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注:关于生命起源问题,Dr. James Tour和Dr. Lee Cronin 最近有一次非常精彩的辩论(可在上面视频号里“求真溯源” 看到),也可以参考这篇文章后面的视频:教科书如何错误引导生命起源问题及科学家的大辩论//
第六章 生命如何起源?——“此路不通”
by 埃里克·梅塔克萨斯埃
你是否曾仔细想过我们星球上令人惊叹的动植物群?地球上的生命形式丰富多样,几乎超乎想象。仅昆虫就有90万种不同的物种。植物的种类也多达40万,包括触碰后会立即合拢叶片的含羞草、吞食肉类的食虫植物,以及高达八英尺的巨型植物,这种植物每四十年才开一次花,其花香竟然模仿腐肉的恶臭。在纳米比亚干旱的沙漠中,有一种植物能存活1500年;而在加利福尼亚,有一棵名为“谢尔曼将军”的树,当亚里士多德还是个孩子时,它便从森林地面萌芽,如今已经长到275英尺高,树干的周长达到113英尺。
动物的多样性同样令人瞠目结舌。在我们星球上的鸟类中,有九英尺高、体重三百磅的鸵鸟,也有仅重两克的蜂鸟,其重量和一枚硬币相当。最大的哺乳动物是蓝鲸,体长接近一百英尺,体重可达四十万磅。我们能想象单一动物的体重接近五十万磅吗?
在哺乳动物的另一端,有一种叫作埃特鲁里亚侏儒鼩鼱的小型哺乳动物,其重量仅为1.8克,甚至比蜂鸟还轻,平均体长仅为1.6英寸。海洋生物的范围同样令人难以言喻,从长达45英尺的巨型鱿鱼到仅有40纳米长的海洋病毒,无奇不有。几年前,科学家在马里亚纳海沟五英里(26,000英尺)深处发现了一种半透明的鱼,它能承受相当于1600头大象重量的水压。说到大象,它们的体重可以达到14,000磅,肩高可达13英尺。
最后,谈谈速度。世界上最快的人类能够在短时间内达到29英里每小时。猎豹的速度可达70英里每小时。有些鸟类的飞行速度超过每小时100英里,而游隼在垂直俯冲时,速度几乎可以达到每小时250英里。
两个不可避免的问题
但这种令人目眩神迷的生命大观引出了两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其中一个备受关注,而另一个却几乎无人问津。第一个问题关乎如此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生命多样性是如何形成的,通常涉及我们所说的“进化”。例如,生命是如何从肉眼看不见的单细胞生物演变成河马和蝴蝶的?无数的对话、文章、书籍、研讨会、会议、电视节目和电影都围绕着这个主题展开讨论。尽管这个话题值得深入探讨,但在本书中我们不会讨论它,因为我们必须探讨第二个问题——一个几乎从未被提及、更遑论讨论的问题。不过,在切入第二个问题之前,我们至少可以用一句话概括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有人相信上帝参与了所有生命形式的创造,认为上帝有意创造了一切生命,包括我们人类;而另一些人认为根本没有上帝,因此一切都是偶然发生的,从单细胞生物随机进化到如今的所有生命形式。大致如此。
但我们将关注的,是第二个问题。
那么,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呢?
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是什么促使生命最初诞生的?地球上的第一个生命是如何从无生命的物质中产生的?生命已经存在约四十亿年,并以我们所提到的惊人多样的形式展现出来。但最初的单细胞生命是如何从无生命中出现的?科学对此有什么解释?还是说出于某种原因,科学界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以至于我们几乎从未听到这个问题被提出,更遑论得到回答?
如我们所说,很久以前,地球上是没有生命的。但随后,突然间,生命实现了一次无限巨大的飞跃,进入了我们所谓的“生命”状态。这是一个伟大的飞跃,就像著名特技演员埃维尔·克尼维尔在拉斯维加斯凯撒宫喷泉上空的惊险一跳,只不过没有摔断骨头。科学告诉我们,第一个生命是一种由单个细胞构成的微小生物,但它是生命,和我们同样是生命一样。它是“活着”的。
然而,组成它的成分却不是生命,就如同塑料、石头或银币不是生命一样。那么,究竟是怎样的过程让无生命实现了这个惊人的飞跃?我们是如何从一些无生命的化学物质——比如氮、氧、氨、氢和甲烷,这些显然完全不具备“生命”任何特性的物质——跃升到生命本身这一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生命拥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可以自我复制、进食、排泄,并完成所有生命体所做的事情。而再次令人不解的是,我们为何从未认真探讨过这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我们为何没有提出它?
