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乡音——我与广播喇叭的情结(李金平 )

文摘   文化   2024-09-24 08:00   陕西  






乡音——我与广播喇叭的情结


文、图/李金平
一天回到乡下,突然听到久违的广播喇叭声,仿佛穿越时空的旋律。我循声望去,只见那不是前些年家家户户都有的那种小广播喇叭,而是挂在村委会高楼顶上的高音大喇叭,声音格外响亮。听着广播喇叭里播放的垃圾分类生活小常识和气象部门的天气预报,倍感亲切。这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瞬间勾起了我深藏心底的广播喇叭情结,让我仿佛回到了那充满回忆的日子。


谈及这个广播喇叭情结,还得从父亲说起。父亲是个勤快的聪明人,虽然只有初小二年级文化,但他头脑灵活,总能解决难题。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他就经管着生产大队里的一台柴油机器。这台柴油机带动着一台打米机和一台磨面机,为乡亲们打米磨面搞加工。每当机器有了故障,父亲就自己钻研摸索进行维修,几年下来父亲有了经验,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机械能手”。

1970年,随着阳安(阳平关一安康)铁路修建工程的启动,县上组织成立了白龙区公所民兵师广播站,父亲被选派负责经管二十四匹马力的柴油机发电,专供广播喇叭使用。刚刚七岁的我从那时起,经常跟随父亲来到广播站机房,看到偌大的机器横卧在不大的房间中央,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刺鼻的柴油气味弥漫机房,飘散四溢。我有些害怕,不敢靠近。但在这机器的轰鸣噪杂声中,我第一次见到电灯亮了,第一次听到广播喇叭响了。我感到非常稀奇,也是从这个时候广播喇叭的概念就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海。
那时的广播喇叭被乡亲们称为是“洋戏匣” ,只能是交通便利且人口密集的村庄才有安装一两个,不是很普遍。它是利用县上邮电局电话线传输信号的,全凭一个“线路分辨调频器”收听播放,实现电话与广播的双重功能。
广播喇叭是舌簧喇叭,它由磁铁和线圈组成,装在镶嵌着五角星或闪电装饰图案的木匣子里,看着很精致。喇叭线圈正极连接上广播线,负极则连接上地线,地线上拴着一个铁钉或罗丝帽埋在地下。每当广播喇叭响起,那清晰的声音穿透乡村的宁静,成为乡亲们生活的一部分。
自从父亲参与广播站工作后,大队民兵连的民兵在我家的房檐下安装了一个“广播匣子”,面向我家旁边的大院坝。记得每天太阳还没有落坡,只见左邻右舍的大人碎娃就端上板凳来听广播啦!他们听得很认真,听得很高兴,更是听得很过瘾,几乎是天天光顾从不间断,除非下雨天。这种热闹的场面使我十分自豪到引以为傲,为有个会伺弄广播喇叭的父亲而感到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记得那时候我们听着喇叭声音逐渐变小了,不知道咋办? 父亲就告诉我给喇叭地线上浇点水就好了。每当这时候,我就像给树苗浇水一样给喇叭地线上浇些水,确实喇叭声音就会变大了。我兴奋地把这个秘诀说给身边的人,心中对父亲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夏天是吹风下雨的时节,广播线经常被暴风雨吹断树枝而压断,广播喇叭变成了哑巴,每当这时父亲知道了总是第一时间抢修,确保广播不中断。他的身影,在那一刻,仿佛化身为守护乡村广播喇叭的使者。 
1971年父亲的广播工作有了变化。因父亲离开生产大队的米面加工厂后,加工机器发生故障无人维修而经常停工,影响到全大队千余人口的生产和生活。大队书记硬生生地把父亲从广播站要了回去。父亲要离开广播站,他介绍了我家亲戚母亲的表弟,我的曹表舅顶缺。刚从学校毕业回乡的年轻表舅很快就走马上任,投身到了广播事业之中。尽管父亲离开了他心爱的岗位,在我心里父亲就像栽了一棵广播喇叭的长青树一般,根深叶茂,生机勃勃。我坚信,这份对广播的热爱与执着,定会在未来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1972年10月1日,阳安铁路正式通车。标志着历时三年的阳安铁路建设圆满结束。不久,白龙区公所广播站应运而生,曹表舅和机械设备由原来的民兵师广播站整体迁移至此,并新增加了两名成员,规模得以扩大。随着大力促进发展有线广播事业的势头突飞猛进,广播线路专线化和讯号专线不断延伸,农村广播喇叭入户率也随之逐年提高。原来的广播喇叭都更换成廉价的纸盒喇叭,没有了木匣、磁铁、线圈等物件,只有一块银元大小的银白色薄片,薄片上粘贴着一张碗口大的灰色硬纸盒,很像是个纸饭碗,碗底引出两根正负极细线头。看似很简单轻薄,可实际安装上声音照样响亮。

