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无老死》卷七“分崩离析”第二〇〇章“母女重逢 两王相争”

文化   2024-09-15 07:03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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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无老死》卷七“分崩离析”第一九六章“帝王授术 云儿心事”

《红颜无老死》卷七“分崩离析”第一九七章“人主厥脱 尚府求生”

《红颜无老死》卷七“分崩离析”第一九八章“太子决断 皇后借种”

《红颜无老死》卷七“分崩离析”第一九九章“皇城岁月 大漠风沙”

正常的年份,五月底的温都矢里,王庭早该北移至漠北草原,那一顶顶美丽的白色毡房也随之而去,温都矢里只剩下绿草如茵,流水潺潺。

可今年的温都矢里,不单白色的毡房依旧,还竖起了无数白色的长旄,好比一片白色的森林。如同南方一般温暖湿润的空气中,哀伤的骨笛、马头琴连绵不绝,演奏着流传千年的《萨那玛江》。

经过整整两个月的艰难跋涉,狼王灵柩终于回到了故乡。

留守北境的狼族高层,包括狼王正妻塔娜泽黛和秀清阿泽黛几个侧室,以及四王八将中的右贤王怯余楞、左谷蠡王牙里拾、右谷蠡王雀乌腾、左大将乌鲁、右大将乌涂吉、左大当户聿肃、右骨都侯麻轲能,还有大大小小的部族汗、万夫长、千夫长什么的,全都聚集到温都矢里,迎接吉木塔归来。

这里面,雀乌腾、乌涂吉、聿肃是临时从钓鱼城赶过来的,只比吉木塔的灵柩早到了几个时辰。

按照狼族的风俗,狼王下葬之前,还有一系列的仪式,要折腾十几天。这些事情倒是用不着朗格琴音操心,灵柩到位后,她就被秀清阿泽黛带了回去。

一进毡房,秀清阿泽黛就急切地问道:“琴音,你哥怎么样?”

朗格琴音看到了母亲额头上新发的皱纹,将近两年过去,母亲忽然显老了:“姆妈,你放心,我哥很好。父汗临终前,把汗位传给了他,神石也妥妥地在他脖子上挂着。”

秀清阿泽黛叹了口气:“邪胥禽堵着钓鱼城,连大汗下葬都不肯回,完全阻断了交通。收不到你哥的消息,外面流言满天飞,也不知是真是假。还好你回来了,要不我真为你哥担心。”

朗格琴音依偎到母亲怀中:“姆妈,塔娜没有为难你吧?”

秀清阿泽黛苦笑:“怎么会不为难?不过碍着怯余楞、牙里拾,她对我也无可奈何,无非是找机会训斥几句罢了!你哥真杀了吉别厉和忽米台?”

朗格琴音点头:“娘,你肯定想不到,我哥现在果决着呢!”

秀清阿泽黛爱抚地摸了摸朗格琴音的秀发:“我有什么想不到?自己的儿子,我还不了解吗?你哥跟你不一样,你生性单纯善良,你哥却随了你父汗的性子,骨子里是敢杀人的。为娘只是担心,他杀心太重,一旦没了拘束,会做出太过暴虐的事来……”

母亲的话,朗格琴音并没有听完。她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熟悉无比的母体气息,在母亲催眠曲一般慈和的语调中,很快就睡着了。

听到女儿微微的鼻息声,看着女儿微微起伏的胸脯,秀清阿泽黛也有点失神。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比如吉木塔到底怎么死的,比如金陵林家的近况,比如朗格琴音此行的经历,比如林师父为什么没回来。可此时此刻,林秀清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地搂着女儿,就这样坐到地老天荒。

就在林秀清惘然若失的时候,侍女桑云探头进来:“阿泽黛,右谷蠡王、右大将、左大当户求见!”

秀清阿泽黛轻轻把女儿放下:“行,我出去见见他们!”

狼族大将统兵外出,回来的时候,就会轮流拜见狼王的后宫。这是正常的礼仪,秀清阿泽黛也不好推辞。

毡房外面,那棵茂盛的大榕树下,雀乌腾、乌涂吉、聿肃并肩而立,见秀清阿泽黛出来,三人一齐躬身行礼:“参见秀清阿泽黛!”

