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唐小舟全集
加号易和（2）第1370章
唐小舟说，颜书记提出的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一直以来，我不断向自己提出的问题。
仇临渊说，小舟肯想事。
颜春说，那你就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唐小舟说，这是我要汇报的第二点。如果把农村土地都卖了，是个什么局面？有一个现成的例子，就是广东的东莞。东莞虽然是地级市，土地面积，大概只相当于我们一个县那么大，二十几个镇，行政上仍然称为镇，实际上却是二十几个城市，每个城市的经济体量，差不多相当于甚至超过我们一个县。整个东莞市，几乎已经没有农业。如果把泸原的农村全部卖掉，建成像东莞那样的城镇，那么，泸原就可能成为五六个东莞。但问题是，可能吗？
詹相和问，为什么不可能？
唐小舟说，据我所知，零八年美国次贷危机导致世界经济危机之前，东莞的总人口，已经接近两千万。零八年东莞经济受到世界经济危机的巨大冲击，人口锐减，每年减少数百万。我听说，现在东莞的人口，大概只有一千至一千二百万。有八九百万人离开了。
仇临渊问，小舟，你举这个例子，想说明什么？
唐小舟说，我想说明，东莞的总面积大约二千五百平方公里，而泸原市的总面积是一万七千平方公里，是东莞的差不多七倍。要想让泸原成为东莞，至少需要七千万到一亿的人口。而实际上，现在泸原的实际人口是多少？四百多万。这还是户籍人口，而不是实际人口。我们估计，在外务工甚至已经在外定居的，超过一百万人。
我可以说一句绝对的话，泸原，不仅是泸原，而是内地其他城市，永远失去了成为东莞的机会。中国只有一个东莞，甚至全世界也只有一人东莞。不可复制。
颜春说，小舟，你说了这么半天，喝口茶。
唐小舟端起茶杯，一口喝下大半。常道泓站起来，替唐小舟加水，同时也为其他领导加水。
唐小舟继续说，我拿东莞和泸原对比，其实是想说明一个问题。泸原变相卖土地，吸引了全省乃至全国的商人老板争抢。他们拿到土地，准备干什么？就是搞房地产。问题是，这些土地如果真的全用来搞房地产，仅以城市化而言，泸原就成了第二个东莞。问题是，成为第二个东莞，需要一亿以上的人口，整个江南省的人口全部集中在泸原，都填不满这个坑。别说增加几千万人口，整个泸原市，未来十年，人口增加一百万，都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也就是说，这些土地一旦全部建成房地产，整个泸原的住宅空置率，将高达百分之九十。
几个常委明显暗吸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唐小舟再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那么，如果全国的农村土地，都像泸原这么干了，这些房子如果全部卖出去的话，全国恐怕得增加十五亿以上的人口。可能吗？所以，结论只有一个，这些被卖出去的土地，将会大量被空置，被荒废。这是我思考的第二个问题，什么人买房子的问题，也就是人口基数问题。其实，东莞的例子，还可以说明第三个问题，即资金面问题。
仇临渊问，怎么说明资金面问题？
唐小舟说，东莞在改革开放初期，之所以抓住了大发展机会，是因为大量的资金介入，包括台资，日资，港资以及其他海外资金的流入。东莞二十几个镇，每一个镇的GDP，在九十年代末，甚至超过了我们内地的一个地级市。就是现在，也超过我们绝大多数县。而泸原现有一百多个乡镇，且不说把这所有乡镇建成东莞那样的规模，就算是一半，或者三分之一，需要多少资金？天文数字。这些资金从哪里来？泸原自己肯定没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都没有，只能吸引周边城市，吸引周边省市的资金。
仇临渊说，真是这样的话，周边城市的资金，会被他们吸干。
唐小舟说，正是这样。我了解过，泸原才开了个头，周边的城市，已经有大量资金被吸过去了。就连我们岳衡市，也被吸过去一个多亿。这一个多亿还只是用于买地，将来，要把这些土地建成房地产，至少还需要几十倍的资金。周边城市为了留住这些资金，甚至吸引其他城市的资金，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和泸原抢速度。
