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凤舞|新刊预览

文化   文化   2024-11-14 08:30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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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上世纪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初的小城,“我”与凤舞从小学到初高中,一路相伴长大,分享着彼此的甘辛与秘密。“我”以优异成绩考上大学离开故乡,高考失利的凤舞则早早结婚,进入社会。从此二人便像随波逐流的叶子,各自飘散。生命力顽强的凤舞,从未向命运妥协,她那精彩和动荡的情感生活,时常牵动“我”的心。程青长篇新作《凤舞》以一对密友近半个世纪的交往,探寻女性命运这一永恒话题,并在时代布景的转换中立体呈现一代人对于爱的焦渴。

凤舞

文|程青

楔子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到我出生的时候,我的长辈们有不少早已经离开了故土,包括我的父母。他们辗转漂泊,安居他乡,说起老家,含含糊糊。
我生在咸城,每次从外地回到这里,无论搭乘什么交通工具,无论是清早还是夜晚抵达,我总会在空气里闻到那股味道——那种混杂着雾霭、河水、泥土、树脂、青草、秫秸还有炊烟和酒酿的气味,那是我熟悉到喉咙会涌起暖流、眼眶会湿润、心情会激荡的气息。踏上这片土地时,内心深处犹如被点亮一般触发某种特殊的意识——那是一种回到出发之地的特有的情感,离开的时候以为一去不回头,其实无论走出多远,家乡都在心里。
我记得妈妈不止一次说过,生我的那个夜晚全城停电,医生在烛光里接生。因为我太急着来到这个世界,她在生产的阵痛之外还遭受了巨大的撕裂的疼痛。几年后我得知,就在同一个夜里,鸡叫头遍的时候,河西一处简陋破败的民居里,另一个母亲产下一个女婴——她是家中第五个女孩,她呱呱坠地时和我仅差一两个时辰,但已经是另一天。她就是凤舞。
我们出生在一九六三年春天,听说那时粮食和物资已经慢慢丰富起来。我刚满百日被送到江南的外公外婆家,八九岁时回到父母身边。我转学到曾短暂改名为“向阳花小学”的咸城一小,在那里结识了小脸肮脏、眼神清亮的凤舞。
我的影集里有一张边缘切成锯齿状的黑白照片,那是一九七五年我们小学毕业时的合影。我和她梳着长短一致的麻花辫,穿着素净土气的两用衫,衬衫的领子翻出来压在外衣领子上,头靠着头,相互搂着腰,双腿并拢,坐得笔直,干净稚嫩的脸蛋上露出同样羞怯不自然的笑容,就像一对双胞胎。如果镜头再往下移,就会拍到我们膝盖上的补丁和接出来的裤脚。

离开家乡后我时常会梦见凤舞,梦里的她不是少年时代的模样,也不是她实际年龄的模样,长得和她本人也并不相像,但我知道那个人就是她。她总是忙忙碌碌,不停奔波,或许那才是她真实的状态,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人到中年以后,好几次我梦见几乎相同的场景:在一个高大空旷富有现代感的大厅里,人很多却没有声音,在那种现实生活中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绝对的静音状态中,她独自临窗坐着,穿着雪白的衣裙,涂着鲜艳的红唇,面前放着一只透明的杯子,一切都好像飘浮在空气中,她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容,妩媚多情的大眼睛里却泪水盈盈。

