮着的机会,我必须得到有用的信息。
我轻笑了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
随后点了点头。
见此,舒姿真狂喜,她眼神看向自己的手机。
“你把手机给我,我去联系人。”
我没有照做,反而更加攥紧手里的手机。
“你想说什么,我帮你打字。”
我无动于衷说道。
舒姿真见我并不愿意给她解绑。
只得无奈顺从。
几番交涉后,我终于在联系人中,我找到了一个海景头像的叫约翰的对接人。
“打什么?”
“我一般语音和他联络。”
我按下语音键。
只见舒姿真说了几句 H 国语。
我能听懂。
姐姐失踪后,我便利用课余时间学习精练了 H 国语和 W 国语。
“老哥,我最近又有一个好货。”
我眼神微暗。
只见对方没过多久就回了消息。
语音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哈哈大笑。
“那明晚七点老地方见!”
听到此我放下手机,问道:
“老地方的地址是哪?”
“信房街 791 号。”
我轻拍她的肩膀,表情严肃地说道:
“接下来按我的说。
“一字不能有误。
“哥,明天我有些事就不过去了,让我的小弟把货带过去。”
听到这里,舒姿真露出犹豫的神情,没有开口翻译。
精明如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不愿配合。
见此,我冷笑一声。
毫不犹豫拿起锤子狠狠砸向她的小拇指。
在她号叫的前一秒。
陈名升一巴掌扇了过去。
“说不说?
“不说我继续砸!”
我作势抬起胳膊就要继续砸下去。
“不不不……
“我说我说……”
舒姿真痛哭流涕地答应了下来。
她调整好呼吸,如我所说地复述道。
对方似乎也有些犹豫。
大概过了五分钟终于回复了。
“规矩一般不能这样,但咱们老合作搭档了,就准你这一次。
“你把小弟的照片拍下来。”
我抬眸看向陈名升。
正打算拿出手机拍照时,目光落在了他的眼镜处。
“你把眼镜摘下来。”
避免从镜片反光处,被对方觉察出蛛丝马迹。
他照做后,我拍下照片。
随后发给了约翰。
约翰回了一个 OK 的表情。
表示预约对接已经完成。
我将舒姿真的手机关机。
随后终于不再隐忍,仿佛卸下了重担。
我揉了揉脖子左侧,放松筋骨,拿起匕首。
一步一步走向舒姿真。
她全身颤抖地摇着头,挪着身子往后退。
名贵的碎钻连衣裙已然脏污不堪。
“你……你答应过我的。
“你怎么能反悔?你是公……”
我没有应话。
脑海里只是不断浮现起姐姐的面容。
姐姐……
我终于完成了第一步。
4
惨叫声持续了半个小时后停止。
陈名升把舒姿真的尸体装在了废弃油桶里。
“怎么处理?”
他看向我。
“直接扔海里吧。
“H 国警察效率那么差,这辈子都查不明白。”
陈名升点头,拿起放在石块上没喝过的啤酒。
叹了口气,他开口问道。
“你在她脸上划了几刀?”
“几刀……”
我有些放空的大脑回过神。
“数不清了……
“没地方下手了才停下,以为这种人会抗造。”
舒姿真在脸上花了六百多万,这算是她最宝贝的东西。
她死之前,自然要把她最在乎的东西先毁掉。
赤道岛国的晚风吹来,我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眉眼。
头发已经有些长了,不过估计也没有机会去修剪了。
“陈名升,明天你带我去信房街。
“局里的那个任务,我接了。”
身旁的男人听到这里,面露难色。
他回忆起任务的具体细节,继而开口规劝道:
“盛挽言,我带你一年多了。
“虽然本质只是同事,没有权利干涉你的私事。
“但我还是劝你,舒姿真已经死了,害你姐姐的真凶已经受到惩罚了!”
向来冷静的他,在听到我的决定后暴露了情绪。
我失焦的瞳孔,渐渐恢复清明,耳边还是陈名升激烈的话语。
“你只是个新人,檀利岛那个任务去年就好几个同事去,都没回来,她们还是局里经验最丰富的老手啊!
“你去接这个任务,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放下吧挽言,你姐姐看到今天你帮她做的一切,一定会安息的……”
安息……
空气里有一阵沉闷,让我的胸腔开始止不住剧烈起伏。
我知道他是好言相劝。
我知道……
可是……
我猩红的眼眸直视着陈名升。
“安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陈名升我以为你能懂我!去年你丢了父亲生前留给你的玉佩,把海城翻了个底朝天,我陪你找了七天七夜。
“局里我帮你找了最久,所以你记了我的恩情,这趟任务陪我来了。
“可一个玉佩你尚且找了那么久,它还只是个不能说话不能动的物品……
“可我姐姐呢!那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你知道我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她没上过几天学就去打工,就为了拉扯我长大……好不容易熬到生活慢慢好起来……可是却……
“你劝我放下,我怎么放下啊?!
“她活着我要把她找到,把她救出来,救不出来我就和她一起死!她死了我要明白她为啥死,是谁害的是谁参与的!”
……
我喘着粗气。
心跳得巨快,像要炸开。
从未在同事面前这般锋利过,许是因为刚刚那些血腥的场景,让我的情绪依旧处在亢奋状态。
陈名升沉默地注视着我。
鼻尖微微发红。
半晌后,歇斯底里的我慢慢平静。
他没有出口安慰,只是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五年来。
我从网上细枝末节的线索里,慢慢拼凑出姐姐事件的关键信息。
光是认识舒姿真,都是一年前才办到的事。
为了营造富二代假身份,进入舒姿真的名媛圈子,我花费了很大力气,终于让她将狩猎目光投向了我。
我自大学开始就把握住各种机会赚钱,总算在大三时,认识一个对金融以及股市有超乎常人见解的学长。
在他的指点下凭借一点运气,赚到了营造富二代假身份的启动资金。
认识舒姿真后,也并不顺利,她是个戒备心很强的人。
不知是不是夜路走多了,所以怕翻车。
经过一年的相处与试探,她终于相信我是个草包富二代,打算对我下手。
将我骗到了 H 国后,却被我逮到了机会。
海岸边,为了安全起见。
我往舒姿真尸体的油桶里,塞了几块大石头。
随后扔入海中。
舒姿真。
你就在冰冷的海水里,慢慢被啃食殆尽吧。
5
新房街 19 号。
陈名升将我交给了对接人约翰。
“这次的货这么靓?”
“和五年前上去那大网红差不多档次……”
“岛上那群老男人这下得开心坏了。”
破布条蒙住了我的双眼,听力在此刻便敏感了起来。
我被他们捆住了手脚,放在马路边。
感受到数道视线的我,故作害怕地瑟缩了起来。
一双粗糙带有汗腻味的手掌在我身上游移。
“你还真敢碰啊,这种级别的货肯定要给南场周先生的。
“要是被知道了,你小命也得不保。”
话语到这,一声粗嗓的笑声从头上传来,随即他停下了手。
“我就碰两下,又不是真的上。哪敢呀……”
“不说这,大哥,我们多久能到岛上?”
“两天吧。”
不多时。
我感受身体被肆意挪动,此刻应当是躺在船只的甲板上。
入海后,海浪带来的晃动感让我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中,我脑海里又浮现出陈名升的那张脸。
昨晚我去意已决,见劝不动我后,他开始和我细致讨论此次任务的重点。
陈名升和我交代道:
局里已经得到准确消息,在两个月后的 9.15 号前后,每年都有十多位政要人员相继离开 N 国,前往海上。
合理推测,是参与某个有组织的重要会议。
这几位政要人员在国内政界有头有脸,本没有什么共同点。但最近局里发现,这些人都与 W 国核心圈层走得很近。
因为是 17 位重点人物,如果先前调查了某一名,只会打草惊蛇。
为了一网打尽这些潜在的叛国者。
局里把目光转向了,他们一同前往太平洋檀利岛参与的那场重要会议。
那是最好的机会。
但目前因为檀利岛位置并不公开,局里接到上级任务后,也不确定准确的位置。
只清楚一个大概的范围。
今年的此次 S 级任务,已经有许多部门和海警相继在附近蹲点。
陈名升说,只要我能够在 9.15 那场重要会议时,与外界取得联系,确定精确坐标即算完成任务。
交代完这些后。
陈名升抬手撩起额前的碎发。
他猩红的眼眸看向我,随后哽咽地轻笑道:
“盛挽言,这大概是我和你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这个任务已经持续了 7 年,无论是我们局还是别局,23 人上去过檀利岛。但可惜无一人完成这个任务。”
我知道,那个局里最难最无从下手的檀利岛任务。
像是一个都市传说,尘封在计划中。
无人生还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
“抱歉,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是啊,几分钟前,我已经确认了这个任务的交接。
我回不了头。
可我也从未想过回头。
陈名升一把揽过我的肩膀,将我拥入怀里。
他低头埋在我的肩颈,鼻息间的热气明明滚烫,却又悲凉。
“平安回来。”
他如是祝福道。
像是不会被神明听到的祷告。
6
我被摘下破布条的时候,已经几近两天没有进食。
饥饿过了头,便不存在饥饿感。
眼睛传来阵阵刺痛,我逐渐适应着日光。
却见眸前映入一张中年白人妇女的脸。
她拿着一种热带植物的筋条,蹙着眉头上下打量着我。
随后伸出手丈量着我各个部位的尺寸。
见我回视了她的目光。
她抬起右手,想要用筋条鞭打我。
而此刻,一声轻咳打断了她的动作。
“罗拉算了。
“刚刚周先生吩咐过,这个调教好了,一周后要交给他。”
是个年轻男人略带磁性的声音。
我将视线转向到开口的人身上。
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衫,如墨般的瞳孔,好像要将他凝视的人吸进去一般。
亚洲人面孔,看起来 30 岁左右,眉眼处有些熟悉。
他面对我的神情也算不上友善。
“好的,陈兴先生。”
劳拉将筋条放下。
毕恭毕敬地向陈先生鞠躬。
只是她低下的眉眼正狠狠怒视着我。
果然,我虽然逃过一鞭子,但实际上并没有啥好果子吃。
陈兴离开后。
劳拉让所有在场的女生都站起身来。
而这次,我才意识到,我所在的这批货。
质量好得惊人。
可能因为要为 9 月份的重要会议上的参会人员,准备供玩乐的工具。
目光所及,皆是各个人种里身材脸蛋优越的年轻女孩。
她们目光有的空洞,有的惧怕,有的癫狂。
不过细细算下来,黄种人应当是最少的。
劳拉走到我的面前停下来。
她操着一口流利的 W 国语,对着我羞辱道:
“没几天好活的贱种,等再到我手里,我让你西场接客。”
劳拉眼神里满含恶意。
她在记恨刚刚陈先生,帮我解围的事。
劳拉身后听到这里的跟从,均捂着嘴看着我坏笑。
西场?
