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文学】党明 ‖ 我与父亲的战争

百科 2024-11-18 00:00 陕西

父亲是山西晋北人，八十年代时候就开始做生意。他是那个时代晋商文化杰出代表，父亲推着二八大杠沿街买卖，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上小学假期就跟着他学着卖糖葫芦，也想着坚持下去家里日子不会差。非常幸运的是父亲想法跟我不谋而合。记得每次晚上结算收入时把我叫到身边说：“儿子，你知道做生意诀窍是什么吗？站好了！看你耷拉着脑袋、摇着腿没站相，成天油嘴滑舌，卖的钱还没有我一半多。”家人都听来这是对我极其不满，他觉得我吃不得苦扛不起事的小混蛋。

我对他评价也不低，觉得父亲守旧抠门，完全没有任何生活情趣的老顽固。老顽固和小混蛋碰在一起，必然就会撞出父子宫斗戏。说实话我和我父亲战争环境是很残酷的，我体力、智力、财力都不占优势。我只能游击战，逮机会头偷袭他一下，我总结出来了父亲最大软肋是什么？从来不会夸别人。

有一年卖糖葫芦，大家一起穿山楂，他拿起我穿好的串说出最能烘托全家其乐融融话，这是最好看的一串，我看机会来了，拿起他串的一串说道这是最不好看的一串。他脸拉的老长了，母亲赶紧平事，说都好看各有所长。父亲才变回原样，气氛刚有缓和，父亲把矛头转向我：“你这么小年龄学会趋炎附势、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他连用三个成语，“你不说是我串的不好吗？好！今晚的串山楂你包了，穿不完不许睡觉。”我就穿啊！反抗他是要付出惨痛代价，我妈赶紧说何必呢？咋还跟孩子过不去，父亲说：“教育儿子你别管，从小我就教育他要守原则，讲道理；干啥要好啥，卖啥要吆喝啥，要实事求是，不然长大一定没出息。”

父亲一辈子都不懂的家庭不是法庭，不能只讲道理只讲原则，家之所以温暖、亲人之所以成为亲人，我们多讲情少讲理。当然父亲不光是缺点，优点也很多，他最大的优点是如果知心人有需要帮助可以尽力而为，这是晋商与人打交道本质。

父亲在身体不好时候，依然如故帮我们带儿子，从饮食起居到做人学习都照顾无微不至。当疫情结束后我们决定带儿子回老家时，却忽视他的感受。后来听母亲说想孙子时就拿出手机看以前和孙子的视频。久久不愿离开。等到爷孙重逢时，看到我们管儿子粗心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翻箱倒柜找孙子最爱东西，拉住手嘘寒问暖。好似多年没见挚友！

时间到了2021冬天，父亲脑血栓住进了医院，进手术的那一刻他用手比划着要我走进他，急切的要把所有心里话说给我听。这时我看见满脸皱纹父亲眼里溢满泪水，我轻声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做完手术就可以看到孙子了，父亲这才松开门框进去了配合医生做手术了。

可好景不长，去年心梗在两小时夺去了他的生命。我们之间战争也落下帷幕，回顾平时磕磕碰碰我们没有赢家，只有遗憾。

我的父亲有着无数中国父亲的缩影；我的父亲传统守旧，但他恪守做人良善和做生意买卖公平的原则；我的父亲节俭甚至吝啬，遇到家里大事不惜低价卖掉玉米来填补；我的父亲一辈子都省吃俭用，为了家人、为孩子、为了孩子的孩子，但他就唯独忽视自己。爸！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能和你再做一回父子，我们交换一下位置，我做爸爸您做儿子，我会亲手给你晋北的家乡饭，然后告诉你，和家人吃饭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我会把所有道理和原则都放在地上，用我们父子的爱打开我们之间的心门。爸！给我个机会，让你把给我的爱加倍还给你，让我们再续一世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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