第一章 童年

1

清明回咸城扫墓,表姐映玉问我:你还记得花家小凤吗?我说:怎么不记得?她是我同学,大名叫花凤舞,从小我们就很要好。映玉说:对的,我说的正是她。小时候你们常在一块儿玩,年初我去文化宫唱歌遇到,差点没认出来,少说有二三十年没见过她了,她变化好大。我说:以前我倒是常和她见面,不过这几年见得少。映玉说:前些天在菜市场碰见,她问起你,说你回来一定告诉她,她有话要对你说。
表姐夫大朱在旁边笑了两声,说:那个挺神的女人,她不好直接打电话发微信吗?通信这么发达,弄得神神秘秘的,像接头一样。
映玉朝他说:你也认识她呀?
大朱说:她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多少年前就常上报纸电视。别看她一脸清冷,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其实是个热心肠,特别肯帮忙,有时候热情得叫人吃不消。十几年前我陪亲戚找她办过贷款,还托她帮忙进过人,她做事麻利,特别高效,替你想得比你自己还要周到。不过,遇到讲原则的事情,她也不含糊,一点弯不拐,不行就是不行,没办法通融,送礼送钱打不倒她。
映玉说:倒是个黑白分明的人。
大朱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说:你们不晓得,我大哥离婚后偏偏看上她,那时刚好她也离了婚,托了人去说,被她拒绝得干脆了当。
我笑说:这么说,凤舞还差点成了我们亲戚。
大朱说:高攀不上的。我家大哥读的是名校,分在大单位工作,公派留过学,早早当上了集团公司的老总,算是混得有头有脸,而且他酷爱读书,有钱还有文化,他喜欢有性格的女人——不过,前面还要加上“风姿绰约”几个字,上中学那会儿他就见过凤舞,对她迷得不得了,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人生过半,以为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惜并无缘分。
映玉问大朱:为啥呢?是不是追凤舞的人太多了?大朱说:拒绝需要理由吗?估计人家心有所属吧。映玉也笑,说:她年轻的时候标致水灵,是一等一的美人,而且待人真诚,一看就是实心实意,还有几分侠气,真做了我家大嫂倒蛮不错的。
大朱说:此话也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她已经算不得年轻。他加重了语气说:吃不消的。映玉问:啥意思?大朱不吭声。映玉说:有啥不好说的?大朱慢悠悠道:不是不好说,是一句两句话讲不清楚。花凤舞那个女人,有时候金戈铁马,有时候一唱三叹,外头传她的故事很多,罗曼蒂克得很。看看她那双眼睛,如烟如雾,又清爽干净得像小孩子一样,就不是一般人。
映玉噗地一笑:越说越深奥了。她嘀咕一句:都这个年纪了,男人说到她还蛮兴奋。大朱立马辩白:不是兴奋,是感慨。一个女人要有什么样的经历才会那样既深不可测,又清澈透明。
映玉转向我,笑道:说得我都好奇了,你跟她熟,她有啥故事你跟我们讲讲。
我说:我知道得太多了,一时倒有点不知从何说起。


