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诗
雨，也有自己的记忆。
雨中说过什么，也许永不再提起。
但贴在头发、肩上的雨水，
在滴落——
在散发着温柔、甜蜜与明亮。
一路从雨中追赶而来。
在每一刻将你等待，直至死去——
多么美好，多么绝望！
赞美诗
晨光中，薄雾金光闪闪，笼罩大地
树木，村庄和旷野
像是从古老的岁月中走出
又是新的一天！但我们——
在重复着旧日子
我们行色匆匆，偶尔一瞥
摘取的美与惊叹
不足我们以洗心革面，焕然一新
岁月催人老的同时
依然饱含对每一个人深深地祝福
寂静夜
悲伤随时可以回去
那人再不会回来了
而你却一次次地记起，一次次地回忆……
在列车般开走的
一个个日子里
就像一个车站，离你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你知道，失去的——
正被你秘密拥有
你宁可选择在悲伤中度过一生
三个月后
我回来了，回到旧地
大厅上依旧挂着熟悉的照片
高三年级刚刚下课
孩子们从楼梯上下来
目光坚定。一个个从教学楼
与宿舍之间的玻璃长廊走过
让我想起，四月的紫萝藤
同样走过了这条长廊
那时空气中荡漾着紫色、甜蜜的芬芳
我沉浸于其中
直到教学楼所有的灯熄灭之后
独自往宿舍走去
天上的星星和星星后面的天穹
跟随着我
看不见的大风车在黑暗中
的山巅缓慢转动，把
山外面的大海，和波浪翻滚成永恒
并嵌入我的梦境与日常
让繁忙的工作，有了些许
辽阔和深邃……
可不知为什么，每次回望
我都会深深吸一口气
一切仿佛都不见了
香樟树下
晚餐后，下楼倒垃圾
从高大苍翠的香樟树下走过
寒冷的风中
飘荡着香樟树的清香
空气清透
我轻轻走动
踩响了整个夜空的寂静
和逝去的时光——
才过去五年啊
我那时终日陪小敬之
在香樟树下
捡落叶，骑车，背唐诗
被隔离的人们过着隐士般的生活
下楼的人几乎没有
期间，有多少人离开
多少尖叫穿透夜空
我们不知道
所有人
做了一个漫长而空虚的梦
只是一些人
再也没有醒来
醒来的，是否和我一样
开始慢慢淡忘？
就像此时，小敬之多了一个弟弟
现在跟在我后面
跌跌撞撞地走路
也喜欢捡落叶，骑车，背唐诗
午后
午后没有睡意
坐在办公室的窗台上
晒太阳，抽烟
群里洗尘大哥发了一个小视频
他穿着绿色羽绒服
双手插在袋子里
唰唰唰——
一个人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那声音真好听
唰唰唰——
一下子把童年
拉回到我的身上
生日快乐
今天值日，五点半起来
天黑漆漆的，孤星高照，但生日快乐
此时深冬，一日阴沉，一年将尽，但生日快乐
你和孩子们，在昨晚
提前为我唱了生日快乐歌
精心准备了螃蟹、蛋糕、水果和自制的奶茶
小敬之和小宸之
在我两边脸颊亲了又亲
你坐在对面，在烛光中，抿着嘴笑着
冬夜
哥哥在楼上安静地写作业。
你坐在地毯上
握着奶瓶在喝奶，看超级飞侠。
妈妈抱着奥利奥*
坐在沙发上。
奥利奥合着眼睛，
迷迷糊糊地在睡觉。
炉火，
明亮而温暖。
——这样的场景，等明年春天，
你上学了，
就不可避免地成为
冬天最初的记忆。
而这将也温暖着我的回忆。
*奥利奥，是小猫的名字
一个人走在雪地上
一个人走在雪地上
像一棵树站在风中
大地都是他的
一个人向茫茫的雪地走去
像一只鸟儿飞向无尽的尽头
天空都是他的
一个人消失于茫茫的大雪
在一个个脚印中
要怀着怎样的深渊，怎样的绝望与挚爱
很多旅途
很多旅途。忘记了。
旅馆。地铁站。高原上天空的湛蓝。
海边白色的飞鸟与集市。
很多回望。忘记了。
童年的雪，是如何
厚厚地
覆盖乡村旷野。
雪地上为什么放鞭炮。巨大的声音
直上天际。
很多的黑暗和孤独，穿过
一个人的街头。
很多雨。忘记了。
但在每次临睡之前，依稀感到
它们一直在原来
发生之地，静静地看着。
就像低头走路，
匆匆而过。当我真正合上双眼，
星星漫天
在闪烁。在满坐清辉
的黑暗中。
新年
又一个新年！
上天为我们公平量定的日子，
但都不一样。
而小宸之，是你——
让不一样，变得清晰与深刻。
你会说很多话，
背三十多首唐诗，
喜欢唱小星星。
你会直接表达你的愿望，情绪。
你的声音奶声奶气的。
身上香香的。
小手小脚肉肉的。
眼晴黑黑的，你看到的一切
都是干净、美好的。
就像水。
星星与柠檬。
你如此具体地让我触摸到
新年的新——来自于
你成长的变化。它几乎掩盖了
我鬓角的白发
和脸上的皱纹。
赞美诗
总有这样的时刻：渴望写点什么，
却什么也写不了。
于是起身喝水。在房间里走动。
来阳台瞄一眼夜空中的蓝月。
或细小的星星。或
正从大桥上驰过的汽车
以及之后带来的长久空寂。
而此时城市的灯火
倒映在黑暗的河流中，
你从中触及的黑暗与焦灼，
也是生命本身一种美丽的映照。
一年的最后一天
岸边高大的水杉伸向天空
一江的阳光和流水，拥抱我们
小宸之拎着小篮子，在河堤上
捡贝壳
一会儿跑过来：妈妈，我又捡到一个！
我又捡到一个！
我和你挽着手
微笑着，跟在他身后
三只雪白的白鹭
在河面低飞着。像三道美丽的光
照亮自身的同时
把新年的祝福，轻轻地
洒向这世界
在开阔的东阳江畔，我们仨
显得有些渺小。但很温暖，很安静。
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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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祖籍浙江台州。2006年开始写诗。诗歌发表《诗刊》《星星》《扬子江诗刊》《汉诗》《诗选刊》《草堂》《青年文学》《诗歌月刊》《诗江南》《特区文学》《飞地》《安徽文学》《读诗》《延河》等刊物。第四届“延安文学奖诗歌奖”。出版诗集《送信的人走了》、《伐木者》。主持“送信的人走了”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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