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利度胺及其衍生物是优秀的分子胶降解剂(molecular glue degraders ,MGD),对癌症的治疗具有强大的作用。MGD可以选择性地诱导E3泛素连接酶与靶蛋白结合,通常在这一过程中,MGD首先与E3泛素连接酶结合,使E3泛素连接酶表面产生新的识别界面,随后新的识别界面参与和新底物的蛋白互作,最终靶蛋白被泛素化并通过泛素-蛋白酶体系统(UPS)被降解。理论上基于CRBN的MGD可以识别人类蛋白质组中含有G-loop结构的2500多种蛋白,具有很好的开发前景。本文将分享一篇近期Monte Rosa Therapeutics发表在Annual Review of Pharmacology and Toxicology的一篇综述“From Thalidomide to Rational Molecular Glue Design for Targeted Protein Degradation”,在该综述中,作者通过分析CRBN及其MGD特异性诱导新底物方面的最新进展,推测出一些控制这些相互作用的简单规则。作者的结论是,合理的MGD设计工作将能够选择性降解更多的致病蛋白,并且通过MGD这种形式的治疗方式可以应用到更多疾病领域。
在生理状态下,细胞中的蛋白水平受到泛素-蛋白酶体系统的严格调控。蛋白结构中特定的片段可以被E3泛素连接酶识别,并介导其泛素化,随后被蛋白酶体降解。目前,有些小分子可以通过这种途径诱导E3泛素连接酶对其非天然底物蛋白(通常称为新底物)进行降解,其中沙利度胺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最初发现沙利度胺在治疗麻风结节性红斑症状方面的作用,随后观察到其对TNFα和血管生成具有抑制作用。尽管当时人们并不清楚沙利度胺治疗作用的分子机制,但是这些发现为通过表型筛选发现新型免疫调节酰亚胺类药物(IMiDs)(如来那度胺和泊马度胺)及其作为多发性骨髓瘤治疗药物的引入铺平了道路。
我们现在知道IMiDs的作用模式是通过MGDs介导的E3泛素化靶蛋白,进而触发靶蛋白的降解。这类MGDs在药物发现方面的潜力是巨大的,其可以降解缺乏小分子结合位点的蛋白质或曾被认为不可成药靶点,如转录因子等。目前,研究最多是通过与CRBN结合产生降解的MGDs,因此,作者综述了CRBN-MGD复合物、它们识别的新底物及其在各种适应症中的应用。此外,作者在文中总结了基于CRBN的MGDs的特异性的化学模式,并提出了MGDs的合理设计方法。
1.CRBN-MGD复合物识别降解的结构序列
沙利度胺、来那度胺或泊马度胺是为人熟知的MGDs,对Ikaros(IKZF1)、Aiolos(IKFZ3)或CK1α具有降解作用。尽管这三种化合物的降解降解谱具有一定的重叠,但其降解的靶蛋白在蛋白质一级序列上却没有明显的一致性。结构研究发现, CK1α、GSPT1、以及几种锌指(ZF)底物是通过G-loop(Figure 1a,b)招募CRBN-MGD复合物的,而G-loop通常由8个氨基酸组成,其第六位氨基酸为保守的甘氨酸,G-loop上其他氨基酸位置相对于该甘氨酸可以定位为G-5至G+2。在三元复合物结构中,G-loop的结构特征是包含α-转角和β发夹结构。G-loop上保守的甘氨酸(G)朝向MGD并参与范德华(vdW)相互作用(Figure 1c, d),其主链上三个氨基酸(G-3、G-2和G-1)的羰基可以和CRBN蛋白表面的三个氨基酸(Asn351、His357和Trp400)侧链形成3个非常重要的氢键(Figure 1c)。同时,G-loop能够深入CRBN口袋,形成范德华(vdW)相互作用,在某些情况下G-loop的G-4、G-3、G-2和G+1的侧链与CRBN之间形成的极性相互作用(Figure 1d),而G-loop在这些位置(如G-1和G-3)的突变会导致CRBN、来那度胺与CK1α的结合显著降低。
