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繁花》到《年会不能停》
文摘
电影
2024-01-29 13:44
上海
《繁花》爆火之后，热议很多。好评很多，差评也不少。我看了几集，不好意思，我一看到剧中人物大讲“黄河路”如何如何，就会想起香港电影里的古惑仔们在“铜锣湾”如何如何，会有点出戏。人的联想有时候不受控制。我小时候，总觉得铜锣烧和铜锣湾有点什么关系；后来总算把这个想法排除掉了，又以为清水烧和铜锣烧是差不多的东西。其实黄河路也好，铜锣湾也罢，都有许多市井故事，但是说到传奇，每个人心中的传奇都不一样。《年会不能停》和《繁花》是完全不同的。之所以把两者做对比，是因为两者都与一段特殊的历史时期有关，那就是20世纪90年代。
经过几年的混乱，1991年年底苏联解体了，东欧社会主义阵营消失了。全社会处于思想混乱之中。1992年年底，南巡讲话之后，中国在80年代改革的基础上有了新的方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大旗树立了起来。93年、94年有过经济狂飙，随后陷入困境，一直到21世纪初，才缓了过来。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90年代的回忆都是灰色的，并不让人喜悦。
但是90年代也是另一个故事的主线。很多人的发家故事，都起源于90年代。说那个年代生机勃勃，也是对的，看对谁来说了。对于如今呼风唤雨的许多人来说，90年代是金色的，辉煌的。对90年代平凡人的故事，留下的记录不多。我上大学的时候没事就去图书馆读小说。在90年代和21世纪初，还是有许多文学作品，多多少少记录了那个时代的悲欢。但是这些统统都已经被人遗忘了。无数的血泪，都化作了时代的繁花。
![]()
这倒不是说《繁花》有什么问题，没有理由强迫谁去拍摄“心若在 梦就在”或者“我不下岗谁下岗”，换句话说，想拍，大概率也放不出来。经过20多年的发展，中国已经把20世纪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抹掉了。中国的历史像一件衬衫一样，被熨平了。
王家卫作为一个很小离开上海的香港人，他心目中的上海和90年代，又不一样。玫瑰色的回忆，加上香港的繁荣，加上上海的传奇，呈现出的，还是灯红酒绿十里洋场的老上海。他不可能去呈现90年代的另外一面，那一面对他来说，甚至是不存在的。20年前有一部电影叫《美丽上海》，表现出来的上海和王家卫的上海差别就很大。电影不错，讲的是旧时代的上等阶级，在新时代的坎坷遭遇。同样是香港人，许鞍华拍摄的《姨妈的后现代生活》，对东北和上海刻画都绝了，那真是底层都到了底了。也许是应了鲁迅的那句话吧：人与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
《年会不能停》是一个当代的故事，可以说是打工者阿Q式的自嗨。劳动者创造了一切，但是劳动者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董事长”的善良上。但是它毕竟很真实的表现了当下的职场现状，虽然有些夸张。那些HR口中的各种名词，我也听过很多，职场中谁也不觉得滑稽。真正做事的人，是被解决的人；而那些操纵别人命运的，则更多是在制造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
《年会不能停》只是在快结尾的时候，提到1998年，厂子遇到了很大的困难，老厂长也就是“现在”的集团董事长，带领大家，克服困难，走出困境。就一句话。但是经历那个时代的人，就知道这背后有多少故事。本来中国在90年代已经步履维艰，1997年金融危机之后，更加是雪上加霜。那时候，抓大放小提出来了，国有企业从竞争性行业全面退出提出来了，内退、买断、下岗、4050工程、减员增效、砸三铁、转制。90年代的大下岗，在1998年达到高潮，是无数人的噩梦。两个90年代。一个是玫瑰色，一个是黑色的。《年会不能停》中的标准件厂，在“能人”厂长的带领下，闯了过来，越做越大，成了大集团。在90年代的转制，大量国有企业、集体企业变成了私人企业。这其中有许多的故事，但是不能否认，90年代“化公为私”的这些人，大多数还是要经营企业的，还是要把企业搞好的。也就是说，90年代这些人，还多少能算得上是“企业家”。但是90年代，也开启了另一条路线，就是资本化、金融化。《繁花》中，宝总的买股票、搞贸易，都是小意思了，和只有800米长的黄河路比较般配。王家卫的格局还是太小了。从90年代开始，中国和美国在金融方面的合作深入下去了，不良资产处置、电信重组、四大行股份改革、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等等，很多很多故事。这条路一直走到了今天，大家发现，资本运作比搞实业有意思多了，也就是，赚钱快多了。所以到了现在，大家看到的“企业家”，已经不是能把企业经营好的“企业家”，而是能快速实现资产增值（哪怕是泡沫）、变现的“企业家”，实际上是玩资本的“资本家”。《年会不能停》中，徐云峰说现在是互联网经济时代，还是老一套会被淘汰！这倒是完美体现了不同时代的“企业家”的区别。这倒不是说，90年代的企业家们更高尚一些。90年代没有这么发达的金融市场，玩资本运作的是庙堂之上的那些人，民间玩资本的，也就是像宝总那样，炒炒股票，装装逼而已。而且那个时代，干实业确实还是能赚钱的。但是时代不同了，如今有了更发达的金融市场，实业又不怎么赚钱，一边是可以赚得盆满钵满的资本运作，一边是苦呵呵的实业，该怎么选择，还用多说吗？上海不是香港，中国也不是美国。制造业才是立国之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