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于亮剑 vs 手心里的温柔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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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5 06:02
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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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第190期）
然而，正当大家想敞开心胸痛痛快快地喊上几嗓子的时候，更大的问题又出现了。
“所有的车辆和设备原地不动，马上熄火，火源全部禁止！”天然气在燃烧的时候，是不会再发生新的爆炸的。但在不燃烧的状态下，只要它和空气混合，达到一定的浓度，就时刻都有再次发生爆炸的可能。在现场，有上百辆各种车辆，上千人的抢险队伍，上亿元的各种设备和物资，一个火花、一处静电的释放就可能在瞬间酿成新的空前的灾难。“全体公安干警立即疏散人群，封锁路口，要把周围方圆三公里内的村民全部清走！”西北口音的大嗓门再度响起，人们立刻散开，向周边的田野奔去。井口还在凄厉地咆哮着。突然，声音有些怪异，一种“咣咣”的音响从地下传来。“不好！”钻井工程处的一名领导在后面大叫一声。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巨响，一根长达9米多的油管从井口喷出，飞到了二三十米的空中，然后扭曲着身子，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紧接着，又是第二根、第三根……人们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握着水枪的消防队员们被这阵势惊呆了。谁都知道，此刻喷出的油管如果与周围的套管在碰撞中发生火花，那么，一切都将化为灰烬。“大家别怕，要镇定！谁先上去把情况搞清楚？”局长的声音洪亮而又沙哑。工程抢险队伍里立刻冲出几个人来，毫不犹豫地奔向井口。他们一边机警地躲避着障碍，缓缓前行，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井口附近的情况。空中变了形的油管，一根接着一根在他们身旁落下，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有人滑了一跤，钢盔跌出去老远。一会儿，井口的咆哮终于减弱了，油管的喷涌终于收住了脚步，死神的发威暂时告一段落。前去井口侦察的人回来了，带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井口的闸门已经烧坏了。所有的人都明白，只有将其锯掉，换上新的阀门，才能实施压井作业。那么，谁去锯这个井口呢？那里就是炸点，就是生死线啊！局长环视着大家，严肃地说道：“人不要多，能少去就少去！”这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如果出事，少死一个算一个。经过再三斟酌，我们四个被选中了。领头的是采油厂的厂长，然后是钻井处、井下公司的两个副经理，最后是我。我的任务最简单，用头盔舀上水往他们锯井口的钢锯条上浇。一方是志在必得，另一方是殊死抵抗。要么是大获全胜，要么是同归于尽。头顶上几十杆水枪开花，喷出的水流如倾盆大雨，把每个人都淋得透湿，但大家满脸的汗水还是滴个不停。钢锯在他们三个人手中轮流地拉动着，“啪！”的一声，一根锯条断了，立刻换上第二根、第三根……自下而上喷射的天然气“嘶嘶”地怪叫着，稍不注意，手或胳膊就会被扫上一下。虽然隔着厚厚的防护服，还是一阵剧痛。如果打在脸上，肯定会是一个永久性的满脸花。几十兆帕的压力，使“气老虎”变成了恶魔。这是在与死神赛跑呀！在这么高的压力下，喷出的天然气正在快速地向周围逸散，每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爆炸的危险。要知道，周边有那么多村庄、村民，那么多机器设备，就是一部小小的电冰箱启动，都可能会是下一个更大灾难的推手。而此刻，滑动的钢锯条在套管的铁壁中错动，每一下都可能会迸射出一束火星。我拿头盔舀水的双手好似有千斤的重量。我想什么了？其实什么都没想，也顾不上想。当时的双眼紧紧盯着锯条，其它的什么都没有看见。事后多年过去了，一次同那位厂长聊天，他竟说：“当时在旁边吭哧吭哧舀水的是你呀？我怎么没看见。”这就是当时每个人的心情，心里眼里手里就盯着一件事：赶快把烧坏了的井口阀门锯掉。当时，另一位在场的采油厂工会干部抢拍了一张照片，把那难得的一瞬间记录了下来。多年以后，他把这张照片放大后，送给了我，这才真实地还原了那一令人刻骨铭心的记忆。被烧得变了形的阀门哀叹着栽倒在我们脚下。后边的人群一阵欢呼，大家一哄而上，新的阀门被抬了上来。井口在新阀门与其对接中发出了更加刺耳的叫声，这是垂死的声音，充满恐怖与绝望。一次次地接近，又一次次被推开；一次次地插进螺栓，又一次次被气浪冲走。一分钟、二分钟……较量在对峙。这是耐力的对峙，这是灵与肉的对峙。压裂车轰鸣着冲了上来，用上百兆帕的力量把成百上千吨的重泥浆顺着新装上的阀门压进了地层。空中的浓烟慢慢散去，一片蔚蓝色的天空展现在人们面前。人们欢呼雀跃。毕竟已经有21天没有见到这样的天空了。嗅着清新的空气，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突然渴了、饿了。“快起来，清场！他娘的……”西北口音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嘴里还有些不干不净。这是乐的，他一高兴就会爆出“口头禅”。我循着这声音望过去，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喊。原来，许多消防战士都横躺竖卧地倒在了地上，有的竟呼呼地大睡起来。我急忙赶过去帮忙。战场上一片狼藉，各种水枪、水带、工具搅在一起，与泥水混成一团。负责外围警戒的公安干警立刻聚集过来。西北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听着，这边的活完了，咱那边的活，又该开始啦！”站在他身后的我一听这话，心情立刻又凝重起来。是呀！酿成这场特大火灾的犯罪分子现在在哪里呢？他们不也是我们这场较量的另一个对手吗？1997年8月4日，河北省永清县境内的一处法场上，人头攒动。人们在奔走相告：霸33井特大火灾的主要犯罪分子要在这里伏法了。2011年12月6日，在一场全国性的“清网”行动中，冀中公安局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又将这场特大火灾中的最后一个犯罪分子缉拿归案。从1993年到2011年，这场持续了整整18年的较量终于落下了帷幕。一转眼，又是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场较量的硝烟，恐怕早已被人们所遗忘，但是我却无法忘记。我时常想，在这场较量中，我们究竟学到了什么呢？这是每一个参战者都不应该忘记的问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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