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颂河的体裁很多,歌颂河的作者也数不胜数。人应有自知之明,咱这几把刷子也写河?那一定不会上档次。可使我欣慰的是,我写的河他们没写过;我写的河给我们童年带来的欢乐,给我们父老乡亲带来的福祉,他们没感受过。因而就凭这个优势就足以有了我写这河的底气与勇气。
昌邑人写家乡的河那一定是潍河 ,滔滔河水,滚滚北流……对!她是我们的母亲河。母亲定有她的子女,那我就要写她的女儿——我们村的北河,因为她的位置在我村北约五百多公尺,故称“北河”。
清光绪年间潍河流域图
旧社会,潍河在我们村附近的河段,随地势由上游孙家岔河向北至西高戈庄村前拐了一个弯,改向东南方向流至南北泊以南,又自我村北向北拐弯,经马疃村西头,又向西北流经姜泊村前,自姜泊村西再北转,蜿蜒入海。这一段几字形流势,就是当年我们这里的潍河泛滥区。1949年后,人民政府调兵遣将,将后河滩与西高戈庄段修堤固坝取直,(这就是改道)。“大部队”——“母亲”北流入海,留下她心爱的“千金”在原河道最深的地方“安营扎寨”,守候、打造当地一方平安,一方福祉。家乡父老十分呵护、爱怜潍河的女儿,从来没有以她为稳水,不流动而喊她“湾”或“库”,而直接喊她“河”——“北河”,北河西有个河与北河相似,我们叫她西河。北河东有个马疃河,这三个河均是潍河的女儿。直到前些年干涸成田,但那地儿现在依然称西河,北河,马疃河。她们如果用湾命名,又比湾大得大,而且湾的水再清也比不上她清,湾水永远是黄泔泔的,她永远是清清澈澈的;湾里也有鱼,但一是永远长得不及河里的大;二是鱼种也永远不如河里的多。再者,也许我见识少,根据我的记忆,湾里从来没有见到草虾、蟹子、鳖以及一些有名无名的水草。如果用水库命名尚可?她又比水库小得小,峡山水库一望无际,波浪滔天,由此比着,自然以水库命名也不妥,那么归根到底还是得叫河。但称谓时用量词一“个”河,不能一“条”河。(上述完全是我的研究推理,后面我重点要叙述北河,不当谨请指正。)
这个河,是神奇的河。她“不忘初心”,耐得住寂寞,为这方热土的繁荣“砥砺前行”,立下可歌可泣的汗马功劳。
她旱能浇 涝能蓄。1964年,雨下得大,致沟满壕平,大口井都下满,屋地都水汪汪的,如果没有老潍河道的大容量,可想而知村庄会淹成啥样!1974年夏,潍河某地大堤决口,若无潍河老河道大容量储蓄,庄稼人畜安然无恙,那是黄粱美梦吧!
