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唐小舟全集
加号易和（2）第1391章
唐小舟没有立即说话，他显得犹豫。
颜春的意思呼之欲出，戴天禄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把握政治方向，清除腐败，理顺班子，整顿队伍。行政方面，需要有一个人顶上去，完成另一大任务，即稳定泸原的经济，也就是唐小舟所说的维持。只要泸原经济不加速下滑，能够稳住，就是胜利。那也就是说，颜春想让唐小舟去和戴天禄搭班子。
有关这一点，邹涵提醒过唐小舟，也建议唐小舟去上面走动一下，想办法避免这一结果。唐小舟自己也不愿意去泸原。毕竟，他在岳衡打下了基础，铺开了摊子，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自己的这一届任期，结果应该相当不错。
唐小舟做了一场书记梦，靴子落地，他的梦也就醒了。对于省委任命戴天禄担任泸原书记，他是认同的，也是服气的。换位思考，他如果是省委书记，也会认为这是最佳方案。可是，如果让他到泸原当市长，他还是会想不通，觉得委屈。知道的，会说这是省委对他的重用，不知道的，都会以为他犯了多大的错误，被降职使用了。
关键在于，如果到了泸原，他没有抓手，无处着力。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做出一点成绩，也就是阻止了泸原的崩盘，迟缓了下滑而已。
行政看的是结果，结果下滑，你说是自己巨大的政绩，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将来，省委讨论提拔重用他的时候，反对的人会说，这是他的政绩污点，至少是证明了他的无所作为。又会有谁能力排众议，舌战群雄，说成是他的政绩？
颜春问，有顾虑？
唐小舟说，如果是征求我的意见。我觉得，我不是完成这项任务最合适的人选，请省委另请高明。
徐国节说，你没有喝酒吧？
这是再次提醒唐小舟，你小子别昏了头。虽然这是在吃饭，但也不是一般的饭。和书记吃饭也是政治，你别不识好歹。
唐小舟立即加了一句，如果是命令，我必须服从。
徐国节说，我就不喜欢你一点，满身文人的酸腐味。
颜春说，你回去后，可以从现在工作组里抽调几个人，也可以从泸原或者省里其他地方，抽调几个人，组成一个课题小组。我给你一个月时间。
唐小舟原想表现一下坚决完成任务的英雄气概，同时又想，这副担子实在不好挑，自己答应不能太爽快，至少要让颜春书记明白，自己是勉为其难。这也是他一开始说，如果是征求意见如何如何的原因。
一来，他要向颜春书记表明自己的态度。二来，他还要表现另一种态度，既然是颜书记和省委的意思，他坚决执行。有徐国节在身边真是好，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又不着痕迹。该说的话，他全都说了，该表达的态度，也表达了。
既然颜春说给他一个月时间，这就不是商量，而是下命令了。
唐小舟说，这也就是说，不是选择题，而是必做题。
颜春说，国节秘书长，你吃饱了没有？
徐国节说，书记的饭，难得吃到。我还得多吃两口。他往自己碗里加了一点点米饭，又伸出饭勺，臽了一点，对唐小舟说，小舟，你也多吃一点。下次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唐小舟说，谢谢秘书长提醒，我就多吃一点。
其实，徐国节加的饭都很少。徐国节将西红柿炒鸡蛋的盘子清空了，唐小舟便将辣椒炒肉的汤汁倒进了自己的碗里。两人几口将饭吃完，此时颜春拿过纸巾揩嘴，然后站起来。徐国节也拿了纸巾，唐小舟便将手伸向纸巾盒，抽了两张纸。
唐小舟跟在徐国节后面，抬腿准备向外走，同时又想，就这么走了，似乎不太好，若是说颜书记再见之类的话，又太傻了。他说，书记，你欠我一顿酒，我下次来找你讨，你不会忘吧？
颜春说，你放心，等你的论文做完了。我请你喝酒。
唐小舟没想到颜春又把话题绕到这上面来了，说，那我看还是算了，我不喝这餐酒行不行？
颜春说，晚了。酒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从颜春的办公室出来，唐小舟快走几步，跟上前面的徐国节。
徐国节说，你可真能啊，敢向书记讨酒喝。
秘书长的办公室在楼下，徐国节懒得等电梯，而是走楼梯，唐小舟跟在后面。
