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记忆里的烟火气
——读孙频中篇小说《一千零一次月落》
王秀琴
孙频的中篇，一路开挂，持续发力，不管哪个领域哪种题材，都保持了较高的艺术水准和阅读冲击力，写得越来越有派有范。新发《收获》2024第二期一如既往的中篇《一千零一次月落》，怎么说呢，可以说时光记忆里充满烟火气息，不知是她风格再次转向，还是随着年岁增长每次踏上故土感觉更往厚重里拓展、小说视野往更开阔处延伸，或许二者概而有之。细玩这部小说，发现它呈现出以下三个特色：
撼人心魂的气场。黄河二碛、山陕交汇处的水旱码头，历来故事繁杂，层层叠叠，随黄河多少年静静流淌，表现它的文学作品也不少。但孙频以慧眼独具非凡虚构能力、以阿拉伯寓言童话、神话传说的“一千零一夜”与伊朗女艺术家奈梅*奈玛依一幅《月亮坠落了一千次》相糅相织直击人心魂的莫大诗性、以年老留守老人张春繁给年幼探寻爷爷踪迹的“我”讲浩繁故事为契入口，凭一支劲笔挥动上下几千年，纵横捭阖，将汉代刘渊在石州城（今天离石区大致位置）建立第一个匈奴少数民族政权、几千年来少数民族与汉人杂居融合、接受汉文化，有石碑、碑文记载、龙天王庙等及不少村子的庙会为证，与时光流年烟火岁月里影响颇深的姓氏变化、民俗民风民情民心流转，写得既荡气回肠又一咏三叹，既辉煌壮丽又深沉内敛，既浪漫率真又满怀忧伤，如黄河浊浪，一浪叠一浪，一波迭一波，直漾人心房；像宇宙星空深不见底神秘异常的黑洞，将与之相关联的大小暗物质统统吸附到它的周围，叫人肃然起敬，呈现出优秀小说必备的非凡气象和“孙频中篇现象”之独特气场；文本的哲学高度“生与死、血与火、光明与黑暗、战争与和平、离散与融合、肉体与灵魂、革命与保守、生存与毁灭、信仰与大爱、时间与永恒”与全篇基调相契互合高度一致，与小小石城“形象塑造、内核沧桑、精神涣漫、灵魂质蜕、民众信仰”的民族象征相吸相渗水乳交融，以上皆配得上黄河母亲的壮阔气象和磅礴题旨。
“孙频式”独特的气质。《一千零一次月落》在孙频看似单线结构实则大手笔统摄“‘历史与现实、遥远与在场、虚空与实近、主角与配角、远详与近略、明紧与暗松、此浓与彼淡、有始有终与局部烘托、前略作铺排后滚动推进’的逻辑哲学与力量美学、故事演绎、人物塑造与文本架构的关系”等多条线索像打毛衣插续线头似的不俗构思下，甚至可以说是以黄河岸边一座小小石城既历经沧桑巨变又似乎什么都没变的历史演绎来暗示中华民族在本属于她的历史长河中，“进就是退，退就是进，进退首尾衔接时，万物孕育其中”的生生不息，黄河与银河相互映照，“黑暗与明亮、枯寂与荣耀、虚空与永恒，都构成了这座叫赛博石城的一部分”，从而呈现出孙频小说创作已经由“小我走向大我走向无我”的既空灵又厚重、既浩瀚又深邃的独特气质。
质地迷人的气息。故乡，对孙频构成今生今世永远的温情召唤，也是她踏出故乡迈向远方坚实脚步的铿锵回音，更是一次次无条件热烈拥她入怀的那一方热风厚土。抽丝拔缝她就会一次次踏上故土，这里看看，那里走走，多次探访碛口，驻足李家山，看那一排一排的窑洞像画在山上，像山洞里探头探脑的孩子；看阳光铺在窑洞屋顶上，洒在大块大块的荒野上，投射在波光粼粼的黄河水面上，不是一片金黄奔跑向远方，就是一片银屑似的跳跃向前；慢慢走过一群又一群坐街街的老人们，听他们方言萦耳，看他们眯着眼，打着盹，细细碎碎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过往；看小路蜿蜒，绿野迹踪，牛羊成群，大河铺展，感受弥漫着青草和牛粪、水气与河腥相互渗透相互缠绕的气息，孙频知道这就是她走出去时脚步坚决而又梦里一遍遍思念的故乡及其味道。如果说孙频以小说《一千零一次月落》在写一座具有东方气质、故乡气味与生命气息的虚幻之城，莫如说在用她海星般展开的细腻触角灵敏嗅觉无限探索回放扩展关于故乡、民族、人类、种族、时间、姓氏等回旋低吟多声部合唱，从而形成她故土类小说质地迷人的气息。
作者简介
王秀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北京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青年文学》《安徽文学》《野草》《西部》发表小说、《收获》《十月》《思南文学选刊》《小说选刊》等公众号发表评论400多万字，小说评论多部被《中国作家网》转载，长篇有《天地公心》《帝国的忧伤》《王文素传》等多部。山西文学院签约作家，首届三晋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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