自我记事儿,经历两次水灾,都是潍河的女与她“姊妹们”化险为夷。风调雨顺都是想象,或祈愿,由于太阳黑子与厄尔尼诺现象及人为,大多年份都是旱,庄稼渴得让人看着难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及七十年代初无机井,抗旱水源全凭北河“挺身而出”。1968年特别旱,男女老少齐上阵,“战天斗地学大寨,抗旱保收豁出来”!青壮年挑四个水桶,上点年纪的挑两个水桶,体弱者、小学生能抬桶地抬,能端脸盆地端,热火朝天,如火如荼,大打一场抗旱保收人民战争,使庄稼减产至最低限度。北河南岸绵沙土壤,种庄稼不给力,但栽地瓜,种花生恰恰OK.松散的土壤,地瓜穰花生穰长得舒服,秋后一墩墩地瓜,一墩墩花生长得胖胖白白,出的时候不沾土,一嘟噜一嘟噜光光滑滑。两样煮着吃沙蜜蜜的比栗子都香甜 。集上卖地瓜,都知道我村的好吃,切地瓜干多出一成。栽地瓜种花生得用水吧!正好河里挑。旱了可挑河水一墩墩浇,挑水的队伍长长的,青年人还哼着歌担杖扇着点儿,真是一道风景线。后来用上了3.5汽油机水泵,田边挖个大坑,抽满水,挑地挑,提地提,捱墩浇,确保了花生、地瓜、土豆的稳产。
万户稼田兴万户;
千方水土养千方。
河里的自然生态鱼、草虾、鳖,种植的白莲藕、养殖的蟹;河畔的芦苇、菖蒲,栽植的柳子、竹苇,都是村民的福祉。到了深秋收获季,让人喜得合不拢嘴,最让人喜的是鱼、蟹和藕:鱼,品种多,鲤鱼、鲶鱼、鲢鱼、鲫鱼、䱰鱼;白莲藕,从微山湖买的藕种,河底靠南岸有两块场院大的沙土地,(也许她有意留它供乡亲们洗浴用,踩着感觉脚下很干净)其余全是黑粘土,适合藕生长。踩藕人踩一天的,傍晚队长派社员赶着小驴车装好车,第二天一早赶集卖,我几乎都与几个社员被派干集。昌邑大集、昌北所有集必赶,还赶平度辛河、马戈庄。“货比货得扔”,我们河的藕漂白大胖胖,一个藕瓜即一个小枕头,记得一次赶双台集,许多老太太说:“这些藕一定不是当年长的,不然哪有这么大”?我们总是笑着说:“奶奶们,那长十年不得和房子那么大”?哈哈都笑了。
北河是洗澡游泳的天然浴场游泳场:不知从哪年开始,也不知道是谁指定分男女两个洗浴地点:河段中部男,偏西部女,当然相距适宜,之间有芦苇菖蒲天然屏障,四个时间段河里洗浴。傍晌、午后、傍晚、晚上。其他时间也有少数人洗澡游泳。四个时间有长短区分:傍晌傍晚 社员们劳动了半天汗水浸透了衣服,人困马乏,收工时一个猛扎河里,你想那是多么的惬意!但不能“恋战”,只互相搓搓背,洗洗汗水噜噜的衣服。洗澡卫生,解乏,半天的劳累留在河里,迅速拿上工具“轻松打道回府”,妻做饭夫喂牲畜;午后晚上相对时间长,特别晚上的时间长。洗澡大都带上澡巾香皂,板板眼眼地洗个痛快,然后游游泳,皎洁的月光照在明亮的河面,波光粼粼,圆晕荡漾开去,一幅“月光下沐浴图”,美不胜收。孩子们好动,打水仗,采莲蓬,摸鱼虾,回家大都带“战利品”……,社员们在田间劳动,也经常捡到,从河里爬上岸觅食或看光景的大闸蟹、碗口大的鳖,完工回家把蟹子洗了放在碗里,随饭一起馏,熟了蟹黄都顶开盖,尝一尝回味无穷。
这河给我们的物质精神奉献,父老乡亲至今津津乐道,她像一座高高耸立的丰碑镌刻在人们心中。
