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跃云：“慈善信托+慈善组织” 的慈善信托模式更为理想｜好文回读

关于基金会，起源比较早，在公元前387年，柏拉图规定，他遗赠予外甥的财产必须要服务于自己的追随者，因此柏拉图学院被认为是现在基金会制度的萌芽，也被视为慈善信托的共同源头。

1601年，为了规范慈善捐赠，防止慈善资产被滥用，英国女王伊丽莎白颁布《慈善用途法》，其序言对慈善用途进行了明确的规定。慈善用益只能用于以下领域：老人、残疾、疾病和贫民的救济等等。《慈善用途法》是英国也是世界上第一部慈善法，在现代公益慈善事业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里程碑意义。

到了18世纪，美国开国元勋之一本明杰·富兰克林有系统的公益思想，自1727年起身体力行改造社会。他间接或直接建立了一系列公益事业（第一家公共图书馆、志愿者消防队、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前身费城学院、建立美国哲学会等）。他的口号是“促进人类幸福”、“提高普遍的知识水平”，之后进入了许多基金会的宗旨。富兰克林在遗嘱中要求将自己的财产用于资助青年科学家，被认为是最早的公益基金形式；以此为基础，在他身后100年成功地建立了波士顿第一家理工学院。富兰克林是美国公益慈善事业真正的先驱。

到了19世纪20世纪初，美国产生了非常多的超级富豪，也涌现出很多的慈善家，他们的巨大财富积累的过程，是很复杂的过程。但他们普遍受各种因素的影响，成立了不同的基金会，包括安德鲁·卡内基、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亨利·福特等人，相继成立了自己的基金会，这也被视为基金会最早的成形时期。

1997年盖茨夫妇建立了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随后将580亿美元个人财产捐给基金会。2006年6月，沃伦·巴菲特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其中，承诺将440亿美元股票中的85%投入基金会。2010年，他与盖茨夫妇发起了“捐赠誓言”（The Giving Pledge），该行动鼓励美国最富有的家庭将其大部分财富捐给慈善事业。最近故事有了新的发展，在2022年福布斯400慈善峰会上，比尔·盖茨宣布其私人基金会可能会再运行25年，并在此期间花光所有钱。这种捐赠路径的基金会在美国也有一定的传统，他们认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他们的责任就是把平生积累的财富在一定的时间内用完，下一代的人会接过这个接力棒。

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比较著名的是“双基金”架构，同时成立信托，信托持有财产，信托收益分配给基金会，这也是我们在设立慈善信托的时候参考的方案之一。

提到基金会，或是慈善信托的源头，中国也有历史传统。在形式上，最早的比如范仲淹创建的范氏义庄，他在其晚年捐出他一生的全部积蓄，在祖籍地苏州购置了一千余亩良田，建立一个宗族福利基金，通过范氏义庄资助范氏族人和乡亲。范氏义庄堪称中国慈善史上的典范，它是我国史料记载的第一个非宗教性民间慈善组织。它还创造了一个奇迹：虽历经战乱，朝代更迭，但一直延续到民国初期，范氏义庄依然有良田5300余亩且运作良好，义庄的慈善事业运行近900年。范仲淹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对后世影响深远。

据公开数据，1981年中国第一家基金会中国儿童少年基金会成立。截至2022年11月24日，中国基金会总数约为9000家。在《慈善法》颁布以后，随着十八大以来提出乡村振兴、共同富裕，还有第三次分配的国策，很多基金会涌现出来，同时慈善事业也迎来了比较重大的转变时期。

慈善信托简史

原始的信托行为发源于数千年前古埃及的“遗嘱托孤”。信托最早的文字记载是公元前2548年古埃及人写的遗嘱， 其中指定其妻继承财产，其子为受益人，并为其子指定监护人。从法律的角度讲，信托源于罗马法“信托遗赠”制度。《罗马法》中规定：在按遗嘱划分财产时，可以把遗嘱直接授予继承人，若继承人无力或无权承受时，可以按信托遗赠制度，把财产委托或转让给第三者处理。“信托遗赠” 已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信托概念，并且首次以法律的形式加以确定。从这些内容来看，信托的起源其实是非常早的。