估计不是个人待的地方。
我微微低下头,顺从地装作不懂含义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
我除了睡觉吃饭,都是在学习如何在床上讨好男人的伎俩。
事无巨细。
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需要学习。
我并没有太多排斥心理,毕竟我身上的两个任务,容不得任何主观情绪。
但有不少同批的女生忍受不了。
比如我身旁的一个白人女孩南妮,她似乎是在外旅游时被骗到这里来。
南妮家境殷实。
她的家人为了赎女孩,已经给他们的明面账号上汇去了 100 万美金。
但檀利岛是不可能放人的。
昨天劳拉第四次问起我,有没有家人朋友。
我都咬口确认,我是个孤儿,没有朋友。
而我被收走的手机,里面的信息早已经事先处理过了。
与我孤儿的身份没有出入。
劳拉知道在我身上没有油水可以薅后,对我的态度便更加恶劣了。
这一片区域的脏活累活都安排我去干。
而这一期间,我开始切实了解这片区域。
不再只是依赖局里提供的信息。
这一块,是檀利岛的北场,专门住着刚入岛的新人,进行统一的调教驯化。
东场则大部分是已经调教好的年轻女孩,也有部分男孩,统称为玩偶。而这些人一般招待着岛上的贵客。
西场是岛上自建军的住处,如果有不听话的新人或者犯事的玩偶就会送到这里当自建军的性奴。
南场则是檀利岛的核心部位。这里是岛上三个掌权人的住处,除了掌权人的妻妾外,也有最上等的玩偶。
而我。
一周后,就要被送到南场。
每个质量顶级的玩偶初夜都将被送到南场。
而所谓的周先生,估计就是三个掌权人之一。
打扫好我自己的活后,已经是午夜了。
我摸着黑回到了自己睡处。
可当我发现身旁的南妮并没有在的时候。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躺回自己的位置,往日里操劳了一天总会倒头就睡,而今天却了无睡意。
心里隐隐觉得将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
一个小时后。
凌晨三点,我们所有人被叫醒。
只见在庭院上。
一个失去四肢的女孩躺倒在水泥上。
周围还都是拖拉的血迹。
她已经面目全非。
可是脖颈处的项链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南妮的粉钻项链。
周遭传来阵阵抽泣声,有的人吓得背过身去蹲下。
我也为了配合氛围,擦着眼角微微低下头。
“来!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看!
“这就是逃跑的下场,第一天的时候我就嘱咐过你们吧,但还是有不想活的傻子这么做……”
劳拉穿着睡衣,满脸愠色脚踩在南妮的脸颊上。
她手里依旧拿着那筋条,就像是她权力的象征般从不离手。
南妮侧过来的脸庞正对着我。
外力挤压之下。
她微微抬眸,空洞的目光在看到我的那刻有了求助的神情。
我看见她尽全力动弹的肩膀,如果她此刻右手还在,估计是想要朝我的方向伸出手。
只可惜。
没人能回应她,也没人能救得了她。
或者说,没有人能救得了在场的所有人。
劳拉脚下用力,南妮的身体便滚了两圈,最后停在守卫的脚边。
“洗洗还能用,你们西场不有些特殊癖好吗,给他们送去吧。
“玩腻了处理了就行。”
劳拉扶了扶额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
弯下腰来,眼里带着玩弄地拽掉南妮颈间的粉钻项链。
“真是富家小姐哦,这粉钻质地可真不错。
“拖下去吧,可别再吓着其他听话的玩偶了。”
7
南妮离开的那两个夜晚,我睡得并不安稳。
热带气候里常有的暴雨天气,有时是午后,有时是深夜。
空气里混着泥土里生物淹死的腥气,弥漫在鼻尖。
明天。
我就要被送往南场。
窗外树木下被雨水翻出死去的蚯蚓,扭着躯体暴露在月光下。
怪诞场面带来的异样,让我本能恐慌和它,抑或是南妮有着同样的下场。
第二天凌晨我被单独叫醒。
在北场的侧门处,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
车门前倚靠着一个戴着军黄色牛仔帽的男人。
他低头吸着烟支,时不时拿对讲机说着什么。
见到我的身影靠近时,他抬起帽檐,上下打量了两眼。
随后轻笑对着那头的人交代了两句。
“上车吧,周先生用完午饭后就会来见你。”
我微微颔首。
提起裙摆坐了上去。
身后的劳拉谄媚地上前对着男人寒暄道:
“周先生想要的人,我们这几天照顾得很好,这姑娘好看也机灵,希望周先生喜欢。
“如果之后还有啥别的需要,周先生尽管提。”
男人点了下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劳拉。
北场的上位圈甚至不如南场一个司机。
位高位卑的差距,比想象中还要夸张。
我靠坐在车窗旁,眼神似乎是在看风景。
但其实,一路上都在注意着经过处的标志性建筑。
四场的交界处,即使檀利岛的中心部位。
有一个坐落在山脚的白色建筑。
威严而庄重的风格,四处也有巡逻的守卫。
地理位置属于是岛上最安全的一处。
而这里应该就是会议举行的地点。
进入南场后,周围的建筑风格又一改在北场所见的简陋单一,变成了另一幅富丽堂皇的模样。
司机将我带到了其中的一处豪宅中。
来接我们的是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老妇人。
她是黄种人。
“进来吧。”
我怯懦地微微点头,随着她的引导进入屋内。
身后的司机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贪婪和鄙夷终没有丝毫隐瞒。
欧式复古的装修风格。
老妇人把我交给了一群女佣。
她们按照某种特定的癖好将我梳妆打扮。
栗色柔亮的微卷长发,不食人间烟火的长白裙,繁复的同色系花纹。
妆容也是带有朦胧感的轻薄。
很接近现在网上有一定热度的森系。
这所谓的周先生。
嗜好高洁。
却更爱把高洁毁掉。
估计初夜要求,就是为了满足他的变态私欲。
每一个符合他口味,被搜罗来的女孩,都是玩具,甚至谈不上价格昂贵。
用完就可以被随意处置。
五个小时后,我被送往别墅的最深处。
昏暗的雨天午后,从落地窗处也没有投射进多少日光。
我坐在床沿,看着满屋极简的摆设和禁欲的装修,有些疑惑。
这完全看不出主人已经结婚多年,甚至有了一双儿女。
没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慢慢靠近门口。
沉重木门的推拉声后。
我抬起眼眸去看向眼前的“周先生”。
檀利岛的最高掌权人之一。
周承南一身黑色西装,宽肩窄腰的身材让我有些讶异。
原本以为这般特殊癖好的男人,大多大腹便便满口黄牙。
可是他却有些不同。
周身围绕着强有力的上位者气息,深邃的眉骨搭配着黑曜石般的双眸。
他是一个混血,但黄种人的特征比较明显。
周承南慢步走到我的面前,他摘下手上的黑色手套,用接近瓷白的指尖摩挲我的唇瓣。
因为力度过大。
我不受控制地轻吟了一声。
他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危险与情欲。
抬手解开衬衫最高处的领扣,欺身而上。
呼吸萦绕在我颈间时,我闭上了眼。
深吸一口气。
或许对于我而言,这是一场至关重要的考试。
回忆起待在北场时,学会的那些取悦男人的伎俩,以及脑海里女佣提及的细节,也是时候投入实践了。
可下一秒,却被抓住了手腕。
“劝你别像固定程序,我已经碰见很多玩偶这样,那没意思。”
没有一点口音的 N 国语,冷冰的语气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发出的。
我神色微滞。
抬眸,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阴沉审视的目光。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让手下的人教?”我疑惑。
“统一的教学是为了迎合大部分人的口味,但我不属于其中之一。
“而你服务的是我,照我说的做就行。”
我微微垂下头,头发顺着动作滑落。
刚想继续开口,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唇角却被堵住。
而此刻。
窗外的暴雨又至,反复无常。
雷电轰鸣前的光,躲过窗帘照在我的脸庞上。
女佣说周承南在做那事时不喜欢开灯。
漆黑的房间里,我们似乎第一次见到彼此除了眼睛外的模样。
男人蹙眉,突然拉开了距离。
他原本捏在我下巴的指尖开始收紧。
“你……”
“怎么了?”