米勒–尤里实验
当我们提出这个问题时,有些聪明的头脑可能模糊地记起高中科学课本里学到的一些内容,认为这些知识已经解答了这个问题。这还曾出现在考试中,对吧?我们指的是1952年著名的米勒–尤里实验。当时,芝加哥大学的两位科学家在一个装有四种最基本化学物质——水、甲烷、氨气和氢气——的玻璃烧瓶中通入电流。这些物质被认为是生命诞生之前地球上存在的化学物质。他们称之为“原始汤”(即生命前的汤),假设这种物质四十亿年前覆盖了地球表面。斯坦利·米勒和哈罗德·尤里推测,在地球最早期,闪电频繁击中这些水体,电流可能起到了“催化”作用,将原始汤中的简单化学物质转变为更复杂的物质。于是,他们通过实验模拟闪电释放电流——然后,奇迹发生了!最终,他们从中得到了几种氨基酸。就这样,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然而,事实远非如此。这不仅未解决问题,甚至只是迈出了第一个微不足道的“婴儿步”,仅仅让人们初步产生了一个想法,即无生命的物质也许可以开始迈向生命的进程。氨基酸本身当然离“生命”还遥不可及。但科学家假设,从这一步开始,后续的一切将自然发生,最终各种物质会逐步结合,走向生命。因此,他们假设氨基酸会“某种方式”神奇地结合成蛋白质——这一过程极为复杂。而这些蛋白质以及其他关键成分如碳水化合物,又被认为会以某种方式“自行”组合,形成那些复杂得难以置信的有机结构——也就是“活细胞”。然而,这种假设更像是说,因为你曾在车库对面打开的杂志里瞥见一张棒球图片,你就可能在世界大赛中投出一场完美比赛。事实上,科学家的设想要比这夸张得多。
从1952年起,这一概念逐渐成为普遍认知。科学界认为,这四种简单化学物质存在于地球早期,经过漫长的时间——加上闪电作为电力的“推动力”——它们结合形成了几种氨基酸,而随后发生的无比复杂的过程则被假设为“自然完成”。此外,人们还假设,就像米勒和尤里制造出氨基酸一样,我们终有一天能够在实验室中再现这一过程的中间步骤。因此,生命起源的问题似乎得到了有效的解答,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几乎听不到相关讨论的原因。米勒–尤里实验让我们相信,科学已经基本解答了这个问题。或许因为大多数人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对实验记不清了,于是也就随大流,不再提及,默默接受“问题已解决”的假设。
观察共识如何形成既有趣又令人尴尬。米勒–尤里实验被宣传为科学的一次巨大胜利,以至于几乎没有人觉得有必要去追踪后续发展。事实上,尽管科学家们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实验后几乎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实际上,自1952年以来,我们几乎没有超越氨基酸的阶段。然而,这种理论上的“鲁布·戈德堡式”设想仍被不断推进,就好像我们取得了进展一样。因此,关于生命如何起源的问题,科学界似乎在一片越来越薄的冰面上滑行。
的确,科学家们一直试图弄清氨基酸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在过去的七十年中,他们未能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科学界并不急于承认失败。毕竟,他们在这一枝头上停留了太久,若是现在退回去,恐怕会极为难堪。因此,他们基本上选择保持沉默,希望最终有人能找到答案。然而,事实是,我们在这个问题上的进展微乎其微,甚至某些方面比1952年还倒退了。
问题在于,七十年努力却毫无结果,这样的失败堪称灾难,以至于没人愿意谈论它。更糟的是,这一系列的失败削弱了1952年实验的重要性。那么,谁将直面这个问题?谁将做出那个令人沮丧的声明?谁会坦率地说,七十年来投入的所有资金未能实现最初的期望?谁又会承认,也许我们一直走错了方向?事实是,确实有一位科学家愿意说这些话,而且已经开始这样做。但在探讨这位科学家之前,我们先来看看更大的图景。
有点尴尬
米勒–尤里实验发生在杜鲁门政府时期,那是苏联发射“斯普特尼克”卫星前的五年。在那个如今看来遥不可及的二战后时代,这一实验引发了巨大的国际轰动,被胜利地誉为科学证明生命可以随机地从无生命中产生——而且不需要上帝,尽管当时文化环境下这一点并不常被提及。但科学家们并未忽视这一点,无神论科学家对此的态度也并不含蓄。
然而,自那以后,有些人开始意识到,那些最初兴奋的假设是多么草率甚至不负责任,根本就是错误的。事实上,即使是米勒–尤里实验本身也存在根本性缺陷。例如,他们假设的“原始汤”——生命最初诞生的环境——很可能与实际情况相去甚远。我们现在知道,地球上的环境极为狂野,与实验中精心控制的实验室条件完全不同。但为什么要在细节上计较呢?大家认为大的方向已经明确了,只要“时间足够长”,类似米勒–尤里实验的情景一定会发生,而实验之后的事情肯定也会发生。实验的核心意义在于它所暗示的东西:随机性加上时间可以创造一切。上帝对于生命的产生是多余的,生命可以通过自然过程从无生命中产生。
科学界相信,他们已经理解了生命诞生后发生了什么。1859年达尔文的理论告诉我们,自然选择会处理剩下的部分。一旦有了最简单的生命,演化就会在时间的推动下不断向上、向外发展,最终形成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因此,是的,那些极其简单的单细胞生物会分裂成两个细胞,再分裂成四个,数十亿年后便会有鱼类跃动,接着其中一些鱼类爬出水面,然后便是恐龙——再然后恐龙灭绝——接着是各种哺乳动物,最后出现了类人猿,其中一些聪明到可以读书写作,讨论这些话题。
因此,这些年来,我们一直表现得好像基础问题已经解决,剩下的只是研究细节。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尽管自1952年以来,投入了数十亿美元的研究资金和无数年的时间,问题反而变得越来越令人困扰,越来越难以回避。难道不是时候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把这些问题理清楚了吗?或者,我们是否认为不会有人有“冒犯”的勇气回过头来问我们这个令人不安的问题?