从操作层面讲，现代信托起源于英国的“尤斯制”（Uses）。13世纪初英王亨利三世颁布《没收条例》，规定凡把土地赠与教会团体的，要得到国王的许可，凡擅自出让或赠与者，要没收其土地。当时英国的法官多数为教徒，为帮助教会摆脱不利的处境，通过“衡平法院”，参照《罗马法》的信托遗赠制度，创造了“尤斯”（Uses）制度：凡要以土地贡献给教会者，不作直接的让渡，而是先赠送给第三者，并表明其赠送目的是为了维护教会的利益，第三者必须将从土地上所取得的收益转交给教会。所以“尤斯制”（Uses）实际上已经具备慈善信托的性质。   

1601年，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颁布了《慈善用途法》（The Statute of Charitable Uses），该法在序言中通过列举慈善目的为“慈善”划定了一个范围，正式确立了慈善信托的法律地位。其后，相继有《1853年慈善信托法》《1906年公共受托人法》《1925年受托人法》《1954年慈善信托确认法》《1960年慈善法》《1993年慈善法》《2006年慈善法》《2011年慈善法》。

英国有一套非常完善的慈善信托法律制度和监管体系，慈善信托始终是英国慈善组织的重要组织形式，慈善法人也适用慈善信托的法律关系来开展慈善事业。

英国慈善委员会在慈善信托的规范和发展上居功至伟。英国《2006年慈善法》第39条：慈善信托是为了慈善目的而持有财产的信托。

美国从英国引入了慈善信托，《美国信托法》规定，慈善信托是委托人将财产委托给受托人进行管理，受托人按照协议将财产用于慈善目的事业的慈善方式。与英国⼀样，美国慈善信托时限可以排除“禁止永久原则”，并且慈善信托享有税收优惠权。

但是慈善信托在美国这些年的发展，并没有那么理想，或者说美国人在选择慈善形式的时候，慈善信托并不是它的首选。美国慈善信托主要有三种类型：公众信托、公共机构信托与利益分成信托。

从一些数据来看美国的慈善信托和基金会的发展情况，我们会看到美国慈善信托的发展并不是特别理想，或是涨幅并不高，反而排在第一位的是捐赠人建议基金（DAF）。

对比下境外慈善信托，因为不同的法系或制度的起源，其发展不一。

中国于2001年10月1日施行《信托法》规定了公益信托，同时2016年《慈善法》正式推出了慈善信托；推动了慈善信托在中国的大发展。2017年，银保监出台了《慈善信托管理办法》。其中第四十四条规定：慈善信托的委托人、受托人和受益人按照国家有关规定享受税收优惠。但一直以来没有特别好的配套措施落地，所以我们也看到，在目前1000多单的慈善信托落地的过程中，在税收优惠方面有很多问题。这可能也是制约中国慈善信托发展的重大障碍。

根据慈善中国网站的公开信息显示，截至2022年11月24日，全国各地共备案的慈善信托有1056单，财产总规模超45亿元。目前看来规模并不是特别大，距离井喷式的爆发还有一定的心理落差。目前最大的障碍还是税收优惠的落地问题。

慈善信托业务模式

可能大家更关注的，是如何去开展慈善信托。慈善信托业务模式分为几类。

第一类由信托公司担任受托人，虽然有丰富的受托管理经验和财产投资管理经验，但却往往缺乏慈善项目实施经验，无法独立高效实现慈善目的。

第二类，慈善组织担任受托人，其优势在于具有丰富的项目实施经验。但却没有独立的信托业务账户管理系统，无法履行受托管理职责，并缺乏必要的投资管理经验，无法满足委托⼈关于慈善财产保值的要求。