那时广播喇叭不光是乡亲们农耕生产的好帮手,是党的政策宣传好喉舌,更是那个时代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和“石英钟”。记得那时我家没有闹铃钟表,父母更没有手表。当清晨七点钟广播喇叭响起,开头歌曲巜东方红》播放,母亲就喊叫我该起床上学了。随后大人们也陆续起床准备着下地干活。夜晚,随着广播喇叭播放完节目,唱着结束曲《大海航行靠舵手》时,母亲又催我上床睡觉该休息了。乡亲们不管早起干活,还是出门远行安排时间都参照“听广播” 。农忙时节,每天的天气预报成了乡亲们最关心的“必听课”,也成了安排农活轻重缓急的“晴雨表“和“风向标”。不光是天气预报重要,公社干部通过广播喇叭传达上级重要的会议精神,发布各种紧急通知信息等,都依靠广播喇叭。一时间广播喇叭成了“政府的嘴”,干部的“腿”,乡亲们离不开的“参谋”和“帮手”。当时不管你是农民还是工人,是干部或是职工,只要来到农村在田间地头,乡间小路,茶余饭后都能听到广播。不管是党的方针政策,还是国家大事、惠民政策、科技常识、文化生活等应有尽有,尽收耳底。广播喇叭也成了那个时候农村最亮丽的一道风景和最悦耳动听的乡音。 
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广播喇叭像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 ,枝繁叶茂。全县建立了四十二个广播放大站,三万九千家农户安装了喇叭,占全县七万多农户的一多半。负责白龙区广播站的曹表舅更是“先进广播”,最先实行了“村村通”。让党的声音传遍千家万户。在那个物质并不充裕的年代,消息闭塞,人们并没有太多的途径与外界接触,广播喇叭如同一面旗帜,教育人民,传播知识,它引领着人们的思想行为和道德风尚。尽管物资贫乏,但精神层面很富有,民风淳朴,新人新事层出不穷。与广播喇叭密不可分。广播喇叭像一股清泉,滋养着人们的精神世界,丰富着人们的文化生活。

记得那时我每天吃过晚饭会雷打不动地听广播,特别是文化节目里的革命样板戏,我听得专注凝神,如痴如醉。直到现在样板戏中主要唱段唱词我仍然记忆犹新,还能背下来。像《智取威虎山》中的“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红灯记》中的“听奶奶讲革命英勇悲壮......”,《沙家浜》中“朝霞映在阳澄湖上......”几十年过去了,戏中的一段段唱词,一幕幕场景刻在脑海里难以忘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改革开放的步伐越迈越大,文化生活节目内容也越来越丰富多彩。每周一歌也是男女老少都喜欢听的音乐节目,它使我记住了《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边疆的泉水清又纯》《在希望的田野上》等经典名曲。《广播剧院》《小说连续播讲》巜评书连播》这些文化食粮真让人享受。还有“嗒嘀嗒,嗒嘀嗒,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小朋友......” ,这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小喇叭”节目直到现在,那幼稚甜美的童音播报和悦耳的音乐仿佛还在耳边回放。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文化生活节目内容日益丰富多彩,广播喇叭也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它不仅记录了时代的变迁与社会的进步,更见证了人们精神世界的成长与升华。在那个简单而纯粹的时代里,广播喇叭以其独特的方式陪伴着每一个人走过了一段段难忘的岁月。


