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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周欣华
Morning Trail Investment 合伙人
分众传媒旗下产业基金合伙人
美团战略投资总监
沃顿商学院 MBA
首先声明一下，标题指代的，仅限中国一级市场 AI 投资。
前段时间，参加了一场 VC 同行组织的小规模线下闭门会，主要探讨中国式 AI 投资。其中一位嘉宾是某头部国产大模型的投资人，他说，要投就要投十倍甚至百倍收益以上的项目，不去苟且那些确定性高，但潜在收益不高的项目，投资不是为了赚钱，不要怕亏钱。
这样的言论，让我想起了移动互联网那些 good old days。曾几何时，一级市场投资人们都是如此豪气干云，只不过，如今的一级市场，早已荣光不在。当然，这位霸气的同学就职于某互联网大厂的不完全市场化的产业基金，应该也不负责募资。拿着别人的钱，还不用给 LP 交成绩单，也确实有底气说“不为赚钱，不怕亏钱”。
独立国产大模型，成本巨高，日活还在小几百万，商业模式还在雾里看花，可估值已经上天了。头部未来还有可能被大厂收购，头部以外呢？我猜那些曾经因为 FOMO（Fear of Missing Out）情绪一涌而上的 VC 们，早就开始瑟瑟发抖了。
那么，AI 应用层呢？
最近跟朋友做了几期关于“AI 产品拆解”的播客。前两期，分别是“AI+陪伴”的 Character.AI 和“AI+法律”的 Harvey。这两家，都是海外曾经风光无两的生成式 AI 头部应用。很巧的是，刚拆完 Character.AI，第二天，它就被 Google 收购了。而 Harvey，新一轮估值缩水了。没办法，增长速度放缓，收入难以支撑估值，竞争激烈，一键三连。既然是应用层，那就总要回归商业本质，产品（Product）、定价（Pricing）、营销（Promotion）、渠道（Place），传统的 4P 那一套，不会因为 AI 的神话传说，而少亿点点。AI 应用的冷静期，终于在海那边的 AI 大本营拉开了序幕。
反观国内的 AI 应用们，可能更加惨淡一些。仔细思考，不难发现原因：
首先，用户不会为 AI 买单，用户只会为价值买单。然而，用户价值的发现，在过去二十年互联网 / 移动互联网的辉煌时代，已经被地毯式扫荡过了。要想捡漏，要么是伴随着 AI 原生迸发出来的新需求；要么就是老树发新枝，在 AI 最擅长的领域，通过 AI 的加持，使得价值被更加便宜或者高效地体现出来。上周我们做了一期播客，采访国内 AI 应用很典型的一家公司，AIPPT 的创始人赵总。那么，为什么是 AIPPT，而不是 AI Excel 呢？很简单，大模型最擅长的是 text in, text out，而不是算数。明明是语文课代表，干嘛让他去考理综？可是，能够找到那么契合生成式 AI，又有用户需求的应用场景，关键还要是大厂还没做的，实在也是非常难；
第二，国内用户，付费习惯比较差。但凡有人找到了个突破点，各路神仙都会从四面八方杀进来，卷生卷死，卷得用户越来越刁，大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第三，今天看到一个朋友在朋友圈分享，“AI 独角兽纷纷倒下，大模型 To B 应用却越来越好”，您是说真的吗？国内 SaaS 那么多年了，还在苦苦挣扎，原因众所周知、跟技术无关。难道加层 AI 的皮，就能大变活人吗？B 会因为有了 AI 就激情买单？会因为有了 AI 就放弃改需求，放弃定制化？原来就基础单薄，连信息化、数字化都还没搞明白的 B，会因为有了 AI，就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上周跟一个投 AI 的 VC 投资人朋友交流，他说虽然看了很多项目，但迄今为止能下得去手的，还是少之又少。
我个人觉得，VC 这个行业，其本身的商业模式导致 VC 的投资标的，必须具有可规模化和快速成长的属性。只不过一旦走上了资本道路，就需要 Good, better, best，不能停下脚步。可是很多行业，本来天花板就不高，也没法永不停歇地扩张。其实，如果能找准一个细分人群，不需要很大，做个能赚钱的产品，自给自足，不融资，有何不可？所以，我个人觉得，对于创业者来说，“AI 出海做小生意，赚现金流”，未尝不是个好主意。只不过，出海做小生意，一句话，就挡住了 VC 们。出海，需要海外主体拿美元，挡住了人民币基金；做小生意，挡住了所有基金。
VC 这个行业，是个长周期，但也是个强周期的行业。长周期，是指它可以躲过一些短周期波动和非系统性干扰，对于市场信号的反应，也比二级市场慢很多。2022 年，在二级市场已经哀鸿遍野的时候，我的 VC 朋友们还在新加坡热热闹闹得参加 Super Return。而强周期，是指系统性的经济下行，对于行业的影响，虽晚必至。这一波 AI 投资，从喧嚣到冷却，有 AI 自身特点的原因，但也有中国 VC 整体行业萧条的原因。
当年移动互联网的创业和投资，也是一地残骸、无数炮灰。但是千军万马厮杀过后的废墟中，仍有壮大起来的生还者们。现如今，炮火弹药不再充足，连战场都显得凋零，战士们也不免意兴阑珊。整个 VC 行业都岌岌可危，对于 VC 从业者们来说，募资难，投资难，退出难，三重大山压得喘不过气，甚至连自身的职业生涯都显得前途未卜。不少人黯然神伤地离开行业，却又不知如何转型，路在何方。
最近在看《喜剧之王单口季》，有我最喜欢的庞博。当然，他长得帅，还是交大校友，但他又远不止此。在过去那一年脱口秀的至暗时刻，庞博遭遇了职业危机，从笑果离职。他说他是个特别需要有稳定生活的人，就像沉迷拉磨的驴。可是，在过去那一年里，驴突然就没有了磨。于是他没磨硬拉，在咖啡馆里写下停摆一年里最满意的段子，那是一个内涵藏得很深的烂谐音梗。他说，“这就好比我有个好东西一定要让你看，我们两个一起徒步走了三个小时，走了十公里，就为了给你看一坨垃圾。好在你也不会生气，因为整段路程我都是陪着你一起走完的。没关系，会过去的。”
没关系，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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