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人讲河东轶闻丨运城人听运城故事
电影票的印记
尉惠全
拆毁老土房时，倒腾出一张四十年前的电影票，我翻过来翻过去看了一遍又一遍，情不由己，心生感叹：唉！生活在时间消逝的光芒中，丢失了不少东西，好像金钱也买走了许多美好的东西。
四十年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还晃荡的我，高考落榜后考取了村里的民办教师。当时学校是八制校，一个年级两个班，每个班的学生都在五十多名，全校千十号人呢。
一天上午，我上小学时的班主任，现在的同事李老师，笑着走进我的宿舍，过去那张让我感到威严的脸成了和蔼可亲的笑脸，“你下午有课吗？”没等我回答，“有课的话就调整一下吧，帮我锄地去。”口气还有些是我老师的味道，但她的手抚摸在我的肩膀上，有着极强的亲和气息。
农村娃自小就会手拿镰把、锨把、锄把干活，一个农忙假期下来就会长出一层老茧，锄地自然是我熟悉的农活。走进初春的田野，百蕾欲放，千草争绿，连绵不断的一片片麦田正在返青，微风吹动着，似绿色的海洋，生机盎然朝气蓬勃的气息，唤醒了酣睡一冬的大地。来到李老师家的麦田，就她和她的女儿两个人。我发闷呆了，怎么就叫了我一个人来帮忙？平常哪个老师家需要帮忙时，都是好几个人去。带着疑问，我开始低头锄地。
不大一会儿，李老师的女儿，给我端来一茶缸热水，“您歇会。”她和我年龄相仿，面熟没有说过话，不高不低，不胖不瘦，不白不黑，普普通通的模样，透着温顺善良的品性，不大不小的双眼，闪烁着少女的美丽和渴望。
夕阳还高高挂在天边，李老师就锄把搭肩膀上，叫我们收工回家吃饭。回到她家，李老师的丈夫正在做饭。李老师是民办教师，丈夫是工人，一儿一女，家景十分殷实。饭桌上有肉，有鸡蛋，有豆腐，有青菜，四个人六个菜，在那个年代是十分丰盛的晚餐了。李老师的丈夫递我烟，“叔叔，不会。”敬我酒，“叔叔不会。”我刚踏出县中的校门，就走进了村校干民办教师，还是一身学生气，真的不会抽烟喝酒。
吃完饭后，李老师的女儿，换了一身漂亮的新衣服。李老师笑着递给我两张电影票，吩咐我和她女儿晚上去看电影。我手缩回又伸出，怕李老师不高兴，接住了电影票，愣在那儿，榆木疙瘩的脑袋还没有开窍，还不知道恋爱的我，再次把手伸出又缩回，看着手里粉红色黑体字，窄窄一条的电影票不知道该怎么办？干民办教师时间还不长，积极上进的心还在激情澎湃，硬着头皮红着脸实诚的对李老师说，我晚上要批改学生作业，明天还有好几节课还要备课，不敢去看电影，怕耽误明天给学生上课。李老师看着我露出了我上小学时那张威严的脸。我不敢将电影票退给李老师，就非常不好意思的把电影票递给了她女儿。“改天看吧”。
后来李老师的女儿嫁给了我的发小，和我家是邻居。有点说不出的挠痒着人心。
次年秋高气爽的秋天，学校放秋忙假，安排我和赵老师看校护院。赵老师大我三四岁，都是年轻单身家里事少的人。赵老师喜好书法写一手好字，白天他练字我看书。我宿舍离学校正大门近，放假了大门老锁着不开，赵老师宿舍离学校小侧门近，侧门白天老开着不闭，难免有些老师或他人到学校办事，我们两个换着回家吃饭，始终保持有一个人在学校，到了晚上侧门一锁，我俩就到一起了，我睡在他宿舍的另一张床上，说天谈地聊理想，无边无际的话，永远在走向美好的远方。
一个平平常常的傍晚，我锁完侧门刚走进赵老师房门，“今天晚上咱们打会扑克吧。”他好像迫不及待的想打扑克，我一进门他就冒出口来了。我疑惑不解不可思议地笑了，“就咱俩怎么玩？”他说：“王老师和她妹妹在了。去，你去叫她俩。”吩咐我去叫王老师和她妹妹过来打扑克。
王老师是前几年从师范院校回来的音乐老师，唱起歌来清甜绕梁，悦耳动听，人样更美，宿舍在赵老师宿舍后一排的最东边，隔着几十米。我没有留意王老师晚上住在学校。原来是王老师的妹妹在县中读高二，是校体队的运动员，每天训练不放假，她陪妹妹睡我们学校，她妹妹就不用每天往村跑了。她妹妹小我两三岁，是在我高中毕业后才进的县中。打扑克时我和王老师妹妹是一对，赵老师和王老师是一对，我们玩起来随性开心，谁出错了牌想拿回，对方就会用手按住不允许拿回，王老师的妹妹，大方开朗，明眸皓齿，尤其那双大大的双格眼闪动着机灵，这个时候她的手比谁都快，按住对方的手，银铃般好听的笑声就响起了。
再次玩牌时我们的桌子上，有了花生瓜子，我不知道是赵老师准备的，还是王老师准备的？增添着情趣。就这样王老师的妹妹和我认识熟悉了，有时下午她训练结束得早，就跑我房里来找我聊天，看我看的是什么书，甚至拿住我的日记本，也要看一会。我就逗着说她，“你不好好训练快快跑来，就是为看我写日记？”她回头给我一张可爱的笑脸。
一天傍晚，赵老师说他有三张电影票，让我叫王老师妹妹一起去看电影，我笑着问他：“那我们都走了谁看校？”他说：“王老师说了她看校，我们去看电影。”我在去王老师宿舍叫王老师妹妹的路上在想，这三张电影票是赵老师准备的，还是王老师安排的？
看电影时的座位是，赵老师在前排，我和王老师妹妹在后排，座位挨着，无意间我手触碰到了王老师妹妹，她伸手把我手握住，我也无意抽出。我和她手牵着手看了一场电影。
两个月后，我当兵离开了学挍，离开了家乡，到了京城的军营。三年后我回家乡探亲时，问起王老师妹妹，她已经结婚了。十年后，我转业回到了家乡。一次在县城大街上，我俩正面相遇，“你当兵走后，为什么不给我写信？让人想死你了，我还珍藏着那张电影票。”清纯的泪水从她眼睛里一下子涌流出来了，顺着脸面往下滑流。她比少女时，略显丰满了些，更加漂亮好看了。当时我在想她大概是世界上最喜欢我的那个人吧？
又十多年后，我俩在县城大街上相遇，一见面她直接要求进饭店，“你可把我坑苦了，走管我吃顿大餐”。饭桌上闲聊，句句不离钱。离开饭店时，她挡了一辆出租车，要求我提前把车费付了。
我望着远去的出租车在想：金钱买走了好多美好的东西，也买走了她的灵魂。她珍藏着的那张粉红色的电影票，高高地飘飞在天空。
（本期责编：吉秀珍）
作者简介
尉惠全，干过两年民办教师，当兵十余载，参加了对越作战，转业回乡做了交通人，梦想着走在自己修的路上，捧着自己写的书，读自己平生随自然的事。《古运新城》创作团队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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