2
提到凤舞,我脑海里闪现出的是她小时候的模样,一张尖尖的瓜子脸,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睫毛长长的,眼角处的几根翻卷着,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显得特别聪明伶俐。
她读书却并不聪明。我小学二年级转学过去,和她同班,考试她经常垫底。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学校里读书的空气不浓,经常要出去开门办学。我们上的是当地最好的小学,以前学生入学都要经过面试筛选,到我们就是划片就近上学,所以生源很杂,周边工厂和农村的孩子很多,他们小小年纪就要帮家里做事,要带弟妹,有的还要做零工赚钱,不少人上学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到下午,教室里经常稀稀落落坐不到一半人,老师发过脾气,把缺席的同学名字写在黑板上,还威胁说要给他们处分,不过并不管用。凤舞也是经常逃课的一个,她坐我前头一桌,她不在我面前就空出一块,毫无遮挡,上课我只得听讲,不能偷偷看小画书。我很想问问她不上课去做什么,但一直没有机会,因为那时候我们不说话。
凤舞在我眼里有点莫测高深。我发现她表面安静,其实是个很有冲劲的人。在教室里她沉默寡言,连笑都是不出声的,很少能听到她声音,出了教室她就像换了个人,又疯又闹。
一天清早,我走进校门,看到她爬上了学校门口高高的旗杆。她松开两只手,像大鸟振翅高飞那样张开胳膊,转动着身子,扬扬得意地往下滑,看得我胆战心惊。她经常用脏兮兮的手指捏着大大小小的虫子,往女同学的脖子里放,引起一阵阵惊恐的尖叫。上课间操的时候,她跟同学推推搡搡,出其不意地伸出脚去绊别人。她还跟男同学打架,用尖利的指甲把他们抓得鲜血淋漓。她经常被老师点名批评,别的同学挨了批评会羞愧地低着头,满脸通红,还会哭,而她却坦然自若,令我羡慕不已。有一次,她不知做错了什么被老师罚站,她站在教室最前面,一直在老师背后做鬼脸,逗得同学笑出声。老师发现后将她像拎小鸡一样拎到走廊上,整整一天不让她进教室上课,她站在教室门外,平静而高傲。我觉得她太拽了,与众不同,太让我佩服了。课间,我好几次从她身边经过,我们的目光碰到一起,我在她脸上看见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跟我好得很突然。一天中午,在学校门口长长的乐善巷里我遇见她,她迈着富有弹性的脚步,迎面走来,那是和学校相反的方向,我不知道她要往哪里去,她走路的样子看上去心情很好。我避开她直视的目光,继续快步走着。在我们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话:哎,想不想跟我去玩?
当时预备铃已经响过,离上课只有不到十分钟,我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能玩什么,但我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我跟在她后面,走上大街。经过花花绿绿的店铺,她放慢了脚步,就像星期天逛街一样,不紧不慢一个小铺一个小铺逛过去,看看这,看看那。上课铃突然震响起来,急促而焦躁,就像在催我们快点跑进教室。但她却置若罔闻,让我也不好意思流露惊慌。铃声终于停止了,就像一头远去的野兽,对我们没有了威胁,我大松了一口气。
她侧过身,等我走到她旁边,她轻轻拉住了我的手。我心头一喜,体会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友好。这一刻便是我们友谊的开始。从这时起,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我们开始有了一种情投意合的默契。
我们一路朝南,走得离学校越来越远。她领着我走过城里最长的一条街,过了南门大桥,一直走到工厂区。她指着一堵高高的白围墙,骄傲地告诉我说:这是纱厂,我妈妈就在里面上班。我问她:你要去找你妈妈吗?她摇头,十分坚决地说:不去,让她晓得我逃学会打我的。我问她:你想去哪里?她嘴角上扬,一脸得意地说:我小姑父在造船厂,我带你去他那里看大轮船。
我们顶着烈日走了很久,空气里都是蒸人的气息。越往前走越荒僻,我害怕起来,一次次问凤舞:快到了吗?她头也不回,大声喊:马上就到。她还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她的声音被知了起劲的叫声盖住。
总算到了造船厂,大门有人把守,看门的人不让我们进。凤舞带我穿过一片树林,绕过一排低矮的房子,从一个小门走进去。她很笃定地走向一条船,我紧跟在后面。上船要经过一条跳板,一走上去晃得厉害,我走了两步就退回去不敢再走。她昂首阔步走上船,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她回过头催我,我咬着牙,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过去。
等上了船,我的两条腿还在发抖。凤舞在船头找到了她的小姑父,一个四方面孔、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给我印象特别深的是,旁边人衣服上都沾了油污,只有他一个人穿得干净整洁,衬衣雪白,裤子挺括,他梳着当时十分时髦的小分头,乌黑的头发油光发亮,看上去非常讲究。看见我们,他皱起眉头,很吃惊的样子,不过马上就露出笑容。他快步朝我们走来,我发现他走路一颠一颠的,还以为他故意的,仔细一看,他两条腿好像一长一短,心里不由有点失望,没想到这么体面的一个人竟是个瘸子。他用方言朝凤舞说:哪个叫你跑出来的?不好好念书,皮又作痒啦。还带了同学出来,把人家带坏了,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凤舞笑嘻嘻的,不仅不害怕,还得意扬扬。她拉住小姑父的手,跳起脚,身体悬空吊在他胳膊上。小姑父很配合地攥紧拳头,抬起手臂。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谁的胳膊有他粗壮结实。凤舞朝我炫耀说:看见了吧,小姑父是大力士。
小姑父把她放下来,催促道:快点回去上学。凤舞扭头就往跳板走,小姑父追上去,口气温柔地对她说:你跑这么大老远,还带了同学来,这会子我正好有事在忙,没空带你们玩。他手伸进裤子口袋,凤舞就像得到暗示,停住了脚步,眼睛亮闪闪望着他。小姑父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摸出一个五分角子,塞到她手里。我很吃惊,他明明知道我们是逃学出来的,不仅没有凶我们,还给凤舞钱,这完全超出了我的生活经验,一时我竟无法判断他究竟是一个喜欢小孩的好人,还是一个纵容包庇小孩的坏人。
凤舞拿到钱笑逐颜开,好像这才是她此行真正的目的。她顾不得再看轮船,拉起我往回走。太阳还是那么高,但我们的脚步却轻快了不少。凤舞对我说:我们去买棒冰吃。又说要去买西瓜吃,还说要买凉粉吃、买杂糖吃,好像那五分钱是一笔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的巨款。
走到半路,天陡然阴下来,雷声隆隆,乌云滚滚,硕大的雨点砸下来,空气里充满了土腥味。我们在旷地里淋着雨,无处躲藏。雨打得我们睁不开眼睛,凤舞倒是很镇定,她说:就是阵头雨,下不长的。她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果真,雨下了一阵就停了,不过天还是灰暗的,我们两个淋得像落汤鸡。
回到城里,凤舞没有食言,拉着我直奔冷饮店,脚步快得我追不上。她把五分钱放在柜台上,买了一大杯冰镇酸梅汤,我们两个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喝光。那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酸梅汤,又酸又甜,凉凉透透的,沁人心脾,关键是逃学出来喝的,所以还有一种我从来没有尝到过的自由的味道。