唐小舟说，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徐国节说，你小子，还有担心自己做错的时候？
唐小舟说，这么说，我确实是有错了。老板，我能不能向你借点东西？
徐国节没想到他的话题转得这么快，转头看他一眼，问，借什么？
唐小舟说，借点时间。然后又补了一句，再借点茶叶。
徐国节说，你小子。我怎么就这么烦你呢？
进入徐国节的办公室，唐小舟非常主动，烧上水，拿出茶叶，自己泡茶。
徐国节的办公室，最早是余丹鸿的办公室。唐小舟在省委办公厅当秘书的时候，进出两个办公室最多，一是楼上赵德良的办公室，二是这间办公室。
楼上那间办公室，主人只换了一次，虽然有很多改变，总体而言，改装还不是太大，许多地方，还保留着原貌。这间办公室就不同了，先后有过四个主人。
余丹鸿是暴亡，随着他死亡，身后事虽然没有深入调查，算是不了了之，圈内人却知道内幕。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曾经用过的办公室，便被认定为凶室，后来者心中肯定忌讳。可无论怎么忌讳，又不能不用这间办公室。只有一个办法，全面改装。江育奇继任秘书长的时候，对这间办公室进行了全面改装，几乎每一扇门，都改动了一下。
江育奇之后，接任秘书长的是仇临渊。对于仇临渊来说，也有一个忌讳，江育奇不仅没有升迁，甚至还被处分降级使用。所以，仇临渊又一次对此改装。
离开省委之后，唐小舟进入这间办公室只有一次，即仇临渊代表省委，完成对唐小舟的任职谈话，现在是第二次跨进这间办公室。跨进这里，唐小舟第一眼就发现，徐国节作为这间办公室的新主人，一点都没有改动，一切照旧，包括沙发的摆放，都是原来的。
没有改动，自然也有讲究。仇临渊由省委秘书长升了省委副书记，如果说以前这间办公室风水不好的话，经过两次装修，显然已经改好了。其次，仇临渊是省委副书记，徐国节的顶头上司之一，如果把老上司曾经的办公室改了，人家会怎么想？不改，是对人家的一种认同。
徐国节坐下来，说，看到你一脸的官司，知道你有话要说。说吧。
唐小舟说，有这么明显吗？
徐国节说，你想知道什么，你想好。我只回答你三个问题。多一个都不答。
唐小舟想了想，说，我听到一种说法，上次我向省委汇报，差点把天捅了个窟窿，好在后来我自己补上了。这个说法，让我极度不安，原因是我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错在哪里。老师能指点一下吗？
徐国节想了想，又端起茶杯，喝了杯中的茶。唐小舟立即替其续上。徐国节端起来，又喝了，唐小舟再续上。
徐国节说，我记得上次你的汇报，其实是汇报你自己的思维打架过程吧？你的脑子里，两种观点一直在打架。作为市长，你和其他很多市长一样，被眼下的房地产财政困住了，找不到出路。你其实是希望能像泸原一样的，那样，市财政困境就解除了。
唐小舟说，是。所以，我是衷心拥护小城镇化建设和农村土地流转的。
徐国节说，可你又从各个不同的层面，分析认为，泸原的做法是错的。
唐小舟说，那是因为泸原走得太早太快。这就像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时速120公里正常，如果是180公里，就严重超速，如果是280公里时速，恐怕就是车毁人亡。
徐国节说，这是不是说，你最终打败了自己？
唐小舟不清楚徐国节为什么这样说，看着他，希望他进一步解释。可是，徐国节不说了，而是端起茶杯，喝茶。唐小舟意识到，徐国节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只不过，这个答案太特别了，甚至让他更加糊涂。
既然第一个问题已经回答，唐小舟不好纠缠，只能提出第二个问题。
唐小舟说，为什么是我？
唐小舟原以为，徐国节会问，这个问题没头没脑，你让我怎么回答？为什么是你？你是指让你当工作组副组长，还是让你负责这次的任务？或者说，你认为你在岳衡干得很好，为什么把你调走了，其实是把你撤职了？
这几个问题，无论徐国节回答哪一个，怎么回答，唐小舟都能得到答案。
可是，徐国节却说，为什么不是你？
徐国节对于这一问题的回答，竟然是一个反问句。就算是反问句，也是答案，并且是最佳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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