G-loop和CRBN之间的蛋白-蛋白界面是互补的,并且具有一定程度的亲和力。在不存在MGDs的情况下,CRBN和靶蛋白之间的相互作用较弱,例如,CRBN对IKZF1和CK1α的亲和力分别比存在IMiD的情况下弱约4至30倍,因此在MGDs不存在的情况下无法对新底物进行降解。 MGDs在蛋白降解过程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只有其存在的情况下才能观察到新底物的降解。
2.蛋白互作驱动G-loop结合
G-loop除了其骨架和CRBN以及MGDs之间的vdW和氢键相互作用外,其骨架之外的结构也参与了新底物和CRBN之间的蛋白-蛋白相互作用(PPI)(Figure 1e)。CRBN-MGD形成的新表面区域在与新底物结合时使得溶剂无法触及,但这一蛋白互作界面可以通过它们的覆盖面积进行可视化和量化。在结构研究中观察到CRBN存在两种构象,即开放构象和封闭构象,其中封闭构象被认为与新底物的募集和降解最相关。分子胶的一个特征是MGDs的覆盖面积通常显著小于PPI的覆盖面积,分子胶的主要作用是稳定蛋白之间已经存在的界面。典型的PPI覆盖面积约为400 Å2,而CRBN及其新底物之间的覆盖面积较小,范围从CRBN-沙利度胺-SALL4复合物的180 Å2到CRBN-CC885-GSPT1复合物的343 Å2(Figure 1e),MGDs对新表面覆盖区域的贡献仅在40至118 Å2之间。
3.CRBN-MGD复合物与CYS2-HIS2锌指家族
锌指(ZF)蛋白的G-loop是与CRBN和MGDs之间相互作用研究最深入的。大多数已知CRBN-MGDs复合物靶向降解的底物属于ZF蛋白Cys2-His2(C2H2)亚家族,其结构由一个β发夹和一个α螺旋组成。C2H2-ZFs中心的Zn2+离子与α螺旋的两个组氨酸以及β发夹的两个半胱氨酸配位,维持结构的稳定。在C2H2型ZFs中,两个半胱氨酸间隔两到四个氨基酸,而CRBN结合的ZF两个半胱氨酸由两个氨基酸间隔(CXXCG基序)。在人类蛋白质组中约73%的C2H2 ZFs含有与G-loop一致的CXXCG基序,因此,总共有近5000个C2H2 ZFs呈现与CRBN-MGD结合相匹配的骨架结构。
目前,已揭示的CRBN-MGD-ZF复合物的结构显示,除了ZFs、CRBN和MGDs骨架之间的相互作用外,C2H2 ZFs的G-loop和α螺旋之间的界面上都显示出显著的蛋白互作。虽然目前所研究的ZFs中的α-转角主链几乎相同,但CRBN界面上的具体氨基酸残基是有所不同的,结果导致ZFs结合构象略有不同。最显著的例证是,与SALL4相比,IKZF2的ZFs与CRBN之间的角度相差约15°(Figure 2)。
现在也有一些研究表明,对于一些ZFs新底物,相邻的ZFs也可以与CRBN相互作用。例如,IKZF1 ZF2与CRBN的结合比IKZF1 ZF2-ZF3组合的结合弱十倍以上。在IKZF1与CRBN-MGD结合中, IKZF1 ZF2提供了CRBN-MGD相互作用的主要结合位点,C末端的IKZF1 ZF3起辅助作用。
4.人类蛋白组中的G-loop
在人类蛋白质组中,所有可及的G-loop结构都显示出几乎不变的α-转角骨架结构,这种结构经常出现在其他C2H2 ZF以及其他蛋白质中(Figure 3)。由于CRBN E3连接酶复合物存在于大多数组织中,这为药物发现提供了机会,同时也提出了一个问题,即CRBN-MGD新表面可以降解多少不同的G-loop靶标?