其实各有长短，从整体讲，慈善信托可以在委托人、受托人、受益人三方基本当事人的基础上，以受托人为核心，围绕受托人衍生设立⼀系列辅助管理人，包括账户管理人、账户托管人、项目执行人、投资管理人。根据委托人需要，慈善信托可以设立监察人，对受托人行为进行监督。

但是我们留意到，慈善组织和信托公司其实更多的应该是协作互补的关系，相互取长补短，共同去维护委托人和受益人的利益。

第三类是慈善组织募集资金并委托信托公司设立慈善信托，信托公司作为受托人管理信托财产，并向慈善组织确定的受益人分配慈善财产。

其优势在于：

1、由慈善组织募集资金，可以最大程度发挥慈善组织的募集能力，尤其是慈善组织面向企业捐赠者的募集能力；

2、捐赠给慈善组织的资⾦将通过设立慈善信托的方式用于慈善事业，增加了资金运用的监管环节，增强了资金使用透明度，可以最⼤程度提⾼捐赠者对慈善组织的信任程度；

3、信托公司对闲置资金的管理更加专业，可以促进慈善财产的保值增值；

4、捐赠者直接捐赠给慈善组织，能够享受慈善捐赠相关的税收优惠。

第四类，信托公司作为受托人，募集资金成立慈善信托。信托公司委托慈善组织作为项目执行人，由其确定并实施慈善项目。信托公司根据慈善项目的进展、资金使用计划拨付资金。

优势在于：

1、充分发挥慈善组织的慈善项目运营经验，弥补信托公司作为受托人在项目实施能力和精力方面的不足，使慈善活动得到更好的执行；

2、信托公司作为受托人，根据慈善组织确定的用款进程；

3、给付资金，对闲置资金可以进行合理投资，使慈善活动分工精细化，业务专业化；

4、有助于拓宽信托公司开展的慈善活动类型，包括有⼀定建设期限、运营过程的慈善项目，或者是长期的、持续的、系统的慈善项目。

第五类，委托人首先设立家族信托（民事信托），约定信托财产部分本金及收益分配给家族成员；部分本金及收益（如超过约定收益率部分、每年固定金额）用于单独设立⼀个慈善子信托，该子信托中全部财产及收益用于慈善事业。我们并不认为这是一个严格的慈善信托，因为它是家族慈善信托，家族信托并不是慈善信托的范畴。

还有一些定制化慈善信托，其实跟前面的有点类似。定制化慈善信托需要信托公司与慈善组织共同合作，信托公司作为受托人，慈善组织作为项目执行人。

还有一种是双受托人的模式，所谓双受托人是捐赠人作为慈善信托的委托人，信托公司和慈善组织共同担任受托人。双受托人的模式需要两个受托人之间先行签署合作协议，确认彼此在慈善信托中的分工、权利、义务，而后双方再共同与委托人签署慈善受托合同。在双受托人内部协议中应坚持专业分工，信托公司承担其所擅长的资金管理职责，慈善组织主要扮演慈善项目执行人的角色，精准找到受益人。慈善组织对善款的具体发放、使用明细定期向信托公司汇报，以保证慈善信托的透明运行。  

慈善信托的模式最理想最规范的模式应该是结构简单、设计合理。借鉴国内外成功的经验，目前相对理想的模式是“慈善信托+慈善组织” 。

目前国内落地的慈善信托，有几种不同的方式：

• 慈善组织作为单⼀受托人：

• 信托公司作为单⼀受托人；

• 信托公司、慈善组织共同担任受托人；

• 股权捐赠设立慈善信托。

另外，在慈善信托中设立管理委员会、银行作为财务顾问等技术细节上的完善，我们认为并不构成新的慈善信托模式。

基金会与慈善信托比较

基金会和慈善信托，往往会形成一种竞争的关系，大家会比较担心这一点。我们可以通过它们的组织形成成立方式、筹款方式、捐赠发票、保值增值、财产隔离、账户管理等方面看两者区别。

