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阿姨聊天
情感
2025-01-05 22:09
山东
上次我妈住院期间，我爸的一个老同事就推荐了家诊所，说他们全家谁有个头疼脑热都去那里调理，“什么病都能治。”他的这个同事是位教授，教授夫人是位医务工作者，我觉得信息源比较可靠。应该还是血糖的问题，也因为冬季皮肤干燥，我妈腿部皴裂有点严重。我爸就打算带我妈去教授推荐的诊所看看。我妈出院后，基本上没怎么下楼。怕磕着碰着，她走路越来越慢，走起来很小心，每次都迈小步，试探着才挪步的样子。女理疗师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后来才知道人家已经年过半百，都当奶奶了。她检查了我妈的腿，说在她治疗过的人中，我妈的症状属于最轻的。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好。还让我们看她手机上拍的各种被治愈的“老烂腿”，简直触目惊心。去年我妈住院住了五十多多天，她说半个月就能好，那不怪好吗？！今天是去做理疗的第四天。每天基本的流程是：温敷，按摩，涂抹。我们进去的时候，里面那张床已经趴了个人，理疗师正在给做按摩。是个阿姨，看上去七十多岁。我现在看老年人的年龄，是比较准的。毕竟身边有样本。以前我只知道有“热敷”，有“冷敷”，这次才知道，还有“温敷”。我用五笔打“温敷”，打出来的是“湿敷”，又想起，还有个“湿敷”。温敷是一种通过使用温热的介质（如热毛巾、热水袋、热盐包、加热垫等）敷在身体特定部位来达到治疗和保健效果的方法。懂了，原来女孩子痛经时用热水袋捂肚子也是温敷的一种。理疗师使用的温热介质是红小豆。这应该是有一定中医学道理的，诸如健脾祛湿排毒一类。座垫大小的方形垫子里装了一层红小豆，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几分钟，变得温热，铺在按摩床上对应人体的部位，人躺在床上，腹部、腿上再盖个垫子，我妈说“很舒服”。看上去年轻一点，个头很高，嗓门也很大。我叫她“高阿姨”吧。听她跟里面床上的阿姨说话，就知道她俩很熟。不是一般的熟，是有着几十年交情，对彼此的家人都熟悉的熟。俩人聊了各自儿女的事，给孩子钱买车没让谁知道的事，找保姆的事……在按摩室狭小的空间里，想不听都不可能。我妈耳朵有点背，她只知道人家在“哇啦哇啦”地拉呱，不知道人家在说什么。高阿姨说：我可能是渐冻症初期了。人家视频上讲的，走路腿使不上劲，容易疲劳，腿发软；坐沙发上，就觉着胳膊上的肉，有时候是腿上的肉就跳几下……每一样我都符合。高阿姨又说：人家还说，六七十岁以上，是渐冻症高发人群。床上那个阿姨说：你别没病给自己找病。我还不知道你。你还想着吧？那年，你非说自己得癌症了，说孩子还没成家，任务还没完成，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不也一点事没有吗？别没病给自己安上个病。高阿姨没接话，呵呵地笑着，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俺怎么没想着。
我站在我妈床边，默默微笑，听她俩聊天。床上阿姨说：我年轻那阵，天天上班忙死了，家里三个小孩都上学，饭都办不过来。我办好饭真顾不上吃。有一天，就觉得真咽不下去饭了，吞咽困难。吃什么都咽不下去。我就心话，肯定是得了咽喉癌了。我就到处去看病。做了那些检查，从喉咙到肠子，什么毛病没查出来。医生说不能再做检查了，再刺激身体，没毛病都出毛病了。那些仪器和药物对身体器官也是有刺激的。床上阿姨说：对。我那时候，班也上不了了。天天吃不进去饭，吞咽困难，精神越来越差。我那时候天天想，哪些作家是36岁死的，哪些名人是36岁死的……我那年正好36岁，觉得活不下去了。俺有些同事，你知道的（说了五六个人名），人家是真有爱心啊。那个谁谁谁，他看我不去上班，就上俺家，非得叫我去上班。说我没病。说“你今天不去，明天还来叫你”……我不好拒他们的面子，就又去上班了。开始我不适应，还是光想死。那时候我瘦得还不到80斤，能吃点东西了，还是觉得吞咽困难。周边的这些医院（说了三四家医院名）我都去看遍了。人家医生看到我又去，一看到我都愁得慌。直到后来，在中医院遇到个小青年。我真是一辈子都感谢那个小青年。他可能是刚分配去的吧。看了我的病例，听我说的看病的经历，他说：你这是“咽部异感症”。床上阿姨继续说：我一听，他说的那些感觉，都是我有的。我就去找一直给我看病的一个熟人，想找他求证一下。他就开始翻书，翻着了“咽部异感症”，一对照，完全符合我的症状。从那时候，直到现在。我跟很多人说：很多病，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