3

和凤舞一块儿逃学之后,我说不清是更加喜欢她,还是更加惧怕她,但关系更加密切。
我和她家住得不算太远,从学校出来是同一个方向,我们都是北路队的。那时咸城很小,两条街加一条河,出了市中心不远朝哪边走都是乡下,满眼的水稻田、棉花田和蔬菜田,再有就是大片的苜蓿地和芦苇滩。放学之后,凤舞经常叫我跟她一块儿玩玩再回家,我只敢在外面玩一小会儿。妈妈给我和双胞胎弟弟的规定是放了学不准在外面逗留,要玩也得先回家写完作业。只要父母在家,我们出门还要征得他们同意。凤舞家就没有这些规矩,放学以后她背着书包就去疯玩,天黑了才回去,作业也不做,经常在第二天早读课上拿了我的作业本一通猛抄。有时她来不及写,我还帮她抄。考试的时候她会趁监考老师不注意,回头看我的试卷,我也由她看。有一段时间我们的座位调开了,考试的时候我还给她传过小纸条。那时候我头脑简单,觉得让她抄抄没关系,而她却对我流露出小心翼翼,还有明显的巴结,我才慢慢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帮了她的忙。
凤舞是个很懂知恩图报的人,尽管那时我还没有学会这个词,但意思是能体会的。我感觉她对我很用心,除了带我玩,还处处照顾我。比如轮到我做值日,她会留下来和我一起打扫教室,就像是她自己的事。她手脚很快,每次我扫一排,她把三排都扫完了。不过她扫得粗枝大叶马马虎虎,扫过的地方比没扫过的地方干净不了多少。她跟我说:扫扫就好了,老师不管的。而我却很认真,也很刻板,认为做事就要负责,要人前人后一个样,况且地扫得干净不干净老师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但我稀里糊涂也都听她的。
那时候学校开展“一帮一,一对红”的活动,老师图省事,让同桌结对子,相互帮助,凤舞提出要和我结对子,先被老师拒绝,她一次次去找老师说,老师嫌烦,就答应了。老师说她:就你花头多。凤舞一点不惧被老师说,用老师的话说,面皮相当厚。她达到目的很开心。
凤舞对我好的例子很多。老师经常要我们捡碎玻璃、捡树叶、割秧草交给学校,甚至还让我们交过老鼠尾巴、知了壳和蛇蜕。有些任务并不容易完成,比如捉老鼠。就拿看着容易的捡碎玻璃来说,学校发动每个学生都去捡,外面哪有那么多可捡的?常常是出去转上好半天也只能捡到一点点,甚至一块也捡不到。令我惊奇的是凤舞每次都能捡到很多,有几次她甚至提了满满一篮子废品到学校。她会主动分我一半,这样我也就能圆满完成任务,甚至还因为上交的废品多得到过老师的表扬。因为有她,我不再担心老师布置的那些稀里古怪的事情完不成。
有一件事情我心里特别感激她。我在北路队里是家住得最远的,从学校回家要穿过三四条小巷子,还要经过动力机械厂、拖拉机厂、机修厂、化肥厂、农药厂那片工厂区。经常是一出校门走到老师看不见的地方路队就一哄而散,有时老师拖堂,尤其是冬天,走出教室天快黑了,巷子里人少,走在里面提心吊胆。不止一个女生碰到过嬉皮笑脸的流氓,还碰到过露阴癖。凤舞每天都会到我家来等我一起上学,风雨无阻。刚开始她不进门,就在门外站着,反复叫她,才肯进来。她家离学校比我家近,约我上学她要多走一段路,还是河边的小路,每次放学她也总是把我送到家之后再返回去。
还有一件事我也非常感激她,不仅是我,我妈妈也好多次提到要谢谢她。

……

精彩全文请见《当代》2024年6期
程青,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著有长篇小说《盛宴》《湖边》《天使》《绿灯笼》《回声》《最温暖的寒夜》《发烧》《成人游戏》《恋爱课》,小说集《嵇康叔叔》《月色朦胧》《十周岁》和非虚构长篇《成长记》等。曾获老舍文学奖等奖项。


稿件初审:郑世琳(实习)

稿件复审:徐晨亮

稿件终审:李红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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