竞争与合作

除了基金会和慈善信托外，国际上还有其他一些慈善模式。

2015年12月2日，Facebook掌门人扎克伯格升级为父亲，为了庆祝女儿出生，他与妻子承诺捐出他们持有的Facebook 99%股份（约450亿美元），用以发展人类潜能和促进平等。这市值450亿元的股权给了⼀家名为“陈-扎克伯格计划”（Chan Zuckerberg Initiative ）的有限责任公司（LLC），这是⼀种不具备免税资格的方式，而且公司允许融资、扩大资金池、承担高风险和高回报，这笔钱也将会以该公司的名义用于其他社会影响力投资、捐款、公共政策倡导、社区宣传等不同的方向。

捐赠人服务基金（Donor Advised Fund，DAF），又称捐赠者建议基金，是⼀种帮助捐赠者开设专属账户、享受税收优惠、让捐赠者在善款使用和投资方面长期享有建议权的基金。DAF起源于美国，近几年在美国发展迅猛，基金数目和资产规模上都有了大幅增长，已经成为美国个人慈善捐赠的主要工具之⼀。

DAF由捐赠人出资，在慈善基金会下设立⼀个独立子基金捐赠完成后不可撤销，捐赠人即刻享有税务优惠。捐赠人有权对DAF的资金用途、投资等提出建议，但慈善基金会拥有最终决定权。慈善基金会为捐赠人提供专业服务，管理DAF账户，评估捐赠使用建议是否合法合规。

2016年，Facebook COO谢莉尔·桑德博格（Sheryl Sandberg）捐出自己50万股Facebook股票，当时市值约合9800万美元。此笔捐款通过富达慈善（FidelityCharitable）之下的家族捐赠者服务基金SherylSandberg &David Goldberg Family Fund捐赠，将用于桑博格女士发起的支持全球女性领导力组织LeanIn.org和帮助人们走出阴影的交互网站OptionB.org。

最后分享一个案例。

和的慈善事业体系。何享健先生家族在2017年7⽉25日发布重大慈善捐赠体系，主要以“慈善信托+基金会”形式实施捐赠。

1亿股美的集团股票捐赠将设立⼀个永续的慈善信托“和的慈善信托（计划）”，慈善信托财产及收益将全部用于支持公益慈善事业的发展；在“和的慈善信托（计划）”正式落地之前，捐赠的1亿股美的集团股权的收益分红独立核算，直接捐赠至和的慈善基金会。

24亿元现金捐赠（2018年增加4亿元捐赠），以慈善信托、专项基金等方式，支持以⼴东省为主的慈善组织和慈善项目，领域涵盖精准扶贫、乡村振兴、社区发展、养老、创新创业、文化艺术及⽀持公益慈善事业发展等多个领域。

为了和的慈善事业体系可持续机制，我们采用了“和的慈善信托（计划）+广东省和的慈善基金会”模式。

目前，我们设立了顺德社区慈善信托和和园文化保育慈善信托。和的慈善信托目前还没落地，1亿股美的集团股权收益分红是独立核算，截至今年累计分红7.4亿，已捐赠至和的慈善基金会，我们希望通过这两年的推动能够在明年落地。

已经落地的顺德社区慈善信托，是一个双受托人的慈善信托，初始规模4.92亿，主要用于顺德的整体发展，目前累计拨付1亿元，整体的资金规模还有5.21亿元，用来持续支持社区的慈善事业。

为了保障和园持续运营，和的慈善基金会联合北滘慈善会共同设立“华润信托·和园文化保育慈善信托计划”，信托规模为3000万。

因时间关系，最后和各位分享一句话。迈克尔·波特说：“如果慈善组织只是作为被动的中间人和资助渠道的话，那么它们便远远不能发挥自己的作用，也便辜负了社会给他们的重任。”

对于我们而言，不管在这个过程里，有什么样的曲折，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慈善组织一定要在推动社会和影响社会发展进步的过程里（发挥积极的作用），一定不能把它看得太小。

和大家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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