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首美国当代“归隐诗人”玛丽·奥利弗的诗

文摘   2024-11-18 00:02   陕西  

主播留白时光为你读诗

 
旅程

有一天,你终于明白了
你必须做什么,并着手去做,
虽然你周围的声音
一直叫喊着
他们的坏点子,
虽然整栋房子
开始发抖,
而你感到古老的绳索
绊住了脚踝。
“改善我的生活!”
每个声音哭喊着。
但你不会停下。
你知道你必须做什么,
虽然风
用它僵硬的手指
撬动根基,
虽然他们的忧郁
着实可怕。
夜已经深了,
一个疯狂的夜晚,
路上塞满
断枝和石头。
但是,渐渐地,
你将他们的声音抛在身后,
星星穿透云层
散发出光辉,
一个新的声音出现,
你慢慢
意识到,这是你自己的声音,
它陪伴着你,
当你越来越深地
步入世界,
决定去做
你唯一能做的事——
决定去拯救
你唯一能拯救的生活。

 
一种痛苦

我相信你没有幸福的生活。
我相信你受到了欺骗。
我相信你最好的朋友是孤独和悲伤。
我相信你最频繁的敌人是愤怒和抑郁。
我相信欢乐不过是你跌跌撞撞进行的一场游戏。
我相信舒适,永远是一个陌生人,虽然你如此渴望它。
我相信音乐要么是忧郁的,要么根本没有。
我相信没有小玩意和贵重的金属,能像你的痛苦那般耀眼。
我相信你最终躺进棺材时,不会变得更明智,也不会获得安宁。
哦,寒冷,无梦,躺在山脚,躺在那些不辨是非,漫不经心,


秋之歌

深秋, 
  难道你没猜测过,叶子可能会想,假如
能触碰大地
而非虚无的空气
和风无尽的洪流,该有
  多么惬意?难道你没猜测过
树,尤其是那些
  覆盖着青苔,有温暖洞穴的树,会怀念
 
即将飞来——六只或十二只——
在它们身体中沉睡的鸟?难道你没听见
麒麟草在低声道别,
  蜡菊顶着初雪的
皇冠?池塘
  消失了,白色的田野上,
狐狸正在迅速奔跑,携带着
  蓝色的影子。风正在大声
咆哮。尤其是黄昏,
  码好的木材也会移动一点点,
渴望踏上征程。
 

一切

我想写诗,直率,朴素地
  表达我的想法,无需寻找
精致的花边,膨松的袖子。我想亲近
  并使用日常的词汇,比如
“沉重,心灵,欢乐,不久”,我想珍惜
  问号,以及她大胆的姐妹,
 
破折号。我想用安静的手写诗。
  当我穿过铺雏菊、蜡菊和青草的
清新田野时,
我想写。当我想到
天空的面包和惊讶的杯子时,
  我想写;想让他们
 
变成歌,其中包含了一切,
  包含了每一种希望,每一个誓言。我想写,
让它深入地球和天空,
  深入那不可见的。我想让我的诗尊重
虔诚的心,世界的光;
  尊重无需一个词,就已表达了一切的愉悦。

 
佛的临终训导

“把自己变成一缕光。”
佛在临终前
如是说。
每天早晨,我都会想起这句话,
当东边的天空
撕开
黑暗的云层,发出第一个
信号——一柄白色的扇子
妆点着粉红,紫色,
以及绿色的条纹。
一位老人,躺在
两棵菩提树间,
或许,他已说了很多,
明白这是他的最后一刻。
光向上延伸,
变得更亮,笼罩了田野。
村民们围绕在他周围,
身体前倾,专注地听着。
太阳尚未升起,尚未高悬于
蓝色的天空,
我已沐浴着
它黄色的波浪之海。
无疑,他想到了自己艰难的一生
所经历的一切。
此时,我感受到太阳,
它在山头燃烧,
仿佛千万朵火焰之花——
显然,我无足轻重,
但我觉得
自己拥有了某种难以言说的价值。
在树枝下,他慢慢地
抬起头。
他注视着人们忧惧的脸。
 
 
印度尼西亚

在蜿蜒的,尘土弥漫的小路上,
我们驱车穿过林场,
采摘者在炎热的山坡上保持着平衡——
我们驶向绿色的树,
驶向白色的云层,
驶向这个气候最美的小岛上
从不关门的小饭店。
太阳像一块石头悬挂在空中,
时间像一条冒着热气的河流逝去,
一个嘶哑的嗓音从某处吼出
单调的座右铭:此刻即永恒。
采摘者在炎热的山坡上保持着平衡,
像灰色,蓝色的花,
包裹在层层厚重的衣服中,
背靠着枝条,
在那叶子的世界,没有穷人
带着棕色的脸庞和空空的麻袋
能采摘出一条路。
在小饭店,我们走出汽车,
坐进花园,炉火上沸腾的茶,
被倒进白色的杯子,端到我们面前。
不要问这是蜂蜜之火
还是死亡之火,不要问
我们是否注定
要带着慈悲之心活着。我们坐在
难忘的花之间。
我们任由白色的杯子冷却,
在将它送到唇边之前。


当死亡来临

当死亡降临
像秋天饥饿的熊;
当死亡降临,掏出钱包中所有崭新的硬币
 
来买我,再啪地合上钱包;
当死亡降临
像麻疹
 
当死亡降临
像肩胛骨间的一座冰山,
 
我想充满好奇地跨出门外,想知道
那黑暗的小屋,是什么样子?
 