周承南沉默,失态的神色一闪而过。
“没什么……”
半晌后,他回过神,轻颤地拉起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摇晃的天花板,和当时待在甲板上的感受太过相似。
我几乎本能地回应这一切。
窗外的狂风透过缝隙传来哀号,一切声响都被掩盖。
直至他啃咬在肩颈,空气里弥漫的味道多了丝血腥,我才知结束。
打火机摩擦的声响。
周承南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抬手打开了床头的灯。
昏黄的灯光下,他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木制衣柜里。
里面除了几件定制的衬衣,还有一件白色连衣裙装在防尘袋中,十分突兀地挂在一旁。
裙角似乎还有些许血迹。
这款式……好像……在哪见过。
烟味蔓入鼻腔的瞬间,我突然想起五年前,姐姐去往 H 国登机时拍的照片。
那是她私人朋友圈的最后一个动态。
这娃娃领的白色连衣裙,是前些年在 N 国很火的设计,我虽无法确定是否完全一样。
但几乎,看不出差别。
周承南按灭了香烟,站起身穿上浴袍。
候在门外的女佣听到脚步声,便敲门准备进来。
却被他制止。
“待会再进来吧,还有……”
他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继续道:
“安排这个玩偶,在这住几天。”
8
我应该是获得了某种“殊荣”。
从女佣帮我擦拭身子时的反应就可以明白。
“周先生对你很满意。
“上一个有这样待遇的……还是好几年前。说起来,那也是个很漂亮的亚洲人。”
我状似无意地问起。
“哦?那她现在还有在周先生身边吗?”
女佣梳理我发丝的手指停顿。
嘴角露出一些不屑,和对我天真反应的些许怜悯。
“呵。
“能留在周先生身边的只有江夫人,小姐下次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
江夫人江芊,是周承南的原配。
在北场,听劳拉和下属聊上层的八卦时提及过。
江芊本就属于境外势力。
周承南起初羽翼未满时,大部分都靠她的助力,那时岛上的人都称他是来自亚洲 N 国的小白脸。
没什么人看得起他。
可谁也没想到他短短几年就掌握了不少实权,取代江芊成为这一块的领头人物。
“好的,我知道了。”
我顺从地应话,脑海里却闪出周承南下午隐忍又错愕的目光。
以及那件染着血污的娃娃领连衣裙。
警卫巡逻的手电筒强光照亮了岛上的天空。
错综地相交在眼前。
犹如我的思绪般,毫无方向。
9
“还以为能被周先生宠多久,不过一星期。”
“艾琳,这已经是最高纪录了,以往不是一次就被清到西场吗?”
话音刚落,女佣艾琳朝我扬起的下巴,缓缓低下。
“也对……周先生方才是说先把她留在南场吗?”
“嗯,都玩腻了也不清楚留着有什么用,就算他吩咐,江夫人也会想办法把她……”
女佣没有把话说明确。
不多时,我被她们拽着离开了周承南的房间。
想洗个澡都不被允许。
后院似乎很少有人经过,她们将我安置在这里。
一个星期以来。
我只能在深夜见到周承南。
每日迎接我的,只有一双在名利场运筹帷幄后疲倦又冷冰的眼眸。
靠近我时,也像嗜血动物准备进食般专注又残忍。
细碎的疼痛似电击,每晚刺激我的神经。
除了第一天的几句沟通,随后的时间里我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无论是关于姐姐还是局里的任务。
他像是有意回避,哪怕我说起再无关紧要的话,他都仿佛没听见般。
将我视作空气。
毕竟周承南不会像吃错药般真的对我这样的玩物,产生兴趣或者暧昧的幻觉。
现实不是偶像剧,只有冷硬的事实。
我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那件白色连衣裙。
或许曾有过。
但不会再犯。
后院有些宽阔。
身上的白色长裙已经脏污,我靠在一侧的石柱旁,思绪模糊。
说实话。
此刻我多少有些彷徨,靠近周承南却没争取到留下的机会。
心里也清楚,如今自己大概率会被送往西场,像之前的 23 个前辈一样,被折磨致死在太平洋的孤岛。
已经来不及反思行动上的欠缺,从始至终,我只能顺势而为。
可心力不能掉。
我想拿姐姐经常安慰我的,“关关难过关关过,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样的话给自己鼓劲。
好像也起不了作用。
一阵风吹来,我搓了搓胳膊,仍觉全身冰冷。
这状态应该是发烧了。
我望向天空,暴雨就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到来。
我全身失力从柱子旁跌落。
正当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双运动鞋出现在我眼前。
“N 国人?”
10
眼前人将我一把拽了起来,他的胳膊撑着我整个人重量。
另一只手拉起我掉下的衣领。
我轻轻颔首,算作回应。
无法顾及衣衫不整的丑态,以及布满全身的青紫伤痕。
“看你这样是发烧了。”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
“热带病中招一个,都要你好受的。
“而且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轻叹了口气。
拿出随身携带的水杯,递给了我。
液体润湿喉间后,我才清醒几分,双眸的视线逐渐清晰。
他穿着白色 T 恤,蓝色牛仔裤,非常典型的……男大打扮。
深棕色微卷的头发,模样也标志清俊,年龄看起来大致与我相仿。
但不知为何,在阳光毒辣的热带,他皮肤依旧苍白得过分。
“被人骗到了 H 国,醒来就发现在这。”
“是个很常规的理由。
“那你叫什么?哦对,我叫乔慕尔。”
“林言。”
不能用真名盛挽言,于是随意胡诌了一个。
乔慕尔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长长的羽睫垂下,扫了一眼我身上的伤势。
没对我的话进行深究。
“你在这里等我会儿,我去拿点药。”
他说我大概是得了疟疾,需要做点处理。
而那些外伤,也不能放着不管。
我目送着乔慕尔的背影离开。
眼神渐渐晦暗。
从语言和外貌来看,他明显和我都是 N 国人。
但我不明白为何乔慕尔可以自由出入南场。
他并不是檀利岛的重要人物,因为事先掌握的信息里没有这号人。
那他是……
高级玩偶吗……
这个疑问思索到这也便终止了。
大概十分钟后,乔慕尔拿来了几瓶药。
我配合地伸出胳膊,任他处理,管它安全与否,现在只能相信他。
“谢谢。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按住棉花,开口询问时,他正把碘伏收起来。
“老乡嘛,出门在外就是要互相帮助。”
他笑着回应道。
嘴角弯起的弧度带着梨涡浮现。
这轻松的语气,好似我们相遇的地点,只是普通的异国他乡。
他还能顺便请我这个千里来相会的老乡,撮顿贵死的火锅。
天色渐暗,我们闲聊了许久。
乔慕尔身上传来温热的气息,氛围却在夜幕降临时,变得凝重。
“但是林言,我还是要劝你,量力而行。”
他理了理细碎的刘海,左手正在揉弄着一朵从灌木丛摘下的紫花。
乔慕尔似乎知道我的话是谎言,也明了我的目的。
或许我该谢谢他没有直接指出我的不自量力。
我挑了挑眉,扯开话题。
“那你呢,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神色一顿,侧头望向我。
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溢出道不明的哀伤和绝望。
或许这是个不该问的问题,就像不能问他为什么可以自由出入南场。
乔慕尔脖颈间,不知是疤痕还是吻痕的东西,在灯光下变得明显。
沉默片刻后,他轻笑了声,扔掉了被细碾成泥的花瓣,平静开口道:
“那年我在 W 国留学,但是家里条件不算太好,就去打工了。
“勤工俭学,很常见嘛……只是那年我妈突然患上急性白血病了,原本可以覆盖生活的兼职工资不够她治病,就铤而走险相信其他时薪高的兼职……
“过去第一天就被抓起来,辗转好久到了岛上。”
“……在岛上多久了?”
“三年吧。
“我的回答比你真诚多了。”
乔慕尔语气调侃却低沉。
他眸光映着不远处的烟花。
这样热闹,看来岛上来了大人物。
岛上那么多年轻人,绝大部分是被不法手段带来的。
他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我有些愧疚地注视着他,明知故问,揭人伤疤,确实不地道。
“只是很好笑,他们拿到我的手机联系家人索要赎金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妈已经走了……
“这可能是让我最破防的点,因为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却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消失不见……我很不是人吧。”
乔慕尔哽咽,我的心猛然一滞。
共情的动容在蓦然达到极致。
牵扯到家人的离开,就像是触及我内心最深处的软肉。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不是你愿意的,你也是受害者。”
他没有回应我,只是安静地站在我身旁。
咫尺处,是乔慕尔落寞的侧颜,在烟花一明一灭的彩光下,惊艳过正脸。
如若是在我的大学,最少也是校草级别。
只是……
“你有想过,哪天可以离开这里吗?”