秀清阿泽黛微微点头:“三位大人辛苦!我还要准备晚上的余阐吐丝,就不虚留三位了。”

余阐意即祭祀,吐丝意即魂魄,所谓余阐吐丝,大致可以理解为招魂祭祀的仪式。狼族到处插着的白色长旄,其实就是余阐吐丝仪式的一部分。根据狼族的说法,离开长旄的指引,逝者的灵魂就找不到回家的路。

乌涂吉连忙说道:“阿泽黛请留步,我等有事想请阿泽黛帮助!”

秀清阿泽黛停住了:“右大将请讲!”

乌涂吉道:“秀清阿泽黛应该也知道,四王子冒用大汗名义自立,屠兄杀弟、残害大将、蛊惑族人、分裂河西,给本族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左贤王固守钓鱼城,才保得北境平安。因此我等想请阿泽黛给四王子修书一封,劝说他痛改前非……”

乌涂吉不愧是狼族中最精通南方语言的高手,这一番话,虽然是用狼族语言讲的,却带着几分南朝宫廷骈文的味道。可惜的是,语言再华丽优美,也起不到任何实际作用。

“右大将,前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到的,与你讲的并不一样。如果真是我儿屯伦伪造大汗遗命,伪造狼王神石,那狼神为什么放任不管?舍尔寒族的亲军和王庭卫士,又怎么会听从我儿的指挥?这些事情,本不该我们女子过问。你们若是觉得我儿理亏,带领族人去剿灭他就是,犯得着骚扰我这女流之辈吗?”

在从政这方面,南朝好歹有女官,历史上也有后宫干政的先例,否则现任皇后不会有这么大的野心。可在北境,女人根本没有参与政治的机会。因为在历史上,曾有狼王打算扶持自己宠爱的女儿,结果刚把狼王神石挂到女儿脖子上,神石就被狼神收走了。

至于狼神冰刀为什么这么做,其实是在仙界受了女人的欺负。

原来张真人有位侍女,恰好看中了现在的狼神从前的冰刀,偏偏冰刀冷冰冰的对其无感。若是其他女子,到此就结束了。谁知这位侍女受到张真人男女平等理念的影响,根本不觉得主动追求男人有什么不妥,借着张真人的势,把仙界有名的酷男冰刀追得上天入地无处可逃,最后躲到这个张真人新开辟的世界才算罢休。

因为这个,狼神对强势的女人有了心理阴影。女人干政,就是女人强势的标志,所以狼神严禁狼族的女人干政。女人当狼王,狼神绝对接受不了。

秀清阿泽黛说完,转身就进了毡房。雀乌腾、乌涂吉、聿肃无奈,只好调头离去。

没走几步,雀乌腾就开始奚落乌涂吉:“右大将,我都给你讲了,秀清阿泽黛看似温和,其实个性非常强硬。你想让她劝说屯伦,那是痴心妄想!”

乌涂吉倒不是太在意:“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了,从她的话语中,还是能听出点东西。”

雀乌腾问:“你听出什么了?”

乌涂吉笑道:“没听她口口声声说女子不能掺和政事吗?这不单是要把她自己摘出去,还攀着塔娜泽黛呢!既然她不能干预政事,塔娜泽黛自然也不行。”

雀乌腾、聿肃一齐点头:“这倒也是!看来我们想让塔娜泽黛出头,困难也小不了。”

乌涂吉道:“还是那句话,先试试!反正塔娜泽黛已经答应,事情成不成,总要试过了才知道!走吧,我们再去找找右贤王和左谷蠡王。不管塔娜泽黛态度如何,离开他们两人,还是什么都做不成!”

眼下的狼族,实际分化成了三个大势力。

屯伦以舍尔寒族为核心力量,整合了留在甘州的各部族,人口百余万,精兵接近十万。

邪胥禽拉拢了雀乌腾、乌涂吉、聿肃等人的部族,人口也有百余万,军队的数量与屯伦相当,但战斗力有所不如。不过邪胥禽占据钓鱼城要津,始终掌握着地利。

第三个势力,就是当初留守的右贤王怯余楞和左谷蠡王牙里拾。因为暂时情况不明,留守的部族,包括舍尔寒族留下来的人,大多归附到这两人旗下,等着真相大白的时候。他们的人口最多,足有两百余万,综合实力也是最强的。

除了这三个大势力,也有少数部族保持着独立,比如左大将乌鲁和右骨都侯麻轲能。不过他们的影响力有限,只能控制自己的部族。

因为留守的舍尔寒族依附到了怯余楞、牙里拾那边,吉木塔的遗孀们,如果不愿屈从,就只能依赖自己的娘家。

塔娜泽黛的娘家,就是雀乌腾的乌孙部落。雀乌腾支持邪胥禽,相当于塔娜泽黛也站到了邪胥禽一边。其他几位阿泽黛,都有自己的娘家,不过娘家的政治态度,并不受阿泽黛的影响。就好比当初雀乌腾决定支持邪胥禽时,也未曾征求塔娜泽黛的意见。相反,这些泽黛、阿泽黛,反而要为娘家的政治决断背书。