为了估算潜在合适的G-loop/α转折的数量,作者通过AlphaFold2(AF2)人类蛋白质组的结构模型对该结构数量进行分析。在提取含有GSPT1的G-loop的8个氨基酸片段(残基570–577)后,作者将该片段的主链与AF2模型中23390个结构中所有连续8个残基片段的主链进行结构叠合,共鉴定出了24865个叠合后RMSD小于1.0 Å的人类蛋白片段。在这个集合中,有12589个片段在G位置(G-loop中不变Gly位置)有一个Gly。如果再加上一个筛选条件,即潜在的G-loop必须暴露在蛋白表面,这样的G-loop数量将减少到8692个,包含在2550种人类蛋白中(Figure 3)。对上述2550种人类蛋白分析发现, C2H2 ZF结构是含有G-loop最普遍的结构类别,但也有大约80%的G-loop存在于不含C2H2-ZF基序的蛋白中(Figure 3)。
5.G-loop是决定特异性的关键
G-loop是被CRBN-MGD复合物识别的保守结构基序,在人类蛋白质组中有数百个暴露的、结构保守的G-loop,然而基于CRBN的MGDs在特定细胞类型中仅对几种底物进行降解,是什么决定了降解的选择性?
文献中的研究可能给出这个答案:首先,文献中的研究所使用的分子胶数量有限,且优先诱导少量可检的新底物。如果MGDs库中的化合物更多且结构更多样化,可能会出现其它潜在的新底物。其次,控制新底物与CRBN-MGD结合的构效关系(SAR)是比较特别的,只有与CRBN-MGD复合物有较强结合的新底物才能被降解。第三,尽管在各个细胞系或组织中有许多含G-loop的蛋白可以与CRBN-MGD界面结合,但只有少数蛋白被降解。最后,MGD-靶蛋白或CRBN-靶蛋白界面的细微差异可以将结合转化为降解,反之亦然。
亲和力和降解之间关系的研究中,发现Helios(IKZF2)与IKZF1 ZF2的G-loop序列不同之处仅在于单一、保守的氨基酸变化:IKZF1的146位为His,而IKZF2的146位为Gln。虽然该单一突变仅将IKZF2体外结合活性减少了两到三倍,却完全消除了泊马度胺或来那度胺对IKZF2的降解。当CRBN中的表面残基突变时,也有类似的结果出现,即相对较小的结合损失导致降解效率的显著变化。将人CRBN中Val388突变为Ile使其更接近小鼠的CRBN,这种突变使CRBN蛋白的结合活性仅下降了三倍,却不再诱导IKZF1的降解。类似地,人CRBN在来那度胺的存在下可以降解人类CK1α,泊马度胺尽管只在结合活性上降低了两倍,却无法诱导CK1α的降解。
目前没有一个可靠的生物物理参数(如亲和力、解离速率等)可以准确地预测胞内降解,可能只有最优的结合才能驱动降解。因此,其他含G-loop的蛋白即使可以参与到和CRBN-MGD新界面结合,却没有足够的结合强度也无法驱动降解。这可能意味着与MGD-CRBN界面结合的新底物发生微小变化就有可能对降解产生巨大影响。
C2H2 ZF结构域在骨架结构上大多是不变的,但在沿G-loop的序列结构变化很大。将ZF结构进行计算对接,并与结合活性数据以及胞内降解数据相结合进行统计分析,结果表明与CRBN结合的ZFs比被CRBN降解的ZFs要多。用单一ZFs与绿色荧光蛋白(GFP)融合的报告基因降解筛选发现了11个ZFs可以被降解,而通过计算鉴定出了17个新底物可以与CRBN结合,但没有降解。另一方面,改变MGD的化学结构,从而微调新底物与CRBN的结合,一些不被降解的蛋白可以被降解。Sievers等人猜想常见的MGD(如泊马度胺)与CRBN结合形成的CRBN-MGD复合物可以和200–500个 ZF结合,并且如果MGD的化学骨架改变,这个数字可能会更大,已经显示出与CRBN-MGD复合物结合的蛋白更容易被转化为降解底物。
