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嫁:男性公民,六零后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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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像
我有两次打破神像
一次是失手,将半人高的石膏雕塑
摔成几瓣。我那么小
已经懂得敬畏,但敬畏随后变成了恐慌
因为恐慌,一个乡下少年
被吓得躲在大门后
偷偷哭了一场
一次却是故意:在梦里
我那么小,它那么重,压得人难以呼吸
我使劲磕破了它
趁无人窥见的时候:多么轻松啊,醒来还在笑
2022-3-2
十年种竹
我亲手种下的
现在却深受其害
十年前的后院一片荒凉
我亲手执锹,挖坑,将一棵楠竹
从家乡移栽到此地
我熟知这种顽强的生命
抗旱、耐寒,不择贫瘠的土壤
十年了,果然不出所料
年年春天,破土而出的竹笋
迅疾长成竹林,将日子遮蔽得暗无天日
那些竹笋,当我想夺回采光权时
迸发出一股狠劲:掰掉一根,另一根又拔剑而起
2022-3-12
林中小酌
苦闷的日子太长了
夜深人静时,我喜欢小酌一杯
独对院子里几亩竹林
苦闷久了,它们像老朋友靠得更近
在我醉眼朦胧之际
常常有一两棵竹子分开同伴
撩起青色长袖,将杯中酒一口喝干
而地板上
我的小狗正熟睡
我疑惑这是梦境
宿醉醒来,小狗却窜入林子里
将它们一一嗅出,并以一泡热尿做下标记
2022、05、25
百鸟朝凤
看久了,那些定格的翅膀
仍在慢慢、慢慢地飞呢
轻轻带动的空气
有如凉风习习,拂过发际哩
看久了,那些花朵也在微微、微微地开呐
桃李嘟囔着小嘴,白牡丹、红牡丹
暗暗用力地吹奏喇叭
当那只小脑袋的凤凰,朝万物颔首
挺拔的松柏
竟也屈下腰身啦
我得捂住耳朵咧!鸟声鼎沸
无一不是口称万岁;花朵俯首,无一不是自称臣妾
2022-4-9
灯光船
他们在船舷两侧
配备一排排大功率灯具
他们把船开到夜晚的海上
将灯具下沉到海底
他们启动船上的发电机
让灯射出耀眼的光束,他们知道趋光的鱼
很快会聚集完毕。他们迅速收灯、撤离
让候命的捕鱼船围过来
一网打尽
在黑暗中沉迷久了
那些鱼,即使换成你和我
也未必明白,带来光明的也带来死亡
我见过堆积如山的渔网
在琼海渔港:一条条马鲛鱼,扭曲成人体的模样
2023、02、14
猫头鹰与诗人
厌恶了千人一面
众鸟中,我长出一张猫脸
但从不轻易示人。厌恶了白昼的喧嚣
我选择夜生活的孤独
在黑暗中,像猫一样巡视领地
像鹰一样圆睁着双眼,警惕逼近的危险
厌恶了尖叫,也厌恶了声情并茂
置身于一个诡异的年代
我已三缄其口,只在紧要关头
发出低沉的信号
像一个游动哨
所以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只有一个叫李不嫁的诗人
做我的邻居:他在午夜写作,给我留一盏灯
2024、03、08
七步诗
写诗如自虐。每个夜晚
我强迫自己一定要写点什么
哪怕片言只语
也表明
我不与黑暗为伍
活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
我来过,我谴责;我走了,我举证
我命令自己
心无旁骛,加紧工作:
长夜很快过去,留给明天的时间不多了
七步之内,我得用一首诗
给自己续命;七步之外,给苍生,存一份勇气
2023、03、01
“长夜漫漫,似无尽头”
“长夜漫漫,似无尽头”
当我写下这八个字
下一句,却续不上了
写不出诗来的时候
我喜欢踱步
走过来是七步,走过去也是七步
斯是陋室,
但有灯光溢出
有时我脚步拖沓,像曹植
有时我身轻如燕,像伏契克,奔向黎明的绞刑架
2023、03、03
午宿南台寺
我睡得像一只老虎归山
四肢相抱,收敛了雄心万丈
我睡得如此久长
浑然不知寺里的银杏树
由青绿转为金黄,满身白果累累
扫地的小和尚,一扭头,已然须发皆白
我不知晓一场大雾随暴雨
在午后摸上山来
云海翻腾,扬起千万张白帆
将我与南台寺,将南台寺与南岳七十二峰,浮出了人间……
2023、08、16
在南台寺醒来
我叩门时松涛如怒
仿佛有猛兽尾随,潜进山门
我落锁时暴雨敲窗,仿佛它们都趴在屋檐下
守候我入梦
所以午睡后醒来,我不急着下山
人间的日子走得太快
我得慢下来,像一只恋窝的老虎,在硬板床上
赖上半个小时
将梦中长出的虎须交还给虎
将舒展了片刻的爪子
交还给豹;将一身斑斓的皮毛,换回人的衣裳
2023、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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