乔慕尔突然问我。
我搓了下鼻尖,从他的脸上移开目光。
离开?没想过。
我的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他自嘲地说了句:“抱歉,这好像天方夜谭,我问了个蠢问题。”
“至少三年了,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这总是希望。”
我开口安慰道,虽然算不上诚恳。
但此刻他在岛上被允许存在了。
而我初来乍到。
前途渺茫未卜。
乔慕尔笑了笑,看向我:
“希望我们还会再见面。”
他如是说道。
11
我在后院待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便被带到了周承南原配,江芊那里。
在一处亭子中央,几个打扮风格迥异的妇人围在一起打牌。
见女佣艾琳将我带到时,她们朝我投来了目光。
连对第一次见面人的探究都没有,只是平淡而轻蔑地看了一眼。
毕竟她们已经见惯了活不了几天的生物。
为首穿着酒红色洋装的人是江芊,她的卷发繁复地绑在脑后。
头上的礼帽镶嵌着宝石。一只白色羽毛昂扬向上。
“你就是乘南最近爱得不行的玩偶?”
她弯着腰,用扇子慢慢抬起我的下巴。
随后冷笑一声,眼角皱纹因为肌肉收紧浮现。
江芊收起扇子,狠狠发力抽向我的脸颊。
“他口味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说到底还是因为五年前那个女人,这意思是还记恨我吗?”
坐在右侧的妇人眯了眯眼。
“江夫人这话就好笑了,周先生那么爱你敬你,哪里敢这样?肯定是这个玩偶一些功夫太厉害了……”
话音刚落。
低着头的我,就感受到头顶的湿润。
是那个妇人帮着江芊一起撒气,浇在我头上的茶水。
“不过你还别说,这个货很像当时的那个模特。
“抬起头来!谁让你低下了?”
江芊一脚踢在我的脑袋上,命令道。
“你认识盛挽夏吗?”
听到这个名字。
我藏在裙下的指尖瞬间收紧。
但还是装作在脑里搜索的模样,最后摇了摇头。
江芊从我的反应判断不出啥。
我却在此刻开口:
“夫人,我不知道那个模特是什么样子。
“但是我看见您时,觉得自己的眼睛很像您,我们的眼角处都有一颗痣。”
拙劣的拍马屁行为。
但是从刚刚的对话里,我可以判断出江芊对周承南绝对还有情在。
因为对姐姐盛挽夏的耿耿于怀,就是证据之一。
女人总容易在感情里自信,哪怕男人出轨,她也会在引导之中,觉得那是男人在找她年轻时候的影子。
算了,反正什么都不做,也活不下去,不如博一次。
我眼神诚恳,随后看了一眼身后一直拿腔作调的妇人,说道:
“江夫人,你可以问问在座的其他夫人。”
江芊回眸,在她略微期许的眼神中,那妇人也接过了话茬:
“哎哟这么一说,确实更像夫人您的样子,那气质和举行,虽远远不如您,可还是像了一点皮毛。”
这话说到江芊的心坎了。
她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回头抬了抬脚,鞋面上是方才倒在我头顶的茶水。
“舔干净。
“之后我想想……给你个机会,跟着海伦一起服侍我。”
我装作激动地点了点头,没有犹豫地照做。
此刻,在内心我无数次控制自己,告诫自己一定要用脑子主导身体。
嬉笑声,在我的顺从中溢出。
“第一次碰见这么听话的玩偶,之前几个,哪个不还当自己是贞洁烈女。”
“真是好笑……欸说起来好久没听到盛挽夏这个名字了。”
“她有啥好提的,就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和有几百万粉丝的光环,迷惑了周先生,但最后还不是被江夫人收拾了。”
她们称江芊为江夫人,而不是周夫人,其实也在变相地不完全认可周承南。
右边的妇人像是想起什么,收起摇晃的扇子。
对着最里侧一直不发一言的女人开口道:
“那个模特当时除了周先生,你家那个徐老头不也惦记着?是江夫人弄完后,当时送过去给你家徐老头玩了几天……
“也不清楚人都烂完了,徐泳还下得去手吗?”
最里侧的女人撸猫的手一顿,轻笑了声。
脱下手套,拿起盘中红如血的樱桃,目光却落在我身上。
她身穿黑色重工的长裙,眼神冷漠到没有生气,肤色也苍白得几近透明。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另一个檀利岛最高掌权人,陈薇陌。
那断掉的右手小拇指,根据情报局的信息,不会有错。
“徐泳想玩就玩,我还会去管他?
“只是没想到他确实玩过火了,那个盛挽夏最后死我那了。”
她冷哼了声,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趴在她腿上的暹罗猫。
“哦对了我想想,最后我想要她胎记那块皮,弄下来后就把她扔地下室了。她那胎记确实好看,现在还挂我收藏室的墙上,像一只蝴蝶……这毕竟很难得,是天生的。
“主要晦气是她不知道怀了谁的野种,不然还能活久点。最后在地下室成日哭天喊地,喊的啥,言言?是 N 国语救命的意思吗?”
陈薇陌轻瞥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询问我。
我一愣,僵硬地点了点头。
一瞬间,有什么在我脑子里猛然炸开。
言言……
是我的小名……
久远的记忆毫无征兆闯入我的脑海。
小时候穷,姐姐哄我睡觉时总就着一根红烛,我躺在她的怀中,听她不厌其烦一句一句叫着言言。
“言言乖,快快睡觉。言言听话,健康长大。”
我是伴着那句言言的呢喃进入梦乡,也是伴着姐姐的温声细语度过岁月。
只是,我怎么都没想过。
这句言言,会是姐姐死前最后的呼唤,和希望。
她虽然进社会早,但却一直保留内心的善良,所以即便成名后对待周围的朋友,也不设防。
而这份良善和信任,成为推她跌进深渊的罪魁祸首。
五年来,最深处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掉。
跪着的膝盖已经麻木掉。
胸口的起伏渐渐失控,我喘着急促不规律的粗气。
嘴角处还有茶叶混着鞋油的气味,恶心得让我想要干呕。
姐姐……
虽然早有心想准备,可当陈薇陌事无巨细地描绘起那些场景时,它就像在我的眼前重演般,那呼唤也变得凄厉。
清晰又刻骨。
“薇陌你可别说了,我这新来的女仆都全身发起抖来了,这些话听得多吓人啊。”
江芊将放在膝盖上的毯子一扔,扔在了我的头上。
我好像个晾衣架跪在那里。
一动不动。
明明是羞辱,可却让我此刻有了喘息的余地。
不知不觉,嘴角多了一股血腥味。
我想。
这座困住太多人的孤岛。
应该随着所有旧梦一样,烟消云散,抑或沉入海底。
12
听到我被留在了南场。
乔慕尔帮我上药的手停住。
“真的吗?”
他收起眼神里的心疼,泛着透亮,欣喜得有点明显,但随后的惆怅更明显。
“江芊有些喜怒无常,你还是得小心。”
我微微颔首。
脸上被江芊扇的红肿一直不退,这种程度的伤,估计要过段时间才会恢复。
我被药刺激得龇牙咧嘴。
“轻点……”
“林言。”
乔慕尔手收力,突然喊我名字。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现在你留在南场了,我们算是共患难的队友,你可以和我坦白的。”
我挑眉。
“什么意思?”
“你……算了……我也不故弄玄虚了。我知道你是 N 国情报局的人。”
……
原本还吃痛的嘴角收敛,我平静地看向他。
说实话,我没想到乔慕尔这么直接地挑开了话。
没有准备的我,不打算正面回应。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乔慕尔轻飘飘看了我一眼,好像没听见我的反问。
自顾自又说了起来。
“一年前,我也救过一个 N 国的女人,她少了只耳朵。
‍‍‍‍‍‍‍‍‍‍‍‍‍‍‍‍‍‍‍‍‍‍‍‍‍‍‍‍‍‍‍‍‍‍‍‍‍‍‍‍‍‍‍‍‍‍‍‍‍‍‍‍‍‍‍‍‍‍‍‍‍‍‍‍‍‍‍‍‍‍‍‍‍‍‍‍‍‍‍‍‍‍‍‍‍‍‍‍‍‍‍‍‍‍‍‍‍‍‍‍‍‍‍‍‍‍‍‍‍‍‍‍‍‍‍‍‍‍‍‍‍‍‍‍‍‍‍‍‍‍‍‍‍‍‍‍‍‍‍‍‍‍‍‍‍‍‍‍‍‍‍‍‍‍‍‍‍‍‍‍‍‍‍‍‍‍‍‍‍‍‍‍‍‍‍‍‍‍‍‍‍‍‍‍‍‍‍‍‍‍‍‍‍‍‍‍‍‍‍‍‍‍‍‍‍‍‍‍‍‍‍‍‍‍‍‍‍‍‍‍‍‍‍‍‍‍‍‍‍‍‍‍‍‍‍‍‍‍‍‍‍‍‍‍‍‍‍‍‍‍‍‍‍‍‍‍‍‍‍‍‍‍‍‍‍‍‍‍‍‍‍‍‍‍‍‍‍‍‍‍‍‍‍‍‍‍‍‍‍‍‍‍‍‍‍‍‍‍‍‍‍‍‍‍‍‍‍‍‍‍‍‍‍‍‍‍‍‍‍‍‍‍‍‍‍‍‍‍‍‍‍‍‍‍‍‍‍‍‍‍‍‍‍‍‍‍‍‍‍‍‍‍‍‍‍‍‍‍‍‍‍‍‍“不过她没像你那么幸运,我救完的第二天,她就被扔进了西场。
“她告诉我,她是 N 国情报局的人……
“我们最后没有告别,她让我放心,说你们的人一定会把岛上所有受骗受害的人救出来。
“只是……所以我才猜测你也是情报局的人。”
少了一只耳朵。
那大概……
我垂下眼眸,那大概是情报局里大我四岁的一个前辈。
叫叶蓝。
原来她失踪也是……
我刚进到情报局时,是她和陈名升一起带我。
因为叶蓝姐事事都冲在最前线,是局里最积极的人。
所以她的伤病也是最多。
最明显的,就是她少了一只耳朵。
而其他伤痕都能被布料遮住。
同伴们总拿黑猫警长里的一只耳调侃她,她每每都是笑着回答:
“别搞,我和那臭老鼠可不一样,我失去的耳朵可是为了正义。
“你说是吧,挽言?”