6.更多的CRBN-MGD靶点
目前有数百种蛋白可在传统的MGDs(如沙利度胺、来那度胺或泊马度胺)存在下与CRBN结合,并且近些年来报道的MGDs诱导的CRBN结合蛋白的数量正在增长,CRBN导向的小分子文库正在不断扩大。然而,对CRBN-MGD靶向结合并讲解的底物鉴定仍然是一个难题。文献报道中的结合蛋白有些可能是真正的新底物(即直接降解),而其他蛋白可能只是结合而没有降解活性。
一篇文献对49种潜在的新底物进行了分析(Table 1),其中RAB28、FAM83F或FAM83G,不具有明显的G-loop结构,这些蛋白可能存在于具有直接靶标形成的复合物中,是间接底物,FAM83F和FAM83G是已知的CK1a的相互作用蛋白,可能通过CK1a被CRBN降解。在49种已报道的新底物或弱结合蛋白中,28种含有至少一种具有G-loop的C2H2-ZF结构。
考虑到大约3%的人类蛋白中含有至少一种与CRBN-MGD结合相匹配的C2H2 ZF结构,含ZF结构靶标的普遍性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意料之中的。这些C2H2新底物包括WIZ、SALL4和ZBTB16。值得注意的是,根据MGDs的性质,ZBTB16可以通过两种不同的结合模式被降解,这两种结合模式主要由该蛋白上不同ZF结构域上的G-loop参与。
除了C2H2 ZF家族,其它ZF结构也有可能作为药物靶标,例如MYM型ZF结构的ZMYM2蛋白,其在Gly429处含有G-loop结构,可以在avadomide的存在下由CRBN降解。而除了ZFs蛋白外,还有许多其他CRBN新底物,如磷酸二酯酶PDE6D,该蛋白在Gly28周围含有G-loop结构(Table 1),也可以由CRBN降解。
7.G-loop以外的新底物的特异性的决定性因素
CRBN-MGD复合物对新底物的特异性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新底物的G-loop决定的。除了G-loop与CRBN-MGD复合物的直接作用之外,结合与降解的特异性还依赖于CRBN和新底物之间的蛋白互作界面。例如,IKZF3和ZFP91都可以与 CRBN-MGD复合物结合,并且两个蛋白在主链结构上没有太大差别,但是如果IKZF3结构中与CRBN相互作用的α螺旋替换为ZFP91的α螺旋结构,其与CRBN的结合力更加紧密,将ZFP91的α螺旋结构替换为IKZF3的α螺旋结构反而使ZFP91失去与CRBN的相互作用。因此,CRBN与G-loop周围结构复杂的蛋白互作也决定了新底物的特异性。此外,CRBN和G-loop结构以外的其他结构域之间的相互作用同样会影响其特异性。这不仅适用于ZFs结构,也适用于与CRBN结合的其他含G-loop的蛋白结构。例如,在CRBN-MGD-CK1α复合物中,CK1α的激酶C-lobe结构域(C144–152残基)与CRBN的 C末端结构域通过极性和水介导的接触形成额外的相互作用。在CRBN-CC885-GSPT1复合物中,MGD进入CRBN的N末端Lon结构域,形成一个扩展的新界面,与高度保守的GSPT1的C末端结构域相互作用(Figure 1e)。CRBN新底物PPI也不是新底物特异性唯一的决定因素,新底物的结合和降解还取决于诱导新界面产生的化合物(MGD)。
G-loop、MGD和其它蛋白之间相互作用是非常复杂的,那么如何通过化合物的的合理设计特异性诱导新底物降解呢?
