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布里的芬芳岁月
□王国梁
多年前，家家户户都用那种非常鲜艳的老花布。很长一段时间里，老花布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人们用老花布做被子，做炕单，做棉袄，有人还做头巾。无论走进谁家的屋子，老花布都会第一时间跃入你的视线，很是抢眼。
老花布上的花色各异，风格却极为一致。有的花布上印有大朵的牡丹，红花和绿叶都很张扬，夸张而密集地分布在花布上，显出花团锦簇的样子。这样的花布如果做被子或炕单，晚上睡觉简直跟睡在牡丹园里一样。老花布的图案以花为主，牡丹、芍药、玫瑰之类的，大朵的花居多。有的老花布印有龙凤呈祥的图案，龙飞凤舞，颜色艳丽；有的花布上印有小花和蝴蝶，密密麻麻，排列规则；有的老花布上印有金鱼、飞鸟等图案，灵动鲜活，缤纷热闹。老花布的底色，一律是大红或者大绿，所以它的风格可以概括为：色彩艳丽，图案繁多，繁华喜庆。
老花布代表的是老百姓的欣赏品味，有着“大俗”的风格。我觉得没有什么“大俗即大雅”，俗永远都是俗，不过俗也是一种风格。俗代表的是俗世欢喜，是凡尘热闹。那是一种紧接地气的美好，是一种落地为安的踏实，是一种安于当下的幸福。大俗的老花布，带给我们的是永驻心底的芬芳记忆。
我的姐姐很早就辍学了，家里的针线缝纫类的活都是她的，她每年都会拆洗被褥。我脑海中一直都有这样的一幕：初冬的暖阳之下，姐姐把洗好的花布被面晒到院子里，满院子都是花花绿绿的，枯寂的时光突然间绽放了生机。我们姐弟俩在花布被面中跑来跑去，笑语声响彻小院。有时姐姐会买来崭新的花布做被子，她特别喜欢把头埋进新花布里，闭上眼睛使劲闻里面的气味。她还会把新花布凑到我的鼻子下，让我闻闻香不香。新花布很香，里面有纯棉的香味，可我总觉得香味是花布上的牡丹之类的花散发出来的。花布上的花那么鲜艳，怎么会没有香味呢？
冬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盖着花布做的被子睡觉。屋外万物萧条，屋里花开富贵，两相对比，更觉得花团锦簇的屋子里温暖了。老花布的作用，或许正在于此。有一年冬天，姐姐要给我做棉袄。那时女孩子们做棉袄都用小碎花图案的布料，男孩子们一般用纯蓝的布料。可姐姐却想给我做花棉袄。我不乐意，说做了花棉袄我才不穿呢！那次姐姐特意选了蓝底白花的花布，做出来的棉袄很好看。我穿着姐姐做的棉袄，整个冬天都是暖的。姐姐结婚的时候，做了几床崭新的大花棉被。她温柔地抚摸着棉被说，这样的棉被，看着都喜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憧憬。
老花布称霸的年代，人们的物质生活贫乏。贫困的日子缺乏色彩，而老花布艳丽的色彩，还有花布上富贵的牡丹，以及各种寓意吉祥如意的图案，给人们带来了无限温暖和希望。大红大绿的老花布，是贫寒岁月中最温暖的慰藉，寄予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渴望。
如今，老花布渐渐退出了我们的生活，可那段芬芳的岁月我们永难忘记。困苦的日子热烈地生活，永远是了不起的生活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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