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家园:范宽和许道宁

文摘   2024-08-30 17:05   四川  

      李成之后的宋初画家,我个人最喜欢的是范宽,李成到范宽之间的那些画家我就跳过去了。

      范宽950~1032,本名范中正,字仲立,因性情宽厚豁达,人称范宽,后来就干脆自名为范宽了。

      范宽一开始是师法李成的,后来又往上追溯,改学荆浩了,再后来却又觉得‘与其师于人者,不若师诸造化’,于是隐居于终南山和太华山,终日对景求趣造意,终于卓然自成一家。

      注意范宽的师从造化,并没有说他是对景写生,而是说他终日危坐四顾,对景求趣造意,然后发之毫端。

      整天坐在山林之间东张西望,对着景色揣摩其中的趣味,在脑子里形成创作意向,然后用笔墨表现出来,这就是范宽师法造化的方法。

      不是对着风景写生去熟悉山水的形象特征,而是去吸取其趣味养分,重表意而不重再现,这就是中国画一开始就和西方绘画走上了不同道路的表现。

      西方画家大多数都是以绘画为谋生手段的职业画家,中国也有供职于皇家画院的职业画家,但留名于世的却以文人画家为主,我觉得这是中国画和西方绘画道路不同的原因之一,职业画家是画给别人看的,文人画画也要给别人看,但首先是画给自己看的,和作诗一样,重在抒发表达。

      《溪山行旅图》,绢本水墨,206.6x103.3厘米,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我说我喜欢范宽,其实就是因为这幅画,这幅画有一种震撼的力量,它把雄伟的大山画出了压迫感。

      在川西的山区里旅行时,那些崇山峻岭常常给我一种压迫心灵的震撼,但我从来没有能够用相机还原出那种压迫感,拍下来后再看照片,就觉得很平淡了,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但范宽在这幅画里做到了,我猜是因为体量的安排所致。

      近一些的行人、稍远一点的树林和寺庙,在画面中都那么小,而明显要远很多的那座山峰,却占了画面一多半的面积,按近大远小的透视原理,这似乎有点不合理,却恰好衬托出大山的雄伟和拔地而起的突兀。

      欣赏这幅画的感受,和画面的大小有关系,在手机上看感觉会平淡,在大屏幕电脑上凑近点看,就会大不一样,而如果能够站在两米多高的原作跟前看,那一定会有一种身临其境的压迫感,就像我在川西的道路上,在只有一两百米的距离上看到好几百米高的山峰那样,脖子都会酸痛。

      这幅画的保存品相也挺不错,至少比荆浩的《匡庐图》品相好不少,今天的人来欣赏古人的作品,保存品相明显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范宽是用浓墨细线来勾画山石轮廓和主要的纹理脉络,然后用淡墨以短促有力的点画笔触来表现山石质感的,这种方法被称为雨点皴,也有人称为豆瓣皴。

      米芾评价说范宽这样画山石,把山石画得太黑了点,这个就是见仁见智的了,我觉得是有点黑,但好像有助于表现压迫感。

      近景的豆人寸马,小山树林和庙宇,都画得挺精致的,仔细看似乎都可以自成一幅画了。

      《雪山萧寺图》,绢本淡彩,182.4x108.2厘米,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为了表现白雪,雨点皴用得比较淡也比较稀疏,能够看得更清楚。

      这幅画也挺棒的,但觉得和《溪山行旅图》不是同一水平的。

      《雪景寒林图》,绢本水墨,193.3x160.3厘米,现藏于天津市艺术博物馆。

      还是那个感觉,如果没有《溪山行旅图》,或许我不会那么喜欢范宽,看来画出《溪山行旅图》是范宽的一次人品爆发,因此则给我们留下了一幅艺术珍品。

      许道宁,生卒年不详,活动于北宋中期的画家。

      自小酷爱绘画,常常喜欢画一些丑人丑态,挂到酒店里博人一笑,为此经常被画中人打得脸肿衣裳破,仍然乐此不疲。

      青年时赴汴京想要学画,因生活无着只能卖中药为生,同时借助画画来招揽生意,慢慢却在绘画上出了名。

      初期师法李成,学得惟妙惟肖,却缺少创意和变化,后来游历名山大川师法造化,画风大变,画山石采用长线直皴,常常让皴线从山顶一直拉到山脚下,使得画出的山石有瘦硬刚健的效果。

      和范宽有点类似,他的画作我真正特别喜欢的其实就只有一幅。

      《秋江渔艇图》,绢本水墨淡彩,48.9x209.6厘米,现藏于美国克萨斯纳尔逊艺术博物馆。

      这是许道宁长线直皴的技法效果发挥得最淋漓尽致的一幅作品,充分表现了‘峰峦峭拔,林木劲硬’的画风。

      从学别人学到惟妙惟肖足以乱真,到自创出一种独一无二非常有辨识度的表现技法,这个转折还真够大的。

      这幅长卷的每一段,感觉都可以看作一幅完整的画:

      另外不知你有没有感觉,这幅画有点西方绘画的味道,有一股素描味,我曾经用铅笔素描临摹过这幅画的局部,差不多就是中间那一段,发现铅笔素描可以非常好地还原出这幅画的味道来。

      这幅画应该比西方存世最早的素描还要早三四百年,没有抄袭嫌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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