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0日清晨，我和爱人接到孩子小姨的电话，孩子的姥姥病危，让我们速回山东。噩耗来得是如此突然，我和爱人匆匆坐上最早的一班高铁返回山东昌邑。到家的时候孩子的姥姥已经不省人事，在路上的时候我们还在幻想事情或许没有那么严重，但是事实证明我们都错了。我和爱人其实都没有做好准备，孩子的姥姥第二天就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生平第一次感到心被挖走的感觉，第一次感受到痛得不能呼吸的感觉！两天的时间在山东处理完了岳母的丧事返回学校，高铁一路飞奔，妻子在流泪，而我也无心欣赏窗外的风景，与岳父岳母交往的一幕幕不觉浮现于眼前。
初识岳父母是在2001年的农历七月二十二日，那天在昌邑老家是财神节，其实这个节日主要还是流行于昌南地区，在我生活的昌北地区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节日，只是近几年才开始过财神节。岳父母所在的村庄是石埠镇西金台东南村，西金台被称为昌邑三大庄（金台、饮马、李戈庄）之一，据说村子有一万多人。第一次去见岳父母其实我的心里还是比较忐忑的，那时的我正处于人生的谷底，在昌邑老家的一家企业工作，工资勉强能够维持生活，无房、无车、无钱、无社会地位，此前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就是因为她的母亲强烈反对最终让我们分道扬镳。
走进岳父母的农家小院，第一次认识岳父母，两位老人都是善良朴实的人，事实证明我此前的担心是多余的，两位老人都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尽管那时他们的女儿是在事业单位工作，但是他们却并没有刻意地非要给女儿去找一个事业单位或是有钱的人做他们的女婿。在他们的认知中，只要找一个人能够和他们的女儿本本分分地过日子，他们就知足了。至于穷富并不是最为重要的，穷了就穷过，富了就富过，只要平安就好。
得到了岳父母的认可，我们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那年农历的八月十一，我们俩正式定婚。一年后的八月十六，我们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结婚那天，岳父母非常高兴，他们一共育有两个女儿，爱人是他们的长女，虽然家里不是很富有，但是岳父母还是给陪嫁了冰箱、洗衣机等大件家电。
结婚不久，妻子怀孕，为方便爱人上班，我和爱人在她工作的石埠初中附近租了一套平房，我则每天骑摩托车去昌邑上班。在石埠居住的日子里，每逢石埠集日，岳父母便以赶集的名义给我们送吃的送喝的，甚至于我们烧的柴火都是岳父用三轮车从西金台给我们运过来的。第二年的7月2日，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当了姥爷和姥娘的岳父母在妻子坐月子的时间不断地到东小章看望妻子和孩子，那时的我也辞去了工作，全力地备战年终的研究生入学考试，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习，孩子刚出满月岳父母便把妻子和孩子接到西金台由他们全力照顾。冬天到了，岳父开着三轮车给我们去黄埠的煤炭市场买煤，在我备考的日子里，岳母看我冬天还穿着单拖鞋，专门去石埠集上给我买了一双棉拖让我换上，一桩桩一件件往事让人难以忘怀！都说是一个女婿半个儿子，岳父母是真心把我当儿子看待的。
2004年9月，我考入了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远走兰州之后，妻子一个人在石埠工作，孩子则放在了西金台岳父母的家中，由岳父母给我们带孩子。考虑到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路上也不安全，第二年妻子便申请将工作调回了西金台小学，从那之后一直到2010年，妻子和儿子吃和住都在岳父母家中，孩子在西金台度过了六年快乐的童年时光，岳父母的农家小院也承载了我们一家三口太多的快乐与温情。虽然那几年我们一家三口只有妻子一个人的工资收入，但是由于有岳父母的接济，妻子和孩子并没有受到任何难为，是岳父母帮我们度过了最为艰难的六年时光！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伴随着离别和伤痛，2008年冬天，一直身体很好的岳父被诊断为肺癌，在与病魔抗争了八个月之后，岳父最终撒手人寰。岳父的去世对岳母也造成了致命的打击，再加上2010年我博士毕业后我们一家三口也到外地工作和居住，曾经温馨且充满笑声的农家小院沉寂下来，这一切让岳母倍显孤独与失落。直到三四年之后，岳母才从伤痛中走了出来，逐渐恢复了正常，脸上也有了久违的笑容。最近的十年，每年春天，岳母总是给我们寄来她亲手腌的头茬香椿，冬天到了，岳母总想着给我们一家三口做棉袄和棉被……每当我们一家三口回山东，岳母总是准备下一大桌子的饭菜，临走的时候岳母给我们买下的东西塞满了后备箱，大到面粉，小到蒸馒头用的玉米皮、刷锅用的钢丝球、海米、虾皮等等，岳母的后事办完之后回到家，妻子到厨房做饭，看到的仍然是岳母给她寄来的厨房用品，睹物思人，不觉又潸然泪下！
这几年每次回山东，可能是岁数大了的原因，岳母和我们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和我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她平时特别地想孩子，特别想念她从小看到的我们的儿子。其实，儿子和她姥姥的感情也是最深的，岳母弥留之际，儿子正在千里奔丧的高铁之上，孩子的小姨哭着说让她母亲等等她最疼爱的外甥，此时，已不能说话的岳母两眼竟然流下了泪水，我感觉她在坚持，也想见孩子最后一面。然而，天不遂人愿，孩子下高铁是在晚上的8点，岳母在6点50分的时候停止了呼吸，她终究没有等到见她最疼爱的外甥最后一面。当我去潍坊接到儿子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岳母去世的噩耗，当我把这个噩耗告诉刚下高铁的儿子的时候，孩子放声大哭！回到家，见到躺在床上的姥姥，孩子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在姥姥的床前，边哭边喊，“姥姥，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我回来晚了呀！我不孝呀！”在场的亲朋好友，无不恸容。也许撕心裂肺的痛苦，莫过于至亲与我们生死离别的时刻，当亲人永远地离开我们去了天堂，将留给了我们一生的思念，一世的牵挂。
如今，岳父母在天堂团聚，他们走得是那么匆忙，留给我们的是永无止境的思念，愿天堂里没有痛苦！今天是岳母的五七，在我们老家这是最隆重的祭拜的日子，一个月了，我和爱人始终都没有从丧亲之痛中走出来，只能到坟前寄托无尽的哀思，我也谨以此文告慰天堂里的岳父母。此后的日子我们会好好生活，相信天堂里的岳父和岳母也会注视着我们，岳父岳母安息！
（作者齐德舜，昌邑市围子街道东小章村人，民族学博士，历史学博士后，现为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历史学特聘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