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广州美术学院“987口述史工程”采录成果的节选。 “987”指90、80、70三个年龄段的广东美术界长者,项目由广州美术学院中国近现代美术研究所实施。
何广基,1937年出生,广东佛山人。华南理工大学土木系工民建专业57级毕业生,曾先后在华南理工大学、团省委学校工作部、广东省中医药大学等单位任职,1991年至1998年间任广州美术学院党委副书记。
受访人:何广基
采访人:梁志钦
摄像:郁思洋
照相:郭晴
录音:梁志钦
采访时间:2021年10月20日
采访地点:广州美术学院老干部活动中心
在场人:黄富源
采 访 现 场
访 谈 节 录
美院是一个了不起的地方
我是1991年的5月份(应为1991年6月) 正式(被)调来美院。来到美院一看,当时给我的印象是校舍比较破旧,范围比较小,人数又不多,就是那么一个印象。当时的学生礼堂很破旧、很潮湿,去那里开个会都是奉命去的,潮湿得不得了,这些都不讲了。(虽然)我对美院的初印象是那样的,但是时间久了,我就觉得美院是一个藏龙卧虎之地、人才辈出之地,这给我印象最深。你看,有全国知名的胡一川、关山月、黎雄才这一批享负盛名的老艺术家,又有一批能文能武的中青年教师和骨干。
何广基手稿
这里边有两件事情,我很感触。第一件事情,当年评职称,就刚评职称的时候还要我们这领导干部参加的。我来了这里后不了解啊,所以我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去人事处看那些评职称的档案。我吃过晚饭就去,我一看,非常感触。看到那些老师们的画册、专著、收藏和获奖的名单,比比皆是,非常感触。
东莞银城酒店
还有一件事情我感触最大了,就是我们的集美公司,搞了东莞那个五星级的酒店,就是银城酒店。当时快装修好了,把我们领导请过去看。我一看,非常非常地感慨。设计新潮,造工精致、堂皇,都出自美院老师之手。最使我感慨(的是)有一个小插曲,当时一看,有几个外国佬在那里工作。我就问那个工程的负责人,我们美院的老师,我说:“怎么回事?有几个外国佬在这里。”他说我们搞这个装修要用石材,我的石材是从外国哪一个国家进口的。我不仅买了石材,我顺便请他们几个老技工跟我回去,跟我到中国来。后来他说了一句话很自豪,“过去,我们中国人都是给外国佬指挥的,但这次呢,我指挥外国佬。”好骄傲啊。从这两件小小的事情,我就看到确实美院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地方。这个是我对美院最深的一个印象。
美院思想开放超前
整个高等院校里面还没有好好解决的(事情),我们美院首先解决了,集资建房 、住房改革,这是我们美院开了一个头。
现在我们的宿舍,除了33栋是专门建解决美院的老革命、老艺术家、老教授、老领导住房问题,是公家出钱、省拨钱专款专用之外,其它你们看到那些新建的宿舍,34栋、32栋、17栋、30栋的加层,都是那个时候动员大家自己出钱来建的房子。我觉得建房子还有一条很值得肯定,提议放进去激励措施。就是假如你现在是讲师,你可以渐渐(升至)副教授的水平。(房子)有规定面积的嘛,助教多少,讲师多少,副教授多少,正教授多少,你一个讲师你就申请建(说)我要副教授的水平,可不可以?可以。但是有一条,你不要忘了,三年之内你要兑现。(职称)评上去啊,你要努力评上去。不然的话,到卖房的时候,行了,你讲师就按照讲师(的规定面积),多余的部分高价补回去。所以鼓励年轻教师要努力奋进。这条很难得。
广州美术学院昌岗校区
刚才讲的是自建房。到房改的时候呢,就按照规矩,你是哪一级(职称)你就享受多少平方(住房)。你现在这个住房多少平方,就按照公家的标准出钱。超过的部分就按照高价补。集资的时候呢,要多少钱,你先交。如果你到了分房的时候,你超出部分,来补回给你。你明白这个道理吗?所以这条不错,美院这样子做非常好。所以我就讲,美院这个班子务实,思想开放。
思想开放还表现在办公室创收, 这个在高校里边还是我们搞得比较早。我记得,当时我是从华工过来,我来了美院以后,当时已经搞创收办公室,搞得热火朝天了。华工,我的老母校,还在反“地下水”。什么是“地下水”?就是老师晚上去“炒更” ,搞点创收、搞点收益。领导说反“地下水”,意思是捞外快是不对的。所以我对比一下,我觉得美院的思想还是开放,思想超前。
胡老参加延安文艺座谈会50周年纪念活动始末
延安文艺座谈会50周年的时候,在延安举行纪念活动,邀请胡老(胡一川)参加。胡老很高兴,高兴得不得了,好像小孩子听到爸爸妈妈带他到外面玩的那种天真的感情。但是当时学院领导考虑胡老82岁高龄了,去延安那么远,顶不顶得住?如果顶不住,首先你学院党委要负责任,你怎么能够放人去?所以当时就研究劝他不要参加,不要去,而且这个事情就落到我头上,让我去跟胡老做工作。
1942年4月27日毛泽东、凯丰邀请胡一川出席文艺座谈会的请柬
胡一川参加座谈会之后的日记,1942年5月24日
为这个事情,我和胡老接触得多了。我先后四次上他家,第一、第二次都是劝说的,把刚才的意思讲了,先理解身体不好,年纪大了,82岁了那年,胡老不接受,死活不接受。第二次(我)再去上他家要说这个事情,他还是不接受,坚持一定去。当时我们也很理解他的心情,他是1937年“七七事变”到延安,在延安待了七年,到1945年离开延安,然后就一直没有回,47年没有回去过,半个世纪了。他说:“你理解我,我这次再不去,我这生、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了。”所以(他)讲得很亲切。后来呢,学院领导再次研究,同意他去,采取比较稳当的办法,把他的大女儿借调过来,他大女儿是在教育学院的,胡珊妮借调过来一个礼拜,全程陪同,他大女儿的旅差费等都是美院包。为了稳妥起见,还要他家属他女儿写一封信给我们美院党委,同意这样做。不然这样,我们要负责任,将来上级追责起来,(用)广州说(我们)要“咩飞” 的。
1992年纪念邮票
我们提出这个措施,胡老非常高兴。第三次(我)上他家就给他送行。第四次(我)上他家就接风啊,他回来就很高兴。真的,那个情景,我都无法形容,82岁的老人家,还像一个小孩子这样高兴得不得了,讲了在延安所见所闻,讲他拜谒黄帝陵,心情非常高兴。这个事情说明了胡老对党、对领袖的那种纯真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