8.选择性降解靶蛋白的分子胶的合理设计
MGDs通常可以降解多种蛋白质,具有多重药理学行为。建立MGDs与靶点之间的构效关系(SAR)是理性优化MGDs降解选择性的一种方法,通常通过很小的结构修饰可以显著提升MGDs的选择性。例如,分子胶降解剂FPFT22116可以降解PDE6D、IKZF1、IKZF3和CK1α,选择性较弱。通过对FPFT2216的结构进行简单改造,得到的化合物TMX4100可以选择性降解PDE6D(Figure 4a)。靶向其它结构类别蛋白的MGDs与靶向ZF结构的MGDs的选择性优化类似,在结构上较小的改造也可以从根本上改变化合物的选择性。
PROTAC选择性的优化方法也为MGD的设计提供了重要的参考。通常PROTAC结构中度胺类的E3配体与linker连接位置(如沙利度胺的C4或C5)以及linker的链接片段都会对E3配体诱导的新底物降解产生影响。通过不同化学方法(如C-N(SNAr)、N-C(酰胺化)和C-C(Suzuki))在沙利度胺的C4和C5(Figure 4b,c)考察其衍生物MGDs的IMiD功能和ZFs降解之间的SAR,其结果显示,在沙利度胺C5的C-N(SNAr)类衍生物的选择性比C4衍生物的选择性更高。在邻苯二甲酰亚胺环的C4位上缺乏氢键供体(N-H)的化合物更不易降解ZFs。CRBN-POM-IKZF1/3的晶体结构显示,C5与Gln147残基(位于G-loop的G-5,Figure1a和4b)紧密相邻,其位置的取代受G-loop结构约束,可能对选择性产生影响。另外,CRBN-POM-ZNF692(PDB:6H0G)结构中的C5取代基也观察到了类似的结果。PROTAC化合物dALK-11具有很高的选择性,相比于选择性较差的MS4078分子,其在邻苯二甲酰亚胺环附近不存在氢键供体(在C4和C5位置;见Figure 4b,c),并且官能团取代发生在C5位置。以上说明了限制PROTAC邻苯二甲酰亚胺环取代位置以及片段类型对限制PROTAC脱靶活性的可行性,也提高了对靶标蛋白的选择性,同时结合复合物结构也说明了在C4和C5位置可以引入空间位阻的片段起到调节ZF结构特异性降解的作用(Figure 4c)。
9.新降解子,新规则
GSPT1是治疗急性髓系白血病和实体瘤的靶点。目前,基于已发表的CRBN-CC885-GSPT1三元复合物的结构,从PROTACs到MGDs的各类化合物都可以通过CRBN改变GSPT1蛋白水平。然而,尽管科研工作者通过很多方法改善化合物结合以及对GSPT1的降解,但仍未有对GSPT1等靶标进行合理设计及优化方法。
Winter及其同事首次报道了PROTAC分子MI-389(Figure 5a),该分子基于沙利度胺C5氨基和激酶抑制剂舒尼替尼构建,是有效的GSPT1降解剂。相似的,沙利度胺的C5氨基和伊布替尼构建的PROTAC分子,GBD-9也是有效的GSPT1降解剂(Figure 5b),而沙利度胺的C4氨基链接linker的PROTAC分子,如dBET57和WH-10417-099 ,C5位通过羰基链接linker的PROTAC分子,如MDEG-541也可以有效降解GSPT1蛋白(Figure 5c, d, e)。基于异吲哚啉酮E3连接酶配体骨架的PROTACs分子,MG-277(Figure 5f)设计之初旨在降解MDM2,但该分子对MDM2无降解活性,却可以有效的降解GSPT1。由以上报道的案例可以看出,单独考察PROTACs分子的CRBN结合片段及其与linker连接的位点和结构并不能全面理解PROTACs分子是如何诱导GSPT1降解的,更重要的可能还需要考虑G-loop远端的相互作用。