1981年,高中毕业的我回乡务农,一边下地干活,一边学习经营农机具修理。每日劳作之余,按时收听广播也成了我生活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不仅是我获取信息的窗口,更是心灵的慰藉。听的时间久了,我把身边的好人好事和有趣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写成新闻稿件寄给县广播站编辑部,很快在自办节目里播放了。记得我的第一篇文章写的是我大爹冒雨抢修广播线的故事。这篇《退休老人李启成冒雨抢修广播线》的稿件在县广播站自办节目播出,随后又被《汉中日报》刊登,极大地激发了我的写作热情,也坚定了我继续创作的信心。自此,我的日子变得充实而多彩。白日里,我忙碌于农活与农机具修理之间,夜幕降临时,则灯下写作笔耕,用文字记录生活的点滴。区广播站的曹表舅又成了我写稿的指导老师和挚友,我们经常一起交流学习写作心得,写作水平也不断提高。
那些年,我的稿件频繁出现在广播里,每年我向县广播站投稿一百多篇,也因此被县委宣传部、县广播站评为优秀通讯员受到表彰。特别是1987年是我写作的丰收年。我把骑着自行车赶场经商的小贩们写成《小贩车车队》,把开着三轮车从西乡到白龙碾子沟走乡串户收购土山货的商贩写成《西碾路上蹦蹦车》,又把反映农民呼声的《减轻农民负担是聋子耳朵样子货》写成群众来信稿件,这些反映时代的新生事物稿件不但被县广播站播出,还登上了《汉中日报》和《陕西农民报》,引起了社会的关注与共鸣。为宣传西乡变化我还写了《家乡的樱桃》《西乡茶香》和《石乡赞》等小散文。它们不仅刊登在《陕西农民报》文化副刊上,更赢得了广大读者的喜爱与好评。这一年,我以突出的成绩被《汉中日报》社评为“优秀通讯员” 收获了荣誉与鼓励。接下来的岁月里,我成了十里八乡广播喇叭的笔杆子“土记者”,用文字讲述着乡村的故事,传递着时代的声音。这一切的成就与成长,都离不开广播对我的滋养与启迪。它与我,早已成为了不可分割的黄金搭档,共同见证着岁月的流转与时代的变迁。

  

1990年县上试办调频广播,喇叭入户率高达92%,有线广播走向了它最辉煌的年代,不但实现了信号输送专线化、户装喇叭普及化。而且自办节目提档加速,内容日益丰富多彩、越办越好。

记得1992年1月18日一2月21日邓小平南巡武昌、深圳、珠海、上海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讲话。当时我反复收听广播,仔细品味这个报道。邓小平强调“改革开放的胆子要大一些,敢于试验,看准了的就大胆试,大胆地闯!” 。我捉摸这句振聋发聩的话语,触动很深。受此鼓舞,不久后,我毅然决定到县城拜师学艺,潜心学习摩托车维修技术。两年的勤学苦练,不仅让我掌握了扎实的技艺,更培养了我坚韧不拔的精神。随后,我将白龙镇的个体维修店搬进了县城,开启了摩托车销售、维修一条龙的创新经营模式。通过不懈努力和与时俱进的奋斗,如今发展成摩托车行业者,收获了小小的成就。                                

虽然离开了农村进城创业,但我心里依然牵挂着广播喇叭。随着电视、电脑、网络,手机、微信、抖音等高科技新媒体的普及和应用,家家户户的广播喇叭已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并且退出了历史舞台。如今已成为了人们永久的记忆和怀念。虽然现在很难听到广播喇叭声,但时不时的我仍然不遗余力地寻找着那抹记忆,怀念那些时光......






 

作者简介:

李金平,男,西乡白龙人,曾在《陕西农民报》《汉中日报》发表散文、通讯作品多篇,现在是西乡县金平摩配公司总经理,西乡县汽摩协会秘书长,西乡县作协会员。


审核:刘春生

编审:闫   曙   

责编:闫   曙   周永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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