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年前,日本学习中国先进文化,对日本民族文化和历史的塑造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一百多年前,日本率先汉译马克思主义文献,很多中国先进分子透过日本文献,学习到了马克思主义。1919年4月5日,游览日本京都的周恩来,写下了著名的诗篇《雨中岚山》:
日本的先进分子教育和启迪了中国的先进分子。中日两国共产主义者先后在1921年和1922年成立了中国共产党和日本共产党,团结在“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口号之下,共同反抗日本军国主义。
在诸多日本共产主义者中,有一位学者对中国共产党人的影响特别大,很多早期的中国共产党人都阅读过他的著作。他就是河上肇同志。几乎所有河上肇的作品都有中文译本。郭沫若读河上肇的著作《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对他彻底转向马克思主义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河上肇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基础理论》和《经济学大纲》毛泽东读了很多遍。1960年6月21日会见日本文学代表团时,他还曾谈到:“你们日本有个教授叫河上肇,他的政治经济学到现在还是我们的参考书之一。”
李大钊在早稻田大学留学时就爱读日本经济学家、哲学家、“红色教授”河上肇的著作。周恩来也是读了河上肇才“见着一点光明”,并曾经想过报考京都大学。
10月9日,天气非常不错。我从京都银阁寺出来,朝前走几步左转就是一条小路,直通法然院。与银阁寺前大路的熙熙攘攘不同,小路上行人寥寥,左右的民宅也静悄悄的。一间宅院墙上贴着日本共产党的海报,院墙上有日、英、中三国文字的反战传单。
这条小路与“哲学的道”几乎并行。当时京都大学的西田几多郎教授经常漫步在这条小道上探讨哲学。如今“哲学的道”也静悄悄的,毫不起眼。也许,河上肇当年也曾经在这条路上行走过。
(哲学的道)
河上肇并非只是书斋里的学者。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作为有盛名的京都大学教授,他挺身而出,积极参与社会活动。1914年(35岁)他从欧洲留学回国后,就任京都帝国大学教授。1928年(昭和3年)4月18日,被迫辞去了京都帝国大学的职务(依愿免官)。接受辞职劝告的理由是在马克思主义讲座的广告册子上写了不妥当的短文,在香川县进行的选举演说中有不妥当的地方,社会科学研究会员中出现了扰乱治安的人。经济系的学生召开了反对大学当局的会议,大约有四百人参加。但是,由于文部省对全国的大学提出了左倾教授处分方针,所以没能改变这一结果。
1932年9月9日河上肇同志加入日本共产党,交纳了15000日元党费,大约相当于现在的1.2亿日元,600万元人民币。这时他已经53岁。入党后的工作是帮助编辑机关报《红旗》,参加政治小册子的制作,并参与其写作。在这期间所做的工作中,最广为人知的是迅速获得并翻译了共产国际发表的32年行动纲领(日本共产党的基本活动方针)《关于日本形势和日本共产党任务的行动纲领》,7月10日,以党名本田弘藤的名义在红旗特别号上发表了这一消息。
1933年1月12日被捕。被捕后,河上肇同志拒绝转向,坚持马克思主义是正确的,日共是正确的,但因为年事已高,如再被囚禁只有死于狱中,宣告退出实际活动。1937年6月15日出狱,隐居家中,终于亲眼看到了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法西斯政府灭亡。1946年1月30日因肺炎死于贫困之中,终年66岁。
从银阁寺到法然院不远。法然院由法然上人与弟子修建,属净土宗,宣扬任何人皆可修行,念南无阿弥陀则可往生净土。法然院很小,在京都并不起眼,游客不多,我到时时候只有十来个白人。院内有一个展,是关于万物轮回的,门前坐着几位六十岁左右的日本阿姨。我把网上找到的图给一位大妈看,她说了几句日语,又给另一位大妈看。几个日本阿姨讨论了一会,第二位大妈热情地拉着我,快步从寺院山门出去,问了两位路边修剪绿化的老年男子,然后向我告别,热情地拍拍我的肩膀,可惜她说的日语我一句也听不懂。第二位大叔带我来到墓园,带到河上肇墓前,又和我说了几句话,我尴尬地说不懂日语,他点头离去。我对他大声说:I came from China!
此刻河上肇及夫人的墓穴就在我眼前,树荫下的斑斑光点洒在墓上。我竟不知如何是好,事先设想的场景全部忘记,只是望着墓穴,望着长眠的河上肇同志。据说这块不大的墓地埋葬有多位知名人士,但此刻在我眼中,没有其他人。
河上肇同志强烈反对日本法西斯政府,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他关心中国革命,也从中国革命中得到鼓舞。出狱后的幽居时期,他读到《西行漫记》后非常兴奋,写了一首诗《天犹活此翁》。其中写道:如今把得奇书坐,尽日魂飞万里天。
我想,他是乐见中国同志来看望他的。中国人也不该忘记这些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在疯狂的时代付出重大牺牲依旧坚持信仰、反对侵略的日本人。郭沫若这样评价河上肇:鲠骨久经凌雪虐,遗想犹自透尘怀。河上肇死前不久,也为自己写了这样一首诗:
多少波澜,六十八年。
聊从所信,逆流棹船。
浮沉得失,任众目怜。
俯不耻地,仰无愧天。
病卧已及久,气力衰如烟。
此夕风特静,高枕愿永眠。
在今天的中国,我们也要接过前辈的火炬,做当代的河上肇,与全世界的劳动者一道,反对各色帝国主义、侵略战争、民族仇杀。全世界的共产主义者,要永远团结在马克思和恩格斯喊出的那句口号下: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