在开发GSPT1降解剂时,新型MGDs通常对标CC885或CC90009(Figure 6a, b),这两个分子分别为第一个报道的GSPT1降解剂以及第一个进入临床阶段的GSPT1降解剂(NCT02848001, NCT04336982)。ZHX-1-161(Figure 6c)是一个沙利度胺类似物,可以选择性降解GSPT1/2,而不会降解IKZF1/3等靶标,其结构特征为在来那度胺母核的4位有一个通过N链接的2,4-二氨基嘧啶环结构。与CC885的C5位上的脲类似,ZHX-1-161嘧啶环与CRBN朝向GSPT1的His353可以形成氢键相互作用,同时,嘧啶环上的另一个N原子可以和CRBN Lys628侧链形成氢键相互作用,而去掉该位置的N原子后,分子与GSPT1的活性将消失。SJ6986(Figure 6d)是一种沙利度胺为母核,使用苯基磺酰胺来模拟CC885的关键相互作用的化合物,可以选择性降解GSPT1。在SAR研究中,SJ6986磺酰基邻位的三氟甲氧基符合MGDs形成三元复合物严格的空间要求,而其它结构片段对活性的影响较大。此外,BTX306(Figure 6e)是用噻吩融合骨架取代CC885的异吲哚啉酮核心,同时保持尾部结构片段不变得到的化合物,与CC885相比,骨架的修饰仅改变了出口载体片段的位置,使化合物活性优异,但其选择性并未改善。
沙利度胺类衍生物通常会与CRBN的 Glu377形成H键网络,对保持GSPT1活性具有很重要的作用。Glu377的侧链倾向于通过沙利度胺C5位出口载体结合,随后介导与GSPT1的极性相互作用。CC885和CC90009的CRBN-MGD-GSPT1 三元复合物结构(Figure 7a),可以通过定义GSTP1降解物的药效团(Figure 7b)来进一步验证上述结果,该药效团模型包括:四个氢键受体(A1–A4)、两个氢键供体(D1–D2)、一个芳环(R1)和一个疏水部分(H1)。通过计算、比较GSPT1 MGDs各药效团模型的距离(Figure 7c),ZHX-1-161和SJ6986的药效团几乎完全叠合在一起。MI-389和MG-277存在或者A4或者D2丢失,都缺乏了一种关键的相互作用,而且其中疏水性片段H1较MGD中的疏水性部分偏离更远。但是,由于MI-389和MG-277仍然能够诱导GSPT1三元复合物形成并驱动GSPT1降解,药效团模型虽然可以解释某些问题,但仍需要在未来做进一步的完善。
10.分子胶的合理设计
为了进一步改进上述药效团模型并将其扩展到除GSPT1外的其他MGDs/新底物相互作用,就需要考虑MGDs复合物的直接环境。作者提出了一个简化的概念,将MGDs与CRBN结合的周围空间划分为三个区域:区域1,沙利度胺结合口袋(thalidomide binding pocket,TBP)的直接结合范围;区域2,TBP以外的近端区域(距离TBP核心约4.5至9.5Å);区域3,远端范围(约9.5至15Å)(Figure 8)。
TBP(区域1)包括CRBN三酪氨酸笼(Trp380、Trp386和Trp400)及其周围的Asn351、His357和His378,以及部分α-转角上的氨基酸残基(残基G-3至G+2;Figure 1a、c)。区域1对化合物修饰包容度较高,例如来那度胺、CC122和FPFT2216尽管只有一个共同的戊二酰亚胺环(Figure 9a),但都能够降解IKZF1/3。但是,一些体积较大的骨架,可能存在空间位阻效应,不会对含α-转角的新底物产生降解作用,例如基于1,8-萘酰亚胺的沙利度胺类似物在一些PROTAC中被用作E3配体,但该E3配体不会诱导IKZF1/3的降解(Figure 9b)。因此,MGDs在区域1中与CRBN和G-loop的形状互补性对新底物降解至关重要,但区域1的结合可能并不具有特异性。
区域2与邻苯二甲酰亚胺/异吲哚啉酮环的外缘重合。邻苯二甲酰亚胺/异吲哚啉酮环C4和C5位的取代影响与α转角附近的新底物残基的相互作用(特别是G-5和G+2)以及靶标的选择性。通常MGDs的一个原子的变化就会影响分子与区域2的结合以及选择性,例如沙利度胺氧化为5-羟基-沙利度胺,优先降解的新底物由IKZF1转变为了SALL4。类似地,FPFT2216中噻吩环上的一些小取代基可以调节新底物的选择性,影响分子对CK1α和IKZF1/3的降解。区域2中的MGDs除了可以和G-loop上的氨基酸结合外,还可以与CRBN的氨基酸侧链结合,如Glu377和His353。这些相互作用可以独立发生,例如在CRBN-pomalidomide-ZNF692(PDB ID 6H0G)复合物中,泊马度胺的NH2与CRBN的Glu377形成氢键,另外在CRBN-CC885-GSPT1复合物(PDB ID5HXB)中,CC885脲基与CRBN的Glu376和His353形成H键相互作用,提高了亲和力和选择性。