再叙述三件孩提时在“爱河”里发生的有趣的事儿:1.捉(摸)抠蟹。咋不说“摸蟹、钓蟹”,反而说“捉蟹”、“抠蟹”?经历过的都知道,摸不如捉恰当,有一年“蟹反了河”,因盛夏潍河的几个女儿牵了手,北河东面的马疃河养的蟹子,大部分顺溜儿(那河地势高)到北河落户,北河养的鱼大部分逆溜儿到马疃河安了家。“蟹子顺溜来,鱼儿逆溜去”,两姊妹谁也不欠谁了吧!到了杪秋,“小黑豆”几个月的功夫长成“大闸蟹”,北河捉蟹的人满了河,有本事的成桶的往家提溜。“谷茬蟹子,麦茬鳖”,肥的蟹黄顶盖。水焯,清蒸,酱煲,生吃均可,“生吃蟹子活吃虾”嘛!无论咋样做都飨得鼓嘴。到来年春天,“苟且偷生”的“落网分子”“避难”一冬,开始蠢蠢欲动,“挖窝造宅,结婚育婴,传宗接代”,选择河边的攉鱼的沿子,凿一条横向一米左右,橄榄形的洞,两头留拳头大都洞口,周边水草茂密,它们觉得再隐蔽不过了,这就是她它们的“豪宅”,然后小两口放心的在“爱巢”温馨地度起“蜜月”。它们整天沉迷于大喜之时,哪里会想到厄运降临!我们屏住呼吸,跷腿蹽脚走过去,双手迅疾堵住两个洞口,一只手顺“隧道”往里摸,双双成了“俘虏”。(挺无情哈)我们乍开始交了一些学费,才知道如此的技术:一是,发现洞口急着跑过去,它们耳灵腿快,早已逃之夭夭;二是:悄无声息地过去,只急着收获,它早从那个洞口溜了。这时我们终于明白了它们为啥凿两个洞口。所以必须同时堵住两个洞口。因而叫“抠蟹、摸蟹”。2.攉鱼。选择河边水浅的地方截沿子(土梗),把截断的水攉出去,然后露出鱼。此举也有窍门:我当时与三弟体验了哥哥的这门道。先觅“鱼窝子”,老远观察“水域”鱼情,见频频打浑,且打浑有力,就断定这方有鱼群,然后悄悄游到较深水处,把鱼“赶”到想要攉的浅水处,再快速用木板闸下,以防鱼撤回。再就是在木板外撅泥搭沿子,程序到此应该说“打兔子揣腰里——就等炖着吃了”。稍一休息马上攉水,工具是哥制的水兜,用麻绳拴好桶,贴桶的外面桶口桶底各拴两根绳,再在绳头各绑一截木滚儿,双手握着好用劲儿。人多可分几组,一组两人。“哗哧、哗哧”,兜了沿子圈内的水,洒在圈外。很有节奏。三弟单人可用脸盆往外攉。最兴奋的时刻是,水将攉净鱼露出脊骨瞬间,各种各样的,大小不等的鱼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大鱼扁着身子鳍与尾扑打着残存的水,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溅起的泥浆老远。每逢这时,三弟都是迫不及待拿上抄网专抄个大的,经常鱼的挣扎把他闪个嘴啃泥……,最后的收获一定是大大的!十几斤二十几斤不等。各种鱼都有大小不等,䱰鱼,草鱼多数,大得个头五六斤,特别大的十几斤,也有蟹子和鳖。记得有一次整了一条䱰鱼,我哥仨费了好大的劲才治服它,回家称了十斤还多。每次推回家邻里分享一些,剩下的母亲煎了,全家其乐融融,分享这劳动果实。有道是“吃鱼的美嘴,不如攉鱼的美心”,真的这样。我一个堂叔,他不喜欢吃鱼,但他摸鱼攉鱼特别有瘾。3.找鳖蛋。大约农历八九月,人们到河岸走一走,会发现地瓜垅、土牛子上明显有新土,不用问一定是鳖刚产的卵,这时扒开土,四五个比乒乓球略小的“白圆球”就属于当事人了。出地瓜时也时常掘出来,有的人把它放在田头苇笠里,住工去拿时,不见了,只剩下蛋壳,那是巧遇它们出壳了,回家放到脸盆里,一个个小布点儿,四脚动弹着非常可爱,我俩妹妹最喜欢看了。
