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碎到亲密

文摘   2024-06-19 17:42   北京  


当一个团体进入更深层的状态,不同的主题便会出现。通常是由一个参与者开始,多半最终整个团体都会参与其中。“每个人的功课就是所有人的功课”,这不仅仅是一个想法,而是一个至关重要、显而易见的事实,自然而然地带来了一种个体性和集体性兼具的慈悲。

有恐惧、愤怒、伤心、羞愧、喜悦,也有悲痛和更深层的悲痛,有悲痛的崩塌。一开始是“我”的悲痛,接着一般会变成“我们”的悲痛,最后,就是“这份”悲痛。宽广的伤痛和绝望,宽广的敞开——将参与者从心碎带入一份清晰之中,如同它的无边无际,它同样具备自然而然的慈悲。

在那份清晰之中,在那份温柔的宽广之中,在那精微而原始的敞开之中,存在的是(任何程度上的)万事万物的空间。

这种如此敞开的亲密——当你在走进它的时候,就抵达了它;无论会带来多大的伤痛——它都为一种并非解释性,而是启发性的了知和认识提供了空间。就是这样,我们就能触及我们的脆弱,我们完完全全的脆弱。我们臣服,发现的不是意义或慰藉,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重要感。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悲痛会被解决或消融,也并非我们的心会不再疼痛,并非我们所失去的就不会把我们撕裂开;而是我们逃避悲痛的趋势会越来越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悲痛是混乱的、无序的、狂野的。它令我们一团糟、把我们晃跌倒、让我们的心裸露、压垮我们、扰乱我们、宽广而深入地将我们打开。


在“这个”悲痛中,我们从直觉知道并感受到完整的苦难,允许那种感受弥漫于自身。这不仅仅会带来更多的悲痛,也会带来更多的爱。这份爱自己会留存下来,即便当它在流泪,啜泣,狂怒,震动,蜷缩时......

有一个男人在即将结束一份特别痛苦的工作时,抵达了“这个”悲痛,在悲痛的中心,他哭喊着说真正的进展不会诞生,直到所有人 ——他的意思是“我们”,规模比我们的团体要大得多 ——完完全全地经历悲痛。每个人都在流泪,或以其他方式与他产生共鸣(他们当时围坐在他身边),他们知道,他的话如磐石般真实。

一位著名的拉比,被问及可以如何挽救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的战争时,回答道:“双方必须要一起经历悲痛。”

一起。


最深的悲痛,无论表达起来是多么个体化,最终都是一个公共的事件。它能打动所有人。它的伤痛将我们连根拔起,将我们的天空中的阴霾吹散开来,载着我们,远远超越了悲痛的故事。

悲痛是一种激情。伤心不是激情,悲哀也不是,但悲痛却是一种激情。如同其他激情—— 愤怒、欲望、狂喜 ——它具有压倒我们的力量,无论是让我们更好,或是更糟。

悲痛在不受羁绊时,会产生最好的效果。许多人一阵唏嘘,使其缄默或静音,或许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任何潜在的尴尬——这种压抑在葬礼上成了司空见惯。任何真正在哀号、完全释放出悲痛的人,往往都被看作是失礼或轻率,仿佛这样的表现不是成年人应该有的。

在团体中,充满了大量的表达力度,美丽、狂野、猛烈、情绪深刻——音乐进入我的耳朵,千夫莫挡的音乐,无论多么粗糙,直达深处,穿越那些从前被要求着保持安静、要小声、闭口不言、做个好女孩或好男孩的声音。

这释放出的声乐力度不是单纯的发泄或情绪的自慰,也不是自我放纵,不是某种做作的尖叫疗法,也不是对注意力的求取,而更是源自觉醒了的放任的生命能量,凿开存在的领域中新的渠道,将陈腐的立场连根拔起。


这是一种伟大的狂野,我们乘风驭浪,让自己被带入真正重要的事物的中心。

这样的悲痛。这样一个黑暗而发光的流露,这样的心碎,这种对痛苦、损失以及我们都身处其中的极其脆弱的生存地位的无动力的投入,诞生了一个领域,远远不及看起来得那么具有实质性。

整个团体好几次自发地在一起悲痛,那一举动并非出于指令。接下来不是被情绪疲惫淹没,而仅仅是自然放松的存在。无论多么简单,直到只剩下伟大的心,心才会打开——然后才会产生更多的眼泪,更多的敞开,是的,更多的一切,包括喜悦和愤怒。

(释放对愤怒的压抑往往是令悲痛、令巨大而深沉的失去的感觉决堤般流出的催化剂。最终,它会拥抱其他的失去——属于我们所有人的失去——从而不仅在空间上、也通过时间,建立了意味深长的联系。因此我们的确,从塑造了我们通常的自我感的内化之声音团体,迈向了整体的团体,拓宽我们的所及的范围,我们的爱,我们的关心,我们的相互联系。)

无论悲痛无遮蔽的强度可能有多么苦恼,也可能出现(至少一定意义上的)令人清醒的轻松感,仅仅存在的轻松自如—— 不是这样,不是那样,而是简单地“是”。这不是因寻求豁免的超然带来的轻松,也不是从任何其他痛苦的感觉中逃离带来的轻松,而是单纯存在的轻松,对高低上下都能淡然处之。

这就是心的普遍状况:尽管已经支离破碎,然而却能充分地敞开,为我们拥有的一切提供空间,无论多么阴暗或低级。

在悲痛中,心碎的方式就如同,一条溪流穿过山坡中的森林俯冲而下——它仍然凝聚着精神,本质上依然统一,它的元素性的垂死只能增强,并确认其根本的活力,其杂乱无章的道路只会推动其充满活力却全然脆弱的臣服。 

反应式的悲伤令我们紧缩和隔离,而畅通无阻的悲痛会拓展我们,联结我们。悲痛可以如同它的朴实一般宽广,以一种不被故事情节所污染的感受存在着,以一种深度个人化,同时超越个人的情感的存在着,其中弥漫着一种对升起的一切不可避免的消逝的认同。


如是,悲痛不仅架起了个人与超个人之间的桥梁(其中任何一方都不“高于”对方),也在痛苦和爱之间架起了桥梁。这架桥在等待我们的脚步,等待我们穿过它。

每一份失去,一定要被体验到核心

否则,便是更大的失去

让痛苦横扫而过

还有这甚至更真实的疼痛

还有这尤其赤裸裸的需求

超越爱的爱

纯粹的心碎

作者:马斯特斯
翻译:丁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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