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唐小舟全集
加号易和（2）第1386章
最近一段时间，朱若丹并不在泸原，他先是去北京参加全国经济工作会议，回来后，又要筹备全省经济工作会议，昨天才来泸原，开了一天会，今天又往雍州赶。
汽车启动，朱若丹开门见山，说，小舟啊，心里有不少想法吧？
唐小舟以为朱若丹谈的是对泸原事件的看法，说，也没有其他想法，和上次向常委会汇报的差不多，没有新的。
朱若丹说，我是说，你对我有想法吧？
唐小舟猛地愣住，说，没有。我对首长有什么想法？说到这里，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便加了一句，我可以考虑去做个手术。这自然是玩笑，意指变性，也是说，自己对同性没有兴趣，有点低俗，却也显示唐小舟的机变，纯粹是为了掩饰尴尬。
朱若丹说，你到工作组这么长时间了，按说，我早就应该和你谈谈。
唐小舟说，首长忙，那个李万姬不省心，我是清楚的。
朱若丹说，言不由衷啊，小舟。
唐小舟说，我说的就是衷心话。我刚下来，就是国庆节。遇到节假日，是政府最忙乱的时候，大家都怕出一点事。平常出事，处理了也就过去了。节假日出了事，小事也变成了大事。所有领导干部，遇到节假日，神经就紧张。
朱若丹说，这倒是实话。
唐小舟想将朱若丹刚才的话题跳过去，说，已经是年底了。每年的年底年初，是会议最多的时候。今年的经济工作会议，不太好开吧。首长主要抓经济，要操心的事，一定不少。今年这个局面，我都替首长着急。
朱若丹说，小舟是明白人。本来，经济工作会议，由省委把关，省长亲自挂帅，我就少了很多事。可今年不同啊。
唐小舟问，江南省的房地产调控力度太大，房企的日子不好过。更不好过的，是这些分管首长们。
朱若丹说，刚才还说你是明白人。你差点把天捅了个窟窿，你知道吗？
唐小舟大惊，说，首长，你别吓我。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捅了漏子。请首长一定为我指点迷津。
朱若丹说，也不算多大个事吧。好在你最后把这个窟窿又补上了。
这些话把唐小舟吓坏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或者说错了，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巨大危机。他和朱若丹之间，肯定没有达到和丁应平、徐国节、杨泰丰那种程度，甚至没有达到和戴天禄的程度。
最近，唐小舟对朱若丹的仕途生涯进行了一番调查摸底。
唐小舟认识朱若丹的时间相对较晚，是在当了赵德良秘书之后，随同赵德良第一次到闻州时，当时，郑砚华是闻州市委书记，姚营建是闻州市长，朱若丹是市委副书记。不料赵德良对姚营建极其不满，加上唐小舟也才刚刚当上秘书，整个江南省对他没什么认同，和朱若丹之间，也就是认识而已。
事后，他做了一点功课，知道姚营建和郑砚华之间，存在很多矛盾。郑砚华是少壮派，而姚营建是闻州的本地干部，根基很深，为人也霸道。郑砚华初到闻州时，非常艰难。后来，郑砚华抓住两点，扭转了局面。一是闻州汽车城项目，一是和朱若丹形成统一阵线。那时，唐小舟得出一个印象，朱若丹是郑砚华系的人。
叶万昌出事后，省委借此机会，进行了一次大调整，王增方担任柳泉市委书记，朱若丹调任柳泉担任市长，在王增方升到省里之后，又继任市委书记。当时，唐小舟的印象，朱若丹得益于郑砚华。有好几次，郑砚华请客，唐小舟是受邀者之一，朱若丹也在场，唐小舟更增强了这一印象。
此次，唐小舟进入工作组，原以为，朱若丹是组长，自己在他的手下工作，且不说他会对自己有所倚重，至少，在关键时候，应该对自己有所指点才是。可是，他到了工作组之后，多次主动和朱若丹联系，希望就相关工作交换意见，朱若丹一推再推，始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指示。唐小舟才意识到，自己此前对朱若丹的分析，可能是错了，需要重新审视彼此的关系。
这一审视，还真让唐小舟暗吃一惊，朱若丹的官场关系网，远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朱若丹出生于闻州市昌感县郊区的一个菜农家庭，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复读两年后考上县财校，毕业后分配在银行工作。商业银行从人民银行分离，虽说是商业银行，当时还是行政体系，正式员工，属于国家干部编制。一批人从人民银行分流，朱若丹因此到了农业银行。三年多后，县农业银行选拔一批年轻人才到基层建立乡镇储蓄所，朱若丹成为乡储蓄所主任。