我乖巧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对她的向往。
只是,那样的时光没有多久。
叶蓝姐很快接到秘密任务出国。
再无音讯。
但她临走前,给我留了封信。
其实她在信里没写什么,只是嘱咐我吃饭前不要老喝咖啡,那样对营养吸收不好。
她总惦记着我太瘦了。
局里规定,失踪三个月就算死亡。
而那之后,我再也没碰过咖啡。
我侧开红着的眼眸,望向岛上的树木。
叶蓝姐,原来你也在这里……
乔慕尔见我没有应话,神情也有些沉重。
他抬起想要安慰我的手,又放下。
最后,只是站在一旁盯着我。
我喉咙酸涩地开口:
“谢谢你当时救了她。
“她是我师姐,总喜欢鼓励别人,我受过她很多照顾。”
“……不客气,她对我有大恩。
“是她让我知道,原来岛外一直有人在想方设法救我们,甚至……为了救我们连命都不要……”
我不清楚当时叶蓝姐告诉他,关于情报局的多少东西。
此刻拉一个局外人进局,到底是不是好的选择。
我犹豫的间隙。
乔慕尔深吸了口气,他坦白道:
“我原本不打算挑明这一切,因为你大概率也会立刻被送到西场。
“但没想到……你成功留下来了。”
他说这话时,有些动容。
可能突然多出的伙伴,让他不再那么不安。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
我眸光一暗。
“烂命一条,不服就干。”
“不是……你情报局派来的,怎么可能一点打算没有?”
我冷哼了一声。
眼神里的探究意味也不藏着掖着了。
说白了,我无法完全信任乔慕尔。
就算他和我是同胞,还救了我这么多次,也救过叶蓝姐。
但……
我无法确认他安然无恙待在这里三年,究竟是已经和檀利岛成为一伙儿,还是默默隐忍了无数苦痛。
乔慕尔不蠢。
“我明白了,你怀疑我。”
他苦笑,无奈地摆了摆手。
但随即气急开口道:
“林言,我是 N 国人!
“我比任何人都恨这个地方。
“你是我待在这个地狱里,难得遇到的朋友,也是……”
乔慕尔颤抖着嗓音,哽咽得说不下去。
他似乎也没想到,到这份上我依旧有着戒备心。
可不仅是性格原因,我接受的训练也要求我如此。
最终,我表情松动了几分。
树木背后,他当着我的面。
脱下了上衣。
映入眼帘是乔慕尔冷白的胸膛。
但那片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好皮。
少年的身体上布满烟烫伤的疤痕,以及小刀划出的痕迹。
甚至小腹的位置,还有用烙铁烫出的肮脏词汇。
乔慕尔抓着衣服的手颤抖得厉害。
“这下,可以信任我了吗?”
我呆愣地看着前方。
几秒之后,点了点头。
他是我预设的第二种情况。
默默隐忍,过了三年的非人生活。
确认乔慕尔是可信任的同伴后。
我神情严肃地看向他,开口道:
“我得到的消息是 9 月 15 号前后,N 国的十多名政要将来檀利岛上开会。
“每年都是这个时间点,你有没有印象?”
乔慕尔听到这里,蹙了蹙眉头。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每年九月中旬,岛上都会从全世界调回自建军,加强防卫。”
“嗯。”
我颔首。
“所以我收到的任务就是,在会议举行的那天,和外界取得联系,获得檀利岛的具体坐标。
“情报局和其他力量,准备将这里一网打尽。”
“没了?”
“没了。”
“你是来送死的吧?”
乔慕尔扶住额头,愁容更深。
“确实是临时接的任务。”
他叹了口气,来回踱了几步。
“这几乎不可能完成!
“全岛上下只有三个掌权人及配偶有手机,可以和外界联系。其他哪怕是管家女佣或者自建军全部都是拿岛内的联络网联系。
“而且会议当天,三个领导人都会去参与的,我们没机会碰到他们的手机。”
“那只能从配偶下手了。”
这……
基本都没什么选择了。
乔慕尔继续开口道:
“亚历山大没有配偶,陈薇陌的老公徐泳整天见不到人,算下来……
“江芊是最后的选择。”
我沉吟了片刻,抬头看向天空。
距离 9 月 15 号,大约只剩一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我必须借着女佣的身份,搞清楚江芊的作息和住处布置,尤其监控的位置。
不然只要有一丝差池……
不单单是我一条命的关系,岛上其他玩偶的生存处境也只会更糟糕。
最重要的是未来情报局开展工作,将必定更艰难。
乔慕尔见我紧紧皱着眉头。
他轻拍了我的肩膀,宽慰我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还有时间。
“你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13
江芊的女佣海伦,是个矮小精明的老妇人。
她总是在腰间绑着一根黄色的绸带,浑浊的眼睛下,挂着和蔼的笑。
但我知道。
她总在偷偷观察着我。
“林小姐,江夫人最喜欢的是这款木香,你每隔一段时间,可以在书柜旁的扩香石上,用点这个。”
我点了点头。
“还有下午三点的时候,需要把菜单拿给厨师,江夫人今天要招待其他三位夫人喝茶。”
“好的。”
我没有多少私人时间,大部分总会被她差遣做各种事。
而有时,是直接接受江芊的命令。
江芊的日常几乎都在玩乐,一大早的第一件事是叫来周承南的女佣艾琳,听她报告最近周承南的行程,以及亲近了哪个玩偶。
随后她会将周承南玩过的玩偶抓来,用尽残忍的手段来取乐,然后扔给西场。
下午就是和几个夫人一起打牌。
晚上便会找来几个年轻帅气的男玩偶带进别墅里,她总会刻意将人从周承南的房间前带过。
走过时又会问身旁的女佣周承南在不在房间里。
用着这样幼稚的手段,多年如一日和他赌气,又妄想周承南可以吃醋嫉妒。
她虽然生来就拥有着权力,但却固执渴求周承南的关注和爱。
如若不是被困在这段感情里,周承南又怎么会几年时间就拿走了她手里的权力。
这天,江芊喝了点酒。
她依偎在男玩偶的怀里,肆无忌惮在周承南房间外调情。
我和海伦低着头在一旁候着。
突然,嘎吱一声,周承南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穿着烫金黑色衬衫的男人,满脸愠色地走了出来。
“你怎么……”
吃惊的人不只我,毕竟周承南很少这个时间在家,即便在家也会对此视若无睹。
他冷漠地看着贴在一起的两人。
下一秒,从西装夹层里掏出手枪,对准着男玩偶。
子弹入肉的声响,有些闷。
贯穿男玩偶胸膛的血溅到一旁的江芊。
江芊脸色满是恐惧,但没几秒,就变为了愤怒。
“你什么意思!周承南?
“只准你天天找女人上床?不准我?”
周承南垂眸,将枪收回夹层。
他语气淡定而冰冷:“当然可以,但是江芊,你要玩别在我房间外玩。其他地方,别说一个了,你和一群,我都没意见。”
这无所谓的话刺痛了江芊。
她一脚踢开男玩偶的尸体,猩红的双眼瞪着周承南,唇角翕动,但却迟迟没开口。
沉默之中,周承南侧眸,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这一细节,被此刻精神紧绷的江芊很快抓住。
“你看她做什么?!”
她扯住周承南的衣领,神色癫狂。
“我问你,你看她做什么,你是不是还记得盛挽夏?!
“你是不是还怪我把你的小情人弄死?!
“周承南你知道吗?我比谁都清楚你怨了我五年,但那件事你不能怪我……
“要怪,就怪你当时没权力没能力!你无能你反抗不了我,所以你守不住她!”