因而,我视一切
如兄弟姐妹,
我视时间只是一个念头,
我认为永恒是另一种可能性,
 
我将每个生命看作一朵花,和野菊花一样
平常而又独特,
 
每个名字是唇间舒缓的音乐,
就像所有的音乐,趋向沉默,
 
每个身体是一头勇敢的狮子,对于地球而言
珍贵无比。
 
当一切结束,我想说终此一生
我是惊奇的新娘。
我是新郎,怀抱着世界。
 
当一切结束,我不想知道
我是否度过了特别而真实的一生。
我不想看见自己正在叹息并恐惧,
或者充满争辩。
 
我不想只在世上走一遭就死去。
 
 
罗伯特·舒曼

几乎没有一天我不曾想起他,
在精神病院:比现在的我
 
更年轻,正步履艰难地走过长长的路,
穿越疯狂,走向死亡。
 
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他的音乐
自在地响起,而他
 
却无法做到。现在我理解了
有些事如此恐怖,如此惊人——
 
精神如何附着于它熟悉的路,冲过
十字路口,就像飞絮
 
附着于日常之物。是的!
几乎没有一天我不会
 
想起他:比如,十九岁,正是
德国的春天,
 
他刚刚认识了一个名叫克拉拉[1]的女孩。
他转过街角,
 
擦去鞋底的灰尘,
哼着小曲,跑上黑暗的楼梯。


初雪

今天早晨,
开始落下,并持续了
一整天,它白色的修辞
无处不在,
重新唤起我们的疑惑:这种美
是为了什么,如何产生,从何而来,其意义
又是什么;如此
玄妙的热情!流过
窗子,仿佛永不衰退,
永不丧失,永不停歇的
能量!直到此刻,
夜深了,
它才停下。
寂静
辽阔,
天空仍然点着
无数只蜡烛;每一处
都异乎寻常:
星星,月亮,
我们所期待的夜晚,
由之而来的黑暗。树,
闪耀如缎子的
城堡,广阔的田野
燃聚着光,一条流动的溪床
平躺着,
堆满亮晶晶的小山;
虽然整天纠结的
困惑
还在——尚未找到
一个确定的答案——
但是,请走出去吧,
走进寂静和树下的
光之中,
走过田野,
好似一个答案。
 

一封家信

她给我寄来蓝松鸦,霜,
星星,以及此刻
正升起在贫瘠山巅的秋月的消息。
她轻描淡写地提及寒冷,痛苦,
并罗列出已经失去的。
读到这里,我的生活显得艰难而缓慢,
我读到生机勃勃的瓜
堆在门边,篮子里
装满茴香,迷迭香和莳萝,
而所有无法被采集,或隐藏在叶子中的
她只能任其变黑并落下。
读到这里,我的生活显得艰难而陌生,
我读到她的兴奋,每当
星星升起,霜降下,蓝松鸦唱起歌。
荒芜的岁月
未曾改变她聪明而热情的心;
她知道人们总是
规划自己的生活,却难以如愿。
如果她哭泣,她不会告诉我。
 
我抚摸着她名字边的十字架;
我叠好信,站起来,
倾倒信封,里面飘出了
玻璃苣,忍冬,芸香的碎片。


诗 |选自玛丽•奥利弗诗选《在万物中醒来》,已获出品方洋火文化授权

图 Monica Rohan



玛丽·奥利弗
(1935年-2019年)



玛丽·奥利弗(Mary Oliver),出生于美国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郊区的枫岭镇(Maple Heights),曾就读于俄亥俄州立大学和瓦萨学院,但都没有获得学位。20世纪50年代末,她遇到了摄影师莫莉·马隆·库克 (Molly Malone Cook)。两人在马萨诸塞州普罗温斯敦小镇安家,2005年库克去世之后,奥利弗仍居留此地。1984年,奥利弗的第四本诗集《美国原貌》获得普利策诗歌奖。此外,她还获得了雪莱纪念奖(1969—1970)、古根海姆学者奖(1980)、国家图书奖(1992)等。奥利弗关于诗歌写作的讲义《诗歌手册》和《韵律法则》在写作课中被广泛使用。玛丽·奥利弗本质上是一个注重隐私的人,一生很少接受采访。相反,她更愿意让她的作品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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