至于秀清阿泽黛,她在狼族无依无靠,只能指望自己的儿子屯伦。可屯伦被邪胥禽阻绝在外,是什么都指望不上的。

秀清阿泽黛回到毡房的时候,朗格琴音已经醒了。

“娘,出什么事了?”

秀清阿泽黛勉强笑了笑:“雀乌腾、乌涂吉、聿肃三个混蛋,想让我给你哥写信劝降,被我骂走了!”

一向懵懂无知的朗格琴音,忽然变得成熟了许多:“娘,你做得对!现在的北境,并非邪胥禽一人能够做主,右贤王和左谷蠡王的态度,才能决定事情的走向。你如果给我哥写信,邪胥禽肯定拿来大肆宣扬,说连你都认为我哥不对。如此一来,不单底层民众会对我哥产生疑虑,连右贤王和左谷蠡王都可能会受影响。”

秀清阿泽黛点头:“娘就是担心这个。今天晚上,估计还有一场唇枪舌剑!”

朗格琴音挺起了胸膛:“没事,女儿也在!”

秀清阿泽黛仔细看着朗格琴音:“你出去一趟,确实是长进了。来,给娘说说,你在南方都经历了什么?还有,你师父怎么没陪着你回来?”

朗格琴音道:“这个死老头,去年底就把我一个人扔金州了!”

秀清阿泽黛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地说道:“不能这么说你师父!他要不是遇到极大的困难,是不会把你扔下的。”

朗格琴音点头:“这倒也是,他自己顾不上,就把他师弟派了过来。”

秀清阿泽黛眼睛一亮:“他还有师弟?”

朗格琴音就把古玉河的事说了。不过她自己被董玮珀出卖,进而被南朝抓捕,包括古玉河解救自己那截,朗格琴音却跳了过去。这主要是不想让秀清阿泽黛担心,其次朗格琴音也有点难以启齿。因为提及董玮珀,秀清阿泽黛肯定会追问,有些难堪的细节,朗格琴音没法自圆其说。

听完,秀清阿泽黛沉吟了半天:“若这么说,你师叔把你送到河西就离开了,他有没有可能暗中保护你哥?”

朗格琴音想了想:“不好说!反正师叔不喜欢与凡人打交道,如果师父没特别交代,他肯定不会管。”

秀清阿泽黛很有把握:“放心,你师父会安排的!”

秀清阿泽黛的估计,本来是正确的。如果林旭和知道屯伦遇险,肯定会设法解救。可惜的是,林旭和被拘禁在仙家洞府,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而古玉河把朗格琴音送到河西,就继续游历去了,也不可能永远帮林旭和跑腿。

当天晚上,招魂祭祀仪式一过,塔娜泽黛就把重要人物留下,说是讨论吉木塔葬礼的细节,其实没说几句,就转到了屯伦身上。

“……四王子既然继承了汗位,又是大汗唯一的儿子,就应该回来主持葬礼。外面传言,说四王子杀害了大王子和五王子,作为大汗的泽黛、大王子的生母,我是不信的。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四王子回来后,我们正好问个清楚。”

塔娜这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一点毛病没有。雀乌腾、乌涂吉、聿肃等人,自然是纷纷赞同。可在场的人都知道,屯伦回来,除非带着军队,否则进了钓鱼城就是一个死。可带着军队的话,邪胥禽又怎么会放他进来?

因为塔娜身份高贵,她这么讲,怯余楞、牙里拾的手下不敢随便接话,只能等两位老大出头。怯余楞与牙里拾对视一眼后,才朗声说道:“四王子不回来主持葬礼固然不对,左贤王连葬礼都不肯回来参加,难道就那么理直气壮吗?”