徐国节说，河里的水就只有这么多，到处都有抽水机抽水，又没有新水源补充，就算是长江，也会被抽干。
唐小舟说，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我们哪怕集中整个江南省的资金实力，或许可以把一个县建成小东莞，却根本没有可能把一个地级市建成小东莞。推而广之，就算集中全国的实力，也不一定可能将一个省建成类似于东莞式的城镇化。结果只有一个，因为资金枯竭，到处都是半拉子工程，甚至到处都是荒地。
颜春对仇临渊说，小舟看问题，看到根子上了。
仇临渊说，这是你说的第三点，还是第四第五点吗？
唐小舟说，第四点。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各地争相卖地的情形，结果只有一个，大片卖地根本不可能了，没有足够的资金能力，最后，不得不将土地切成小块，一块一块地卖给那些资金实力一般的小老板，甚至卖给自然人。极有可能，要不了一两年，卖土地就像市场上卖白菜一样。大家都在挑肥捡瘦，大家都在讨价还价。而土地价格一落千丈。
詹相和说，那实在就不可想象了。
徐国节也说，那会彻底失控。
唐小舟说，第五点，也就是未来。未来只有一种可能，所有资金，都被套在这些土地上，也就会死在这些土地上，国家资金，银行资金，包括商人的资金甚至老百姓的资金。
说到这里，唐小舟停下来，端起茶杯，喝水。
颜春问，还有吗？
唐小舟说，首长们希望的是听取我对泸原问题的汇报。对于具体问题，一来，我了解并不十分详细，毕竟，我在泸原工作的时间只有十天左右。二来，我想，其他同志对于具体问题，比我了解多得多，也更加深入详细，所以，我只是向首长们汇报这段时间自己的一些思考。如果谈得不对，或者错误，请首长们批评指正。
仇临渊对颜春说，小舟同志非常敏锐，看问题有思想，有高度，更有独到见解。
颜春说，你一定想过，怎么解决泸原问题？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有关这一点，哪怕徐国节暗示，希望唐小舟谈一谈。唐小舟其实是不准备谈的。谈不谈，其实他一直在犹豫。来雍州的路上，他考虑的结果是不谈，后来听了徐国节的几句话，又决定谈。但坐在这里，有了上面那一大通说词之后，他又突然决定不谈。
不谈，只有一个原因，他说了这么多，其实已经有了卖弄之嫌。从几位常委的表情可以看出，自己所思考的一些东西，甚至是他们没有想过的，至少，他们可能在某方面想得深入，却没有自己全面，更没有自己这样的视域和高度。如果再谈，会不会让几位常委感到压力，从而认为唐小舟在表现比他们更高屋建瓴更聪明？
可颜春毕竟问到了这一点，他不得不再一次改变想法，说，我以为，这不是工作组的工作吧？未来怎么解决泸原问题，肯定要由省委综合考虑，并且做出决策。
颜春说，省委的决策，也不能凭空做出，肯定要征求方方面面的意见，听取各种建议。我想听听，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提供给省委？
唐小舟说，好的建议，我还真没有。原因是，我想，省委让我进工作组，主要任务，是盘清泸原的底子。不过，我有一个感觉，现在泸原的情况让我很不安，好像整个泸原的行政体系，都围着工作组在转，或者说，都在等着工作组的指挥。可工作组，又仅仅只是调查。如此一来，泸原的行政，实际处于停顿状态。
仇临渊问，泸原的行政，实际处于停顿状态，怎么理解？
唐小舟说，就是除了简单的日常，其他基本都停顿了。我听说，由于工作组冻结了与土地款有关的账号，泸原的办公经费都成了难题，上个月的公务员工资，拖了半个月才发，一些正常的报销，一个月都报不下来。还有其他很多工作，找不到相关负责人签字，没法开展。
仇临渊说，省委不是确定由蔡万琦主持工作吗？他在干什么？
唐小舟说，市里的一些主要领导，现在不是在接受组织谈话，就是在等待谈话，所有一切工作，为工作组让路，有一个多月没有开常委会和政府办公会了。这种情形，太不正常了，省委应该考虑，让泸原市尽快正常运转。
徐国节问，你认为，目前的形势下，如何才能实现你所说的正常运转？
唐小舟说，这件事，是因为首长问起，我才临时动起的念头，没有仔细思考，只是一种惯性思维。我觉得，泸原目前的问题，是市委班子的问题。省委是不是可以考虑，市委班子和工作组，各负其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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