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包旅行记
■ 徐玥波
我是一只皮包,黑色的,方头方脑的身体,配着银色粗犷的拉链,翻盖上还印着一个显眼的金色大号“奖”字。我早已记不清自己的年岁,却清晰记得我旅途中遇到的那些人。
1979年,我遇见了第一位主人。
他原本生活在四川,西南财经大学毕业后,就果断响应国家号召,投身于大西北的建设之中。一腔热血让他来到了兰州这个从未涉足的地方,也让他在这里扎根生长。从懵懂的大学生,到高级会计师,“勤学”就是那些年的主旋律。那年,厂里举行了技术大比武,他在赛场上拨算盘珠的速度令人眼花缭乱,再加上漂亮得堪比印刷体的字,再次毫无悬念地摘得状元头衔,我就是那次比赛的奖品。彼时我黝黑的皮肤还泛着亮光,金灿灿的“奖”字和他胸前的大红花交相辉映,隔着衣服我都能感受到一颗执着炽热的心。
后来我跟他回了家,才渐渐发现,原来他不仅是厂里精打细算的状元,也是家中勤俭持家的能手。在电视机、收音机还是稀罕物件的年代,他通过自学,收集了相关零件自行组装出了家中第一个电视和收音机;在电视遥控器还没有普及到家家户户的时候,他还是自学,硬是改造出了村里第一个有遥控功能的电视机;坏掉的小家电,他总能琢磨出修理方法,让它们重焕新生;修手表、修自行车、补脸盆……这些更是不在话下。
多年的习惯让他攒出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百宝箱”,这里不仅有许许多多维修的小零件和小工具,更是他珍藏物件的地方——我就在这里沉睡了许多年。
张妙玺 画
1983年,我遇见了第二位主人。
她是我第一任主人的女儿,那年她考上了大学,父亲在大学报到的那天郑重其事地将我赠予她为礼物。女孩儿的眼里满是惊喜,因为那竟是父亲从前都不舍得让她碰的皮包,当她将我紧紧搂入怀中,我再次感受到了一颗执着炽热的心,从此,我便成了她形影不离的伙伴。大学毕业、参加工作、获得“兰州市教学新秀”、成为1990年北京亚运会火炬传递陪跑员……我见证了她很多重要时刻。
她和她的父亲有时候很像。在那无数个操持家务、备课、批改作业之后的深夜,她还坚持挑灯刻苦研习,成为当时本校取得副高级职称最年轻的教师;家里有些东西坏了,她也会学着父亲当年的模样,或者请教父亲,自己动手修理,直至修好;她还带着女儿,从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教着缝补衣物,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教着做饭菜,把“勤俭”身体力行地传授给女儿。
而我,也悄悄休息了,褪去光亮的黑色,我变得黯淡,原本金灿灿的“奖”字也早已在岁月的摩挲下消失无踪,银色的拉链露出了里面乌黑的内芯。第二位主人将我放在了一个白色的盒子中,轻轻盖好盖子,我再次沉睡了。
王燕 AI制作
2007年,我遇见了第三位主人。
初次见面,她正在哭,那天是高考查分的日子,她没能考上心仪的大学。“没关系,还有机会的!”顺着声音,我看到了她的母亲——我的第二任主人,多年不见,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时光的印记。母亲将我从盒子中拿出,缓缓放到女孩儿手中,“这个包很老了,是当年外公送给妈妈的,它见证了你外公的努力,也见证了妈妈的成绩,现在它是你的了,我相信它将来也会见证你的努力和成绩。”她擦掉眼泪,笃定地点点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将我拥在怀中,我感受到了一颗执着炽热的心,很熟悉。
我被她放在书架上,台灯、高高的书本、笔头和纸摩擦的声音……看着她努力的样子,这个场景我似曾相识。第二年,她终于以学校历史最高增分如愿拿到录取通知书。上了大学的她没有懈怠,四年每年都拿到校奖学金,被评为“校三好学生”;工作后她的身上依然带着外公和母亲的影子,“优秀共青团员”“优秀共青团干部”“优秀共产党员”“工会积极分子”……都是领导同事对她努力的认可。
生活中的她也继承了长辈的“勤俭”,熟识的朋友总会说她不像个90后。孩子的玩具不喜欢买却钟爱自己动手,冰棍杆黏的小飞机、纸箱做的城堡、牙膏盒和瓶盖组装的小车……孩子玩得不亦乐乎;衣服需要缝个扣子、补朵小花、加个拉链……这样的小改造也是自己动手;她也会带着儿子把家中不要的纸箱书本整理出来,俩人一起拉着买菜的小车去废品站体验一把“回收的乐趣”。
现在的我已经开始斑驳,身上不时会掉落的皮子已经注定我不再适宜当一个真正的皮包了,但万幸的是我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我坚信,我的旅程仍未结束,我期待着,与下一位主人的相遇。
宋国栋 摄
素材提供:物资采购管理部(招标中心) 化工储运中心 化工运行一部
责编:金 雪
制作:韩 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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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朱海兵 王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