如果你熟悉彼得·福克饰演的电视侦探科伦坡,应该记得他总是在结束提问后,似乎离开了房间,让人松了一口气。但随后,他突然又回来了,显然刚刚想到什么问题。“抱歉打扰您,”他说,“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弄明白。”(如果你看过《科伦坡》,你会知道接下来会有好戏。)不妨想象他会怎么继续:“我是不是可以假设,你们从来没有真正解释过生命本身是如何诞生的?我们似乎一直在假设我们已经知道得够多了——然后便迅速转向谈论进化以及一切后续的内容。但在那之前呢?因为自从米勒–尤里实验以来,大家会以为我们应该已经在这方面取得更大进展了。那确实是个伟大的开始!但我们已经花了七十年的时间尝试破解这个谜题!还是说,我们其实已经搞明白了,而我只是错过了?因为我可是非常健忘。昨天我太太让我买几罐……叫什么来着……对了,辣味炖牛肉!你猜怎么样?对,我全忘了!结果我们出去吃了中餐。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生命起源的问题:我们真的不知道从氨基酸到细胞之间的转变是怎么发生的吗?第一个‘起点’是氨基酸,第二个‘终点’是带有细胞核和膜的单细胞生物,那些膜还能巧妙地决定什么物质可以进出细胞,还有细胞器——那可真是个奇迹,细胞器!但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从氨基酸到一个完整的细胞之间存在着无数复杂的步骤,而我真的不想轻易认为这些步骤就能被理所当然地解决……”
是时候停下来反思了
是的,早该停下盲目的推进,认真总结了。距离那个令人陶醉、充满希望的实验已经过去了七十年。现在我们能说些什么呢?在《生命起源之谜》一书中,莱斯大学的詹姆斯·图尔尽可能清晰、耐心地阐述了这个问题,以便任何从事化学领域的人都能理解。图尔是世界顶尖的纳米科学家,可能对分子创造的艺术了解得比任何人都多。而他以极大的勇气指出,“皇帝的新装”已经被揭穿。他直言不讳地表示,1952年米勒和尤里的假设并未解决任何问题。事实上,他认为情况比这糟糕得多。不仅自1952年以来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反而在过去的七十年中,我们不仅未接近问题的答案,甚至距离答案越来越远。
莱斯大学的詹姆斯·图尔 Dr. James Tour
我们对这个问题的了解越多,就越清楚地认识到,那些在1952年看起来如此简单、如此触手可及的东西,其实远远超出了我们曾经的想象。这就像我们在1952年瞄准了一个目标,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瞄准技术会越来越好,但实际上目标却在不断远离。如今,它已经移动到了宇宙的另一端,即使是最熟练的射手也不可能击中它。七十年来我们学到的东西告诉我们,这件事几乎肯定比我们最初想象的要难得多。
但谁愿意谈论这个呢?我们如何承认失败,尤其是在1952年我们曾如此高调地宣称找到了解决方案?米勒–尤里实验的新闻曾经震撼世界,尽管那种震撼来得太早了。当时,这就像玛丽·雪莱1818年小说中的弗兰肯斯坦医生的故事一样,仿佛我们发现了生命本身的秘密。通过科学,我们建造了一座直达天堂的高塔,在此过程中似乎消除了任何需要一个造物主的理由。我们无需他的帮助就可以做到。
图尔指出,自米勒–尤里实验以来,特别有两大问题变得难以解决。其一是单细胞生物——最早、最简单的生命形式——现在被证明复杂到难以想象,比1952年的理解复杂得多。其二是我们曾认为生命通过随机过程得以出现的“最大保障”——大量的时间——现在却被证明是敌人,因为有机分子在形成的条件下往往会迅速降解。例如,像RNA这样的分子在室温下几小时内就会降解,需要储存在零下80摄氏度(零下112华氏度)的环境中,并使用精心配制的缓冲液和螯合剂来延长寿命,但即便如此也只能维持数月。
下一章,我们先来讨论第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