北河之所以造福人们,主要是她坚持履行自己的职责,不辱使命胜利完成着每项任务,还有一个关键点不能忽略,那就是此河有个“护河神”——一条大鱼。(究竟是鲤鱼、草鱼、䱰鱼、鲶鱼不曾知晓)说起来还真有些“传奇色彩”:爷爷常回忆一二说给我们听。(那时潍河还未改道)1.芦苇丛里救武工队(区队)。1945年秋日本鬼子投降,还乡团回乡抢胜利果实,与马区长领导的区队交了火,区队寡不敌众,隐蔽北河芦苇丛里,敌人猜测正着,包围了芦苇丛,眼看发现目标时,大鱼挺身而出,在远处大发“疯狂”,搅得呼呼楞楞,野鸭等水鸟惊慌散飞,敌人包抄过去,区队战士赢得时间迅疾转移,大人们常说那条大鱼潍河改道留下阵守北河。2.把偷鱼贼的肚子劐了一道缝。北河里上世纪六十年代,我们大队养的鱼,收获季前,“贼”
们趁晚上月黑子天,带着站丝下了网,一条条五六斤的大鲤鱼,眼看落于“贼”篓,大鱼挺身而出,赶走了“小偷”们。一个壮汉膀大腰圆,会点儿拳术,自命不凡,又杀回马枪,蹑手蹑脚意欲拿几条够回网本儿,他正庆兴多亏回来,不料“哗”!大鱼直撞过来,顶着他的肚子飞出老远……。话与电快,第二天邻村传出“XXX的肚子让庙头河里的大鱼劐了肚子,露出肠子”。(传话往往加上自己的再发挥)他村卫生员与我村有亲戚,他说他给那人缝了几针,可没说得那么严重。从此河里有金元宝,也无人敢动一动,确保了集体财产 不受损失。后来“护河神”越传越玄乎:“大鱼两丈多长,鱼须铁鞭那么粗,谁违犯河规,它用铁鞭须惩罚。(我们村干部群众愿意这玄乎)大鱼晚上都是到岸上睡觉,打呼噜声若雷鸣……”。我们伙伴们总是好奇,好几年晚上都是到河岸柳林摸蠽䗜龟,有意到半夜,先听有无呼噜声,再沿岸边找,希望奇迹发生,但每年每次都是高兴而去,扫兴而归……。记不得哪年夏秋之交,我们几个伙伴去河里摘莲蓬,可如愿以偿了,竟然见到了“护河神”,我堂叔摘着摘着莲蓬,指给我们看“你们看北面一条紫黑扁担楞长楞长”,奥,真真切切一条扁担离我们约五十米。不由地都去抢那扁担,到了离约十米,那“扁担弯弯悠悠,弯弯悠悠,不急不慢游到西面的荷莲密处”。惊呆了一帮“嚷神”,多时才恢复了正常。那回村奔走相告是必须的。我们亲眼目睹证明大鱼是真的有,究竟是啥鱼,究竟几条,晚上在不在岸上睡觉,还没等我们继续“考证”河底就朝天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遗憾!1974年那场河水,北河的“护河神”帅领大军到了马疃河“观光”去了,没来得及回根据地,就被断溜卡在马疃河,这又是一个遗憾……。马疃河干涸比北河晚几年,乡亲们都说是“护河神”的灵气,后来水位下降,超出了“护河神”的使灵范围,马疃河也逃脱不了厄运。大鱼就这样留在了河底。哪天再有水,它会从河底出来履行自己的职责,还会有机会回到它的老家——北河,乡亲们都这么说。(说到这里有些伤感)
下面追述几句冬天封河滑冰吧:
“小雪不封地不过三二日,大雪不封河架不住北风戳”,北河里芦苇、菖蒲、莲藕都胜利完成一年的任务,为我们留出全部的河面。大雪节气一到,几阵西北风就把天然的大玻璃镶在河面。因此北河又成了我们天然的滑冰场,伙伴们傍晚和星期天,带上自制的滑冰鞋,滑冰车,与之配套的滑冰锥,迫不及待往河里跑。直线滑比赛,也“花样滑”比赛。那个惬意就别提了。
写到这里越发说不出啥滋味,伤感得很,总觉得欠北河一些说不出词语的情,太多太重。假设报答也找不到啥珍贵的东西而呈送。还是用吾侪最真挚的语言歌颂,用最悠扬的歌曲放声高歌吧!
北河……
神奇的北河,
丰饶的北河,
欢乐的北河,
漂亮的北河,
我爱的北河,
我想你北河!
2018年初稿,2023年秋修改定稿,不妥之处敬请关注者指正,深表谢意!(姜思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