啪的一声脆响。
江芊脸上霎时出现红印,嘴角也流出血来。
这一巴掌,周承南用尽了力气。
江芊目光呆滞。
脱力跌落在墙角。
“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
海伦见状慌张下跪,周承南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她拽着周承南的裤脚,苦苦哀求道:
“周先生,您和江小姐已经认识十多年了……当年您流亡海上,是江小姐救了您……也是江小姐一手提拔了您,为您生了一儿一女……求您看在这分上,不要再伤害江小姐了。”
周承南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久久没有言语。
直到江芊因为刺激过大,昏厥过去。
他才抬脚离开。
我一个人呆站在墙角,慢慢消化着方才的信息。
海伦叫来了医生,她安排妥当后,来到我面前。
表情不善。
“林小姐,往后一段时间,请不要出现在江夫人面前。见过刚刚那场景,你应该也清楚江夫人很介意你的样貌。
“之后您可以跟着厨房的彼特去工作。”
我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表情无辜。
14
后面半个月,我白天在厨房忙上忙下,晚上有空就去和乔慕尔交换着信息。
厨房的活更加繁重,毕竟除了准备上层的饮食。
玩偶和佣人守卫的餐食也都要准备。
听说江芊和周承南冲突过后,病了几天。
但痊愈后依旧我行我素,甚至喊来的男玩偶越来越多。
只是不再敢在周承南的房间外故意挑衅。
这天傍晚,落了闲后,我避开守卫和乔慕尔见了面。
我们总是约在南场一处死角,这里在周承南住处和陈薇陌住处的交界。
极少会有人经过。
“那天的会议应该是在晚上举行。
“到时候岛上自建军都会在白殿周围。”
白殿就是那日我看见的,在岛上最高处,四场中心的白色建筑。
“本来 9 月 15 号岛上其他位置的防卫是最薄弱的,但关键是——”
我蹙着眉看向乔慕尔。
“江芊有自己的一支保卫队,大概十人。每天深夜都会在她住处外严防死守。”
这又进入了死局。
“她的手机一定是放在她身边,而晚上就连海伦都进不了屋内。
“我这几天大概摸清江芊住处的监控布置,也想好了路线,但是唯有进入房间这一点实在没辙。”
乔慕尔闻言,揉了揉肩膀,表情从方才的淡漠变得有些担忧。
今天他话很少。
几日没见,乔慕尔好像憔悴了些许。
本就骨节分明的手,上面的青筋似乎更明显了。
我抬脚,有些担忧地靠近了些:
“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说来听听吧。”
可还没等他应话,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是谁在那里?!”
我心下一愣,应该是岛上的自建军。
可这个位置本就隐蔽,为什么会被发现?
关键是死角不好离开,前面便是一处悬崖。
我慌乱地推开乔慕尔,急切说道:
“乔慕尔,你快走,别管我了。”
玩偶是不能离开执管人的住处,虽然这里是交界处,身旁就是围墙。
但围墙太高,我根本爬不上去,进不到内里。
乔慕尔停在原处,没有动作。
他神情也肉眼变得紧张。
“不行,那你怎么办?”
“别管我了,快走!”
毕竟此刻,活下一个都是好的。
而且乔慕尔身上可能还有些特权,带着更大的希望,将来如果还有情报局里的人来,他的作用也更大。
但我……估计是熬不过这一遭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绝望地抬起头,却突然看到围墙旁的杧果树。
我定睛,一个想法顿时出现在脑海。
就在自建军找到我们的前半分钟。
我狠狠将膝盖磕向墙角处的石块,然后瘫坐在地上。
下一秒,鲜血流到了小腿。
这样是为了,伪装成从高处掉落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人?”
一把手枪抵在了我脑门。
我举起双手。
全身颤抖地解释道:
“我是江夫人的厨房帮手……”
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怯懦,我指了指头上的杧果。
“今天厨房打算做点杧果酸辣酱,所以我就去摘杧果,但不小心从围墙摔了出去。
“嘶……倒霉地膝盖摔着了……站不起来。
“我呼救了好久,是这位先生听见了,过来想救我。”
我目光落在乔慕尔身上。
他配合地点了点头。
“这位小姐说得没错,是这样的。”
自建军看了看我摔得很惨的膝盖,原本有些疑虑的眉目舒展开了。
随后是不耐。
“就算如此,也得按照规矩,把你们交给江夫人处理。”
说完他拉起我的胳膊,我的腿拖在地板上。
而乔慕尔则被绑住了双手。
自建军将我们关在了地下室。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江芊在海伦的搀扶下出现了。
15
半个月未见。
江芊的脸上写满了疲态,还有纵欲过度的气息。
她斜睨了我的伤口,嗤笑了声。
“你俩该不会是偷情被发现了吧?”
她抓住我的头发,狠狠将我摔在地板上。
“林言,几天不见长本事了,还敢跑出去。”
“不是的江夫人,是我听彼特说您最近胃口不好,所以想要做点杧果酸辣酱给您备着,但没想到……不小心从树上摔到墙外了。”
我低着头,浑身颤抖地解释道,语气毕恭毕敬。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如此关心我。
“你可真是……花言巧语一堆!”
她抬手,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顿时,那位置泛起火辣的疼痛,我倒吸一口气,想压制住痛感。
“不过我现在更好奇,你的奸夫是谁?”
江芊抬脚,走到靠坐在墙角的乔慕尔面前。
“抬起头来!”
几秒后,乔慕尔缓缓抬头,冰冷的眼神看向江芊。
“哟,林言你吃得倒是挺好。
“不过这男人怎么有点眼熟,让我想想……”
江芊收起羽毛扇,指尖在肘间敲了敲。
“哦对了!你难道就是陈薇陌一直藏着掖着的那个玩偶?
“听说她每天都要和你做上老久了哈哈哈……你别说,上次在陈薇陌那儿看到你一个侧脸,给我惦记坏了。”
话音刚落,地下室里充斥了江芊淫荡的笑声。
“你那方面……就那么厉害?
“陈薇陌啥男人没见过啊,能一直让你留三年,可想得到……”
她上下打量着乔慕尔,眼里的想法没有任何遮掩。
“这让我都想试一试了……”
江芊蹲下身子,伸手放在乔慕尔的腹部,来回扫动。
“怎么样?只要你同意,这次我就放过你们俩。
“这很划算吧……”
乔慕尔没有回应。
不多时垂眸,轻笑了声。
“江夫人,您误会了,我今天只是路过,看见这个女佣受伤了想帮她一下。
“还有,薇陌每天都会检查我的身体,我怎么敢和别的女人乱搞。”
这句话一下子让江芊失了兴致。
乔慕尔继续道:
“薇陌一会儿看不见我就会着急,您应该不愿意让她找到您这来吧。
“让她误会我和你有什么,可不好解释清了。”
江芊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
她转过身,回应道:
“把这位先生送回住处。”
随后她目光落在我身上。
“至于这个林言,关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出去!”
乔慕尔撑着地板起身。
离开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16
深夜。
暴雨突然降临,雷电声将我吵醒。
我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坐了起来。
膝盖处的伤口好像有些发炎。
口干舌燥,我擦了下眼角,环视地下室。
终于在角落的水桶里发现一些水。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人给我送饭,如果一直没人来,墙壁上长的蘑菇或许能吃。
江芊和乔慕尔离开不久。
我就靠在墙壁上睡着了。
这一觉并不安稳,睡梦里一切发生的事都像被整合一样。
姐姐歇斯底里的哭喊,血肉模糊的叶澜姐,穿着校服一脸青涩的乔慕尔,情报局同事在暗处的指责,以及被无线延长的白殿通道。
冷静片刻后,我开始理清现有的信息。
虽然距离 9 月 15 号仅有十天了,而我能不能重新见到天日都不清楚。
但唯有保持脑子的活跃,我才能不被担忧和恐惧吞噬。
也不知道乔慕尔怎么样了。
没想到他是陈薇陌的玩偶,回忆起他身上的伤痕,和陈薇陌毫无生气的双眸。
不难想到,他这三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
我叹了口气。
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在我思绪飘远的下一刻。
瞬间被饥饿感取代。
在第三日的凌晨四点,有人偷偷来到地下室。
我已然全身无力,艰难睁开了眼皮。
是彼特。
他鬼鬼祟祟地塞给我几块面包和一袋水。
“这些吃的你先拿着,我之后几天可能不会过来了。等白殿的会议结束后,我再来给你送吃的。”
说完,他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到面包的那一刻。
我立即狼吞虎咽了起来。
但还是留下了三块,因为不清楚彼特说的几天,是不是真的。
彼特是个严肃沉默的中年人,可没想到他却愿意冒着风险救我。
只是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可能今年,还是没机会了。
而下一年,又会有多少变数。
膝盖上的伤口泛着发炎痛,多日没有好转,让我清醒时痛苦不已。
我开始陷入长时间的昏睡。
最后一块面包吃完的那天,也就是 9 月 13 号。
在我精神力达到极限的最后时刻。
有一个男人拿着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锁。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好像不认识,又有点熟悉。
哦。
是最开始在北场见到的陈先生,陈兴。
听乔慕尔说,他是周承南最信任的下属,拥有的权力仅次于江芊。
见到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他没有言语,只是蹲下身子,往我身上打了几管药剂。
一个小时后。
我感到身体无比轻盈,任何不适都被减弱。
我撑着胳膊,坐起身子,靠在墙壁上。
看着陈兴。
“为什么救我?”
他沉着嗓子回应道:
“现在没时间说这个。
“盛挽言。”
原本脑子还有点发蒙的我,瞬间清醒。
他漆黑如墨的眼神仿佛要将我吸进去一般。
“你为什么知道我真名?”
至此,他一改淡然的表情,弯了弯嘴角。
“我当然知道……因为你是挽夏的妹妹。”
“你到底是谁?”
几乎没人知道我是盛挽夏的妹妹,就连情报局的同事我都不曾提及。
我固执地继续追问。
他捏了捏我的脸颊,轻笑道:
“小屁孩,你忘了我吗,我是陈星辰。”
陈星辰……
好熟悉。
我有些艰难地在脑子里搜索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
记不清是多少年前,应该是初中时。
撞见过姐姐和这个人手牵手逛街。
他是姐姐的初恋,也是姐姐唯一爱过的人。
那天见到他,我拽着姐姐的衣摆,眼睛一直盯着一旁小卖铺的奶茶。
陈星辰掏出口袋里仅剩的五块钱,帮我买了一杯粉泡的奶茶。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喝奶茶。
很好喝,很甜,珍珠也是好新奇的口感。
陈星辰递给我时,蹲下身子逗着我玩。
“你喊句姐夫,就给你。”
“姐姐你看他!”