若论身份尊贵,泽黛、阿泽黛都在四王八将之上,可狼族严禁女子参政,到具体的政务上,泽黛、阿泽黛根本没有发言权。

王子倒是有参政议政的权力,可现在王子几乎死光了,就剩下一个屯伦还回不来,左贤王斜胥禽也不在。如此一算,要说讨论政务,现场就属右贤王怯余楞权力最大。他这么一说,除了四王八将,别人就都不敢吱声了。即使塔娜泽黛,也要给怯余楞几分面子,不好直接驳斥。

这个时候,右谷蠡王雀乌腾不能退让:“右贤王,四王子带着数万大军虎视眈眈,左贤王岂敢离开钓鱼城?再说了,左贤王也不是不参加大汗的葬礼,只是不能全程参与罢了。等到大汗下葬之时,他自然会回来。这与四王子从头到尾面都不露面,可有天壤之别!”

怯余楞冷笑:“刚才泽黛说四王子继承了汗位,那就是本族的大汗。邪胥禽带兵阻挡大汗返回北境,岂不是形同反叛?”

塔娜泽黛连忙撇清:“右贤王,我只说我不怀疑四王子,左贤王有顾虑也正常。实在不行,你们四王八将表决吧!”

狼族的议事规则,一般都是谁官大谁说了算,不搞少数服从多数那一套。唯一的例外,就是狼王突然亡故,四王八将集体决定狼族大事的时候。

现在的四王八将,也即左贤王邪胥禽、右贤王怯余楞、左谷蠡王牙里拾、右谷蠡王雀乌腾、左大将乌鲁、右大将乌涂吉、左大都尉术尔赤、右大都尉保合马、左大当户聿肃、右大当户托麻尔、左骨都侯古楞、右骨都侯麻轲能。

这里面,术尔赤、托麻尔被屯伦劫杀,保合马、古楞随着屯伦在甘州,邪胥禽在钓鱼城,回到温都矢里的,只有另外七人。七人之中,怯余楞、牙里拾两人忠于吉木塔,只要证实屯伦得到了狼王传承,他俩就会全力支持,但在此之前,他俩不敢随便表态;雀乌腾、乌涂吉、聿肃三人明确支持邪胥禽;乌鲁、麻轲能的态度不明朗。

也就是说,如果贸然启动表决,怯余楞并没有把握控制局面。即使乌鲁、麻轲能弃权,也只会是二比三的败局,何况这两人支持邪胥禽的可能性更大。

“泽黛,现在表决不妥,不单左贤王不在,左大都尉、右大都尉、右大当户和左骨都侯也都不在。四王八将只有七人在位,表决结果太过随意。”

塔娜道:“依规矩,与会的人数已经过半,没什么不能表决的!”

怯余楞拉着牙里拾:“那我和左谷蠡王退出!”

牙里拾也点头:“对,我们一起退出!”

雀乌腾冷笑道:“你们不参加也没关系!术尔赤、托麻尔已经被屯伦杀了,四王八将只剩下十人,我们五人就过半了!”

怯余楞针锋相对:“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你说左大都尉、右大当户死了,又有什么证据?”

“他们没死,怎么不回来给大汗服丧?”

“左贤王也没死,不也没回来给大汗服丧?”

这样的争吵,纯粹就是胡搅蛮缠。双方都不讲道理,自然就争不出结果。闹到半夜,谁也说服不了对方,都只能悻悻地回去休息,等着第二天继续葬礼仪式。

回到毡房,朗格琴音钻到了秀清阿泽黛的被窝里:“我还准备跟塔娜吵一架呢,没想到根本没牵扯到咱们!”

秀清阿泽黛也躺下了:“不牵扯咱们不更好吗?并且今天有右贤王和左谷蠡王在场,塔娜也为难不了我们。”

朗格琴音忽然又问:“姆妈,父汗死了,你伤心吗?”

秀清阿泽黛反问道:“怎么不伤心?不管怎么讲,他是你和你哥的父亲,照顾了我们这么多年。”

朗格琴音道:“那也就是说,你对他并没多少感情!”

秀清阿泽黛点头:“是,我是被他抓到北境来的,这辈子就毁在他手中,对他又能有多少感情?”

朗格琴音又道:“南方的人心眼太多,即使姆妈留在南方,也未必就比现在幸福。”

秀清阿泽黛微微一愣:“这倒也是!人的命运,确实无从揣测。对了,你再与我说说,你父汗到底是怎么死的?”

朗格琴音道:“你还说对父汗没感情,这不还是关心他?”

秀清阿泽黛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非得把话说这么明白。我再恨你父汗,这么多年过去,也恨不起来了。就算是养的小猫小狗死了,主人也会伤心。娘的心也是肉长的,你父汗死了,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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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一章 皇帝被蒙 云儿中计

校尉讲堂
非著名战略分析员 自干五宏大叙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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