也就是这一时期，温瑞隆作为社教干部，来到朱若丹所在的乡，两人相识并且成为好朋友。社教结束，温瑞隆回到省里，提拔为正科级干部，朱若丹也差不多同时由副股级提拔为正股级，担任县农业银行团委书记兼办公室副主任，仅仅两年后，朱若丹调进了县财校，担任教务主任。
日后，朱若丹的仕途进步开始加速，先后担任财校校长，教育局长，城关镇党委书记，然后直接担任县委副书记。
公开履历中，朱若丹担任县委副书记时，和温瑞隆有了第二次交集，即省委党校的同学。温瑞隆担任班党支部书记、班长，朱若丹担任副书记，组织委员。省委党校之后，温瑞隆到雍州市工作，而朱若丹则一直在闻州，看起来，两人间不在同一条线，但私下的往来是非常多的。
郑砚华到闻州，虽然和朱若丹建立了关系，就私谊而言，显然没法和温瑞隆相比。日后，朱若丹到了柳泉，和王增方共事，和王增方的关系处理得非常好。
官场有一类人，当副手的时候，和一把手搞不好关系，当一把手的时候，也和副手搞不好关系。但也有另一类人，总能处理好同上级的关系，至于下级，他们通常采取一种保持距离，居高临下的态度。朱若丹就属于后一类。他的每一个上级，都成了他仕途升迁的动力。
正因为如此，朱若丹对唐小舟的冷淡，唐小舟怀疑与温瑞隆的态度有一定关系。另一方面，唐小舟又迷惑不解，温瑞隆对自己的态度转变，难道仅仅因为唐淑敏？
朱若丹说，说说吧。我知道你有一肚子话。
唐小舟说，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
朱若丹说，不会吧，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省委之所以派出这个工作组，就是把泸原这盘账查清楚。
唐小舟说，泸原这件事，就是变相买卖土地，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朱若丹说，你觉得就这么简单吗？
唐小舟看一眼朱若丹，再看一眼，想说点什么，又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哪里不简单呢？或者说，朱若丹的意思，如果仅仅只是变相买卖土地，其实是一件简单的事，并没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还是朱若丹之义，还有更为深层的含义？
朱若丹说，如果只是变相买卖土地，省委叫停，泸原哪有不停的道理？他们的胆子就算再大，也不敢和省委对着干吧。
唐小舟说，你是指北京的那帮人？
朱若丹说，也不仅仅是指那帮人。你向省委汇报的时候，不是分析了几种情况吗？如果是你分析的第一种情况，全省各个市都像泸原一样，把农村土地流转了，或者是你所说的变相买卖了。今年的全省经济工作会议，是不是更顺畅一些？
唐小舟再次看了朱若丹一眼，没有说话。
朱若丹说，我出身在农村。当然，那里不属于严格的农村，是郊区的菜农，后来，城市的发展，所有土地都划进了城区。我出生以及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变成了现在的新区。不知你是不是了解，我在农村工作过，在农业银行设在一个乡里的储蓄所当主任，天天跟农民打交道。后来也有相当一个时期，在县里工作，哪怕当县委副书记、副市长，我也主要是分管农村。当了副省长，还是分管了一部分农村工作。
唐小舟说，对全省农村和农业，没有人比朱省长更熟悉。
朱若丹说，就一省经济而言，农村经济可有可无。但农业又关乎国计民生，关乎大家能不能吃到饭的问题，是个天大的问题。这是一个天大的矛盾，这个矛盾怎么解决？坦率地说，我不知道。我听说，你向省委汇报的时候，反复拿东莞举例。
唐小舟说，是的，东莞是一个很特殊的例子。
朱若丹说，那你一定知道，东莞几乎没有农村，也没有农业。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这个副省长，更想去东莞当一个副市长。那多单纯。我们没有这样的好命啊。
唐小舟说，时间空间不同，结果可能不同。
朱若丹说，你想说市情不同是吧？可是，为什么市情不同，人家就可以，我们就不行？就算不行，不也是在改革吗？之所以改革，不就是在试错吗？是，试错肯定要付出成本，有时候，成本可能还非常高，甚至代价非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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