“哇这么小年纪就会告状啊。”
随后,他像今天一样,捏了捏我的脸颊。
后来呢。
姐姐成了平面模特,知名度越来越高后,突然和陈星辰分手了。
我没问过姐姐为什么,只是想想。
有的人在苦难时可以相互依靠,在富足时却难以相守。
可是即便如此,姐姐也说陈星辰是她遇见过的最好的人。
而在此刻。
我终于理解这是为什么。
“小屁孩,你怎么哭了?”
他抬手抹了抹我眼角的泪。
“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哭了言言。”
我抬头,发现他的眼睛也红了一圈。
陈星辰深吸了口气。
“没时间了,我长话短说。
“这个你拿着,这是檀利岛内部网的联络设备。”
他递给了我一个类似于对讲机的东西。
“N 国政要马上就要到檀利岛了。
“一会儿你跟着我出去,你先把这张地图搞清楚。
“15 号晚上,你需要配合乔慕尔拿到江芊的手机。”
我吸了吸鼻子,蹙起眉头。
“她有自己的防卫队,我们很难拿到。”
“这个我清楚……”
陈星辰神色一顿,犹豫片刻后,还是说了出口。
“乔慕尔已经和江芊约好,在 9 月 15 号,陈薇陌和周承南都不在的那天晚上,去到她的房间……
“然后借机拿到她的手机。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为了稳妥,必须有个人接应他。”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我心下突然有些酸涩。
这是什么感受。
好陌生。
但我还是装作没事的,点了点头。
“当晚我会在白殿附近。
“你们确认发送完坐标后,就赶紧往岸边跑,之后……”
之后,听天由命吗?
还是等情报局和外部力量的人来。
“星辰哥,那些政要是坐船来的吧?”
陈星辰颔首。
“那你能准备到一些炸药吗,实在不行汽油也行。”
他皱了皱眉头。
半晌后,开口道:
“可能,只能准备汽油。
“我的权力还不能碰到炸药库。”
“好。那你准备一些汽油在海岸附近,然后告诉我和乔慕尔位置。”
陈星辰像是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透过墙壁上处的小窗,我看见今天檀利岛上空没有一片云。
“还有言言。我需要你在接应乔慕尔之前,去到一个地方。”
“哪里?”
陈星辰递给我一把钥匙。
“这是陈薇陌收藏室的备用钥匙,挽夏的那块胎记,就挂在墙上的中央。
“我想……把她带走……拜托了。”
我反应过来,颤抖着唇瓣回应道:
“好。
“我会把她带走。
“星辰哥……我也有个问题,我姐姐真的死了吗?”
面前的男人闻言,瞬间哽咽。
但还是保持着冷静。
“嗯,她走了。
“可言言,无论生死,她都一定还爱着你。”
17
9 月 15 号的晚上。
岛上放了许多精致样式的烟花。
我再一次见到了乔慕尔,他好像认真打扮了一番。
穿着走线精致的白色衬衫,下身是一件条纹西装裤。
远远看去,像是养尊处优的矜贵少爷。
风吹过他栗色的微卷发。
我不自觉地伸手,帮他理一理。
他对着我笑了笑,露出嘴角的梨涡。
随后低头看向我的膝盖。
“还好吗?”
我点头。
“能跑能走。”
“但一定很疼吧。”
我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
不知为何,今天好像怎么都挪不开眼。
距离他和江芊约定的晚上七点。
还有十分钟。
烟花燃尽在我们的身后,不远处西装革履的人在欢呼雀跃。
乔慕尔在此刻抬眸回视我,原本的淡然消失不见,眼里尽是悲凉和痛苦。
他伸出手,轻轻拥住我。
少年鼻息萦绕在我的脖颈。
这是我和乔慕尔第一次肢体接触。
却安心到像相拥过无数次一样。
“乔慕尔……我……”
“林言,你会觉得……我脏吗?”
他颤抖着嗓音问我。
“对不起……我……”
这一刻。
心脏传来的疼痛好像要将我撕碎般。
我好像理解了姐姐分手那天,撕心裂肺的哭泣。
半晌后,我抬起手又垂下,最终回抱了眼前的少年。
“乔慕尔。
“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
他屏制住了呼吸。
几秒后,好像有什么打湿了我的衣服。
这一瞬间。
我才明了。
哦原来……
我大概是……喜欢他。
关于乔慕尔的记忆像幻灯片般在脑海里回放。
初次见面他救了半死不活的我,失落失意时他陪我聊天讨论哪个锅底的火锅好吃,密会被抓时毅然决然没有离开……
是因为救赎,还是纯粹的心动,我已经分不清了。
拥抱过后。
我们像电影里的亡命情人。
头也不回地,走向属于各自的终局。
18
陈薇陌的收藏室,在她别墅三层的最里侧。
因为会议的召开,岛上除了白殿外的守卫确实少了很多。
我根据陈星辰提供的地图。
找到了最终的位置。
钥匙插入后,顺利进到了收藏室。
整个屋子大概一百平,满满当当塞满了奇珍异宝。
我借着月光,轻步靠近那面墙。
而正中间,是一块镶着黄金边框的标本。
里面是一只深粉色的蝴蝶,它安静地待在那个属于它的牢笼里。
再熟悉不过的图案,在现实里见过无数次。
我麻木地扯了扯嘴角。
姐姐的胎记在锁骨处,我小时候经常会用手指去碰那只蝴蝶。
“姐姐和这个胎记好配哦。”
“为什么?”
“因为你就像蝴蝶一样漂亮!”
说完后,姐姐就会捏捏我的脸颊,笑道:
“我们言言的嘴呀,是世界上最甜的。”
后来找她拍杂志或者服装的摄影公司,也总是喜欢她将那只蝴蝶露出来。
别致之外,有种深刻诡绝的浪漫。
我凝视着那面墙。
月光下,好像姐姐的灵魂还在这只蝴蝶上。
而下一秒,就会翩翩起舞。
19
我抬起手,摘下了标本。
接下来我要去接应乔慕尔了。
江芊的住处和防卫布置,我早已摸清。
一处偏窗靠着树木,防卫从不会过去。
发出坐标后,乔慕尔也将从这里逃出去。
我蹲在窗户下。
专注听着里屋的动静。
这是一切最关键的时刻。
尽管我再不愿意,也得硬逼自己面对。
我屏住呼吸,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女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地传来。
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此刻摆在我面前时,内心的愤恨又像火星燃在了草原,被瞬间点燃。
两分钟后。
喘息声突然停住。
屋子里恢复了片刻平静。
随后一阵脚步声来到我跟前,和我只有一墙之隔。
那头传来乔慕尔平静却盖不住焦急的声音。
“林言,江芊的手机只能联在檀利岛的内部网……而且这个网关不掉。
“他们把外部网络屏蔽得很彻底,怎么办?”
这句话一下让我如坠冰窖。
如果连不到外部网,发坐标就是无稽之谈。
那我们所有计划都白费了……
我扶住额头,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冷静。
“乔慕尔,你先去把浴室的水打开。”
“好。”
几秒后,他回来了。
而就在我们陷入绝望,不知所措时。
耳边的对讲机突然传来电流声,以及失联一天的陈星辰的声音。
“林言,乔慕尔拿好手机,准备好!
“你们只有十秒的时间!”
话音刚落。
原本布满灯光的檀利岛在一瞬间,陷入黑暗。
我立即反应过来。
“乔慕尔,快!”
此刻全岛电力系统陷入瘫痪,屏蔽系统也绝对失效了!
“快!”
几秒后,传来乔慕尔颤抖的声音:
“好了!发出去了!”
他立即破窗而出。
下一秒。
灯光又瞬间全部恢复了。
我们迅速按照逃离路线离开,跑往海岸边。
而此刻,对讲机那头,也传来陈星辰的声响。
“言言……汽油就放在我昨天告诉你的位置。
“你……拿到挽夏的胎记了吗?”
