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诗,很短,却很美

文摘   2024-11-17 00:01   陕西  

主播清莲为你读诗

 

当我们谈论爱情


当我们谈论爱情时

雷声越来越近了

当我们的争论被雷声打断

爱情凭空淌下泪水

我们老了,依然对爱情

着迷,至少还有兴趣探究

雷声提醒我们

泥塑之身终有归于尘埃之时

风吹走一部分

雨拿走一部分

余下的将被和成稀泥

涂抹在外墙上

我们坐在窗前看雨夜

闪电慌乱,眼神迷离

说到曾经爱过的人

最好的结局是一场瓢泼大雨




最好的诗

——给小话


最好的诗应该在两个人之间发生

譬如我和你,譬如你和另外

一个你;最好的诗

像昨晚来到世上的那只羊羔

今晨以世间所有的活物为母亲

最好是这样:你叼着一根青草

从梨花树下跑到桃花树下

结果浑身落满了李子花

最好不要结果啊

花一直开,一直这样开

像你在夜色中手握方向盘

让探头灯替你去翻山越岭



疾病忍受者


“你允许自己多久没有诗?”

一个写诗的人问另外一个

我在一旁忍受着这种问题

已经很多天了,当我孤零零的

坐在这里,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或者假装去生活

在人群或草木中来回走动

没有诗来找你就像活着没有爱情

我在一旁无人区、忍受着我的空虚

一个写诗的人生病了

他会在半夜爬起来冒充自己的医生

——“谁来治治我的心慌?”

已经很多天了,我在忍受

这种听不见心跳的生活

而那跳动声曾让我害怕过

让我以为自己已经接近了生活



被词语找到的人


平静找上门来了

并不叩门,径直走近我

对我说:你很平静

慵懒找上门来了

带着一张灰色的毛毯

挨我坐下,将毛毯一角

轻轻搭在我的膝盖上

健忘找上门来了

推开门的时候光亮中

有一串灰尘仆仆的影子

让我用浑浊的眼睛辨认它们

让我这样反复呢喃:你好啊

慈祥从我递出去的手掌开始

慢慢扩展到了我的眼神和笑容里

我融化在了这个人的体内

仿佛是在看一部默片

大厅里只有胶片的转动声

当镜头转向寂寥的旷野

悲伤找上门来了

幸存者爬过弹坑,铁丝网和水潭

回到被尸体填满的掩体中

没有人见识过他的悔恨

但我曾在凌晨时分咬着被角抽泣

为我们不可避免的命运

为这些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词语

一个一个找上门来

填满了我

替代了我



飘拂


最好看的飘拂物

还是早年那些晾晒在操场四周

的床单、枕套和衣物

除了午间它们是安静的

早晚都在动

更好看的是小时候

母亲搭在门前晾衣绳上的

那些微风无法吹动的衣服

只有在狂风大作的时候

它们才从绳子上跳下来

四处乱跑



高原上的野花


我愿意为任何人生养如此众多的小美女

我愿意将我的祖国搬迁到

这里,在这里,我愿意

做一个永不愤世嫉俗的人

像那条来历不明的小溪

我愿意终日涕泪横流,以此表达

我真的愿意

做一个披头散发的老父亲



怀抱鲜花的少女


怀抱鲜花的少女走在马路上

昨天我在心里赞美了她

今天这赞美还未消逝,我还在回味

怀抱,鲜花,和少女这几个词

今天雾霾依旧深重

少女依然无名无姓

但怀抱温暖,鲜花灿烂

被赞美过的光阴像一把刀子

在沉沉暗夜里划拉着一块火石



我还是喜欢你明亮的样子


我还是喜欢你明亮的样子

你在子宫里的样子

我还是喜欢你母亲孕育你的

样子,人群闪避,草坡平缓

的样子;我还是喜欢她

恋爱的样子

背转身去接电话

拆信时迫不及待的样子

我还是喜欢

那样,那时候

空气天真,你无所不能



蜉蝣之死


蜉蝣在向晚的河面上

彼此交换着生与死

我们在岸边相爱,遗恨

轻浮也很沉重

诗意固然美丽

透光的翅膀若天使之翼

一旦展开就只能永远展开

而夕光收拢

落日令人耳鸣

成全我们的不是爱

而是驱动我们去爱的

那短暂的昏厥的力量



那些花儿


日暮到巴东

江流拐弯的地方

落日正无声地下落

这世上还有什么没有被比喻过

梨花在我们身后开放

纸绢花在半山腰上的坟前

生在死的对立面

说不出口的事还有很多

说不清白是命运

说清楚了是偶然

那些花儿在夜色中

如念头一般,一闪而过


诗 |选自 张执浩《高原上的野花》,已获出版方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授权

图 |Maryam Lamei Harv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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