区域3中的远端相互作用是MGDs通过与远离G-loop的氨基酸残基相互作用产生的,研究这种远端相互作用需要有可靠的CRBN-靶标界面模型。如CRBN-CC885-GSPT1复合物结构所示(Figure 1a),远端相互作用导致作用界面显著延伸,而MGDs与新底物相互作用可以从G-loop向外延伸达10 Å以上。同时,通过对区域3中的结构进行合理的修饰,也可以提高分子的选择性。
针对MGDs的合理设计,作者提出了根据不同区域之间的模块化相互作用,为CRBN参与的MGD合理设计提出了一套设计规则。虽然G-loop与酪氨酸笼的匹配性结合是必要的,但它不足以对大多数潜在的新底物进行降解。ZFs结构域比较紧凑,MGDs介导的ZFs蛋白降解很大程度上依赖于TBP范围内(区域1)的相互作用。因此,该靶标家族与CRBN的相互作用往往独立于G-loop侧链,导致MGDs介导的ZFs靶向降解更加难以预测。
新底物选择性可以通过区域2中的MGDs衍生物与朝向TBP的G-loop侧链的相互作用来进行优化。例如,来那度胺可以降解IKZF1/3,而不能降解IKZF2/4ZF2-GFP融合蛋白。但是CC220和CC885具有来那度胺形同的骨架,同时其结构延伸到了区域2和区域3,因此,上述两个化合物具有对IKZF1/3和IKZF2/4的降解活性。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ALV1对IKZF1/3和IKZF2/4的活性和选择性上。ALV1相关晶体结构(PDB ID 7LPS)显示,该分子保持着与区域1的相互作用,同时ALV1的苯乙基部分与IKZF2/4 G-loop上的His141侧链之间可观察到额外的疏水相互作用,从而使ALV1对IKZF2/4的亲和力和选择性高于IKZF1/3。上述三个MGDs(CC220、CC885和ALV1)的晶体复合物(分别为PDB ID 5V3O、5HXB和7LPS)显示其结构片段都延伸到区域3,通过与CRBN区域3的相互作用从而增加与CRBN亲和力。最近发表的一些冷冻电镜结构显示,CC220及其类似物CC92480(Figure 9c)通过稳定CRBN的闭合构象来增强其活性,这是通过MGDs与CRBN的N-Lon结构域进行额外的相互作用而不是与IKZF1新底物(PDB ID 8D7Z)直接接触来实现的。另一方面,与CRBN形成扩展界面的新底物,如CC885和GPST1,通过对MGDs在区域3的结构修饰,可以提高其亲和力和选择性。CC220和CC885还提示不同药效团对分子活性的重要性,这两个分子在区域3中占据相似的体积,但是 CC885可以与GSPT1充分互补并诱导其降解,但CC220却没有这一功能。
11.展望和总结
靶向蛋白质降解领域已经度过了早期的偶然发现阶段,通过揭示MGDs的作用模式,现在能够鉴定E3连接酶特异性识别的基序,甚至可以在数据库中挖掘这些降解子,进行MGDs的合理设计和优化。CRBN-MGD复合物识别的G-loop降解子是目前研究比较透彻的一类降解子,它们在人类蛋白质组中的丰富分布为药物发现打开了大门。另外,随着CRBN化学配体的开发,G-loop之外的降解子类型很可能会被识别,为开发更多新底物降解剂提供机会。目前,对基于CRBN的MGDs的理解不断深入和对新底物选择性降解方面取得的进展,可以指导MGDs的合理化设计,同时也期望该领域可以发现更多的MGDs药物用于疾病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