话音刚落,突然陈星辰那边,传来了无数声枪响。
我知道……是他暴露了。
“……星辰哥,我拿到了。”
几秒后。
仅剩一口气的他,轻声回复道:
“那就好……挽夏……终于自由了……”
一瞬间。
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可我此刻,不能停下脚步。
20
我和乔慕尔用尽力气跑向海边。
那里停了三艘船。
我们走到海边偏西侧的一堆石块中间,找到了陈星辰放在这里的五桶汽油。
“乔慕尔,这些汽油浇在驾驶室的控制机器上,以及其他用电位置。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毁了他们的船,不能让他们走掉一个。”
如果在情报局和海警到来前,他们坐船跑了,那不仅前功尽弃,后果也不堪设想。
汽油桶有些沉。
大概十分钟后,终于浇满了三艘船只。
刚想喘口气,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众多纷杂的脚步声。
应该是政要和岛上的人也发现异常了。
准备离开檀利岛了。
“乔慕尔,没时间了。”
我点燃打火机,扔进甲板上。
一瞬间,火势迅速蔓延至船的全身。
火光之中,我眺望着原本一望无际漆黑的海平面。
发现尽头处有数十艘船只的灯光,在径直靠近檀利岛。
是他们来了。
情报局的大家们。
大火的高温逐渐向我们逼近。
最后的任务,是撑到他们到来。
只是我们已经暴露在岛上人的视野中。
活着成了不再考虑的选项。
一阵海风吹过。
乔慕尔牵起我的手。
眼中含泪,嘴角含笑地看向我。
“林言,下辈子,请你吃火锅,我给你调我独家秘制料碟。”
“我不叫林言。
“乔慕尔,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盛挽言。”
他的笑意更甚。
“好。
“盛挽言,我喜欢你。”
我一愣,随之释然,弯了弯嘴角。
紧紧回握了乔慕尔的手。
“我也是。”
我踮起脚尖,在他嘴边轻轻留下一吻。
下一秒。
无数枪声响起。
从我们耳边划过,从我们身体穿过。
(正文完)
番外
陈星辰视角:
1
第一次见到盛挽夏,是我经常光顾的一家鱼市老板,找到的新杂工。
那时候她高高瘦瘦的,因为长年营养不良,皮肤干瘪泛着黑黄。
“没爸妈,实在可怜,给点钱就让她帮帮。”
鱼市老板回头,松弛下垂的眼眸注视着她。
我点头,收回视线,没放在心上。
直到一天我去得晚。
鱼市已经收摊了,她蹲在排水孔旁,打理着鳞片和血水。
身旁是装在袋子里,眼睛已经浑浊的草鱼。
“林老板下班了,明天早点过来吧。”
杂乱的刘海下,一双杏眼看向我。
“哦……那好吧。”
我神情一愣,随即转作失落。
盛挽夏察觉到了。
她轻叹口气,拎起脚边的鱼,开口道:
“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分你一半。
“但得尽快吃。”
“那你……会不会不够吃?”
“我不吃,留给我妹吃。”
我看着她干瘦的手腕,摇了摇头。
没收下那半只鱼。
那天后,我开始经常来到林老板的摊位。
有时只是买鱼。
有时只是为了和盛挽夏说上两句话。
久而久之,她开始偷偷留下当天品质最好的鱼,卖给我。
“这鱼最新鲜了,星辰你拿去。”
我点头,接过塑料袋。
手指却在此刻握成拳,内心踌躇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
“挽夏,镇上的电影院周末上了一部电影。
“我……可以请你一起看吗?”
她一愣,脸颊迅速浮现红晕,垂下头后,唇瓣微张:
“好。”
电影结束后。
在送盛挽夏回家的路上。
我向她告白了。
她没有犹豫地答应了我,笑得灿烂。
那晚我激动得难以入眠。
可隐隐之中又有些后怕。
我爸去世前留下了一屁股债,到今天我还在尽力打工偿债。
我可能,给不了她太好的生活。
但挽夏却说没关系。
她相信我能解决这一切。
2
挽夏有个妹妹,叫挽言。
比她小了七岁。
那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比起挽夏的内向,她更像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成天闯祸捅娄子,和镇上的小孩疯闹。
挽夏总在她背后给她擦屁股。
可每次提及妹妹时,她眼角的笑意却比任何时刻都纯粹。
我想,是挽夏真的很爱妹妹,而且把她保护得很好。
那段时间。
是我生命里难得的温馨愉快。
只是在我们相恋的第三年。
挽夏因为一场兼职,阴差阳错,被我们这里最大的模特经纪公司看上。
而且顺利通过了三轮面试。
自那以后。
她的生活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挽夏的收入从一个月三万,到后面一天就可以赚一万。
她带着妹妹搬进了市区的好小区。
甚至开始每个月给我转钱。
我不想收。
但挽夏想让我拿着这钱,先去还我父亲的债。
当时的我到底年轻气盛。
怎么都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人,替我偿还这些。
我们开始因为这件事争吵。
聚少离多,矛盾又被无限升级。
终于在半年后,我和她分手了。
我还爱挽夏。
可我也不想耽误她。
她应该去到更好的世界,拥有更好的人生。
而不是被我拖累。
只要她过得好,身边那个人是不是我,真的无所谓。
3
一则新闻打破了所有平静。
那一年挽夏不仅模特事业节节高升,自媒体也是风生水起。
可 2019 年的 6 月中下旬。
铺天盖地关于她消失被绑架,被闺蜜欺骗到 H 国某某园区的消息传来。
我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我跑到她的经纪公司楼下等了好几天,电话也打了几百通。
但始终也没等到挽夏的身影或回应。
七月份。
我用光所有积蓄来到了 H 国。
八月底。
我混进信房街,跟着他们的人来到了檀利岛。
可那时。
挽夏已经死了。
她死得很痛苦。
全岛的人都在议论这个 N 国女人,怎么让周承南和江芊决裂。
“听说周先生当时为了这个模特,都跪下来求江夫人了。”
“呵。笑死。他随便搞搞,江夫人可能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看上了,江夫人能忍得了?”
“身上没点实权,没人把他当人看的。”
知道这些时,我万念俱灰。
那天我看着深不见底的海平面许久,抬脚准备跳下时。
眼前却突然飞来了一只蝴蝶。
它围着我飞了好几圈。
停在我的肩膀处久久没有离开。
最后,我收回了脚。
4
周承南经常去南场的一处山丘呆坐着。
那里有个简陋的墓碑。
是挽夏的。
我从挽夏死后,就开始跟着周承南做事。
那时檀利岛一切规章还没太完善。
周承南因为不被待见,时常找我喝酒。
我看不懂他。
他在我眼里,是狠绝又扭捏的人。
明明每一步棋都是为了权势,可又想摆出一副重人情的模样。
逐步取代江芊后,也没想清算曾经跪下求她的屈辱。
甚至在外人眼里,还表现得相敬如宾。
他或许爱过挽夏,但就算有几分真心, 也在这几年利益权势的浸染里,所剩无几。
他被檀利岛的一切同化了。
后来因为同是 N 国人的缘故, 他越来越信任我。
我逐渐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5
我知道国内的某个组织每年都有人潜入檀利岛。
但是他们把这里想得太简单了。
有能力的人, 忘了这里是权贵犯罪的天堂, 外貌是第一要素。
而有外貌的人, 往往又容易露出马脚。
所以这么多年。
没有一个人顺利留在了南场, 更别说和外界取得联系。
直到。
她的出现。
我第一眼, 就认出她是挽夏的妹妹,盛挽言。
如果在船上遇见她, 我会毫不犹豫把她带走, 让她这辈子都不要靠近这个人间地狱。
可是, 见到她时已经在岛上了。
如今的挽言,再也看不到小时候古灵精怪的影子。
她的眼神冷漠又空洞, 四肢纤细得吓人。
看向我时, 未发一言。
我很想命人多多照顾她,可在信息网密布的檀利岛。
这样的行为,只会让挽言死得更快、更惨。
最后, 我只能希望老天多眷顾她一点。
6
檀利岛的九月会议前,我一直在世界各地忙得脱不开身。
当我回到岛上时。
我找到了乔慕尔,在他的告知下,知晓了他和挽言的计划。
乔慕尔是南场唯一的 N 国男玩偶, 我们有过几次交谈, 也清楚对方的目的。
他是陈薇陌最喜欢的男伴。
听周承南说, 陈薇陌打算在徐泳死之后, 和乔慕尔结婚。
为了能够顺利拿到江芊的手机。
乔慕尔最终选择去勾引对他有想法的江芊。
因为这是唯一能够进入她房间的办法。
他说出这个打算后, 嘱咐我不要告诉挽言。
我问他为什么。
乔慕尔呆愣在原地, 久久没能回应。
我好像看懂了些什么。
深深叹了口气。
7
去救挽言的那个晚上。
我将一切全盘托出。
在最后, 拜托她去取挽夏的蝴蝶胎记。
可能是埋在心底太多年的执念,我总认为,只要拿回了那个胎记, 挽夏就自由了,她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快乐地生活了。
所以当挽言告诉我, 她已经拿到时。
我终于放下了一切。
只是此刻。
我已经暴露在白殿主控室, 有无数子弹穿过我的身体。
生命的终局,眼前的一切都化成迷雾。
雾的背后。
是身穿碎花裙的盛挽夏。
我认得那条裙子。
是她 18 岁那年赴约来到电影院, 穿的那条。
陈名升视角:
1
9 月 15 日那晚。
我们集结了情报局,N 国海警和国际海警的众多力量,候守在太平洋附近。
在晚上 8 点 17 分时, 收到了檀利岛具体坐标后, 立即前往位置。
在船上时, 我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我没想到盛挽言真的做到了。
我想着回国后一定要让局里好好奖赏她。
这怎么着也得拿个一等功。
可是。
在我们成功抓捕了全岛所有的人,以及 17 名 N 国叛国者后,依旧没有找到盛挽言。
直到在收拾残局时。
我在被烧成只剩钢架的船只附近, 找到了一只被熏得发黑的玉镯。
我认得这枚玉镯。
是盛挽言的。
2
各国参与檀利岛事件的政要, 以及檀利岛的三个掌权人和其他附庸。
无一例外,都全被送上了国家法庭或国际法庭。
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被立即执行了死刑。
而前往檀利岛执行任务的 24 名情报局同志, 被追授了属于他们的功勋。
其中包括盛挽言和叶蓝。
多年后。
我一路晋升,成了情报局的局长。
N 国的资本在那几年一直想要开发檀利岛,将它改造成一个旅游胜地。
被我拒绝。
因为那座孤岛。
埋葬了太多我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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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碗子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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