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品一杯茶汤醇厚的红茶，可生热暖腹，抵御冬寒。滇红生长于云南，抗战时期由我国自主培育。当时位于中国东南的红茶主产区因战事遭到破坏，为保证国际市场销量，冯绍裘等人奉命前往云南凤庆，开发新的红茶产地。经过多次改良而生的滇红远销海外，逐渐成为可与印度、斯里兰卡红茶媲美的茶叶品种。下文选自《远山有香：寻茶三记》，跟随作者楼耀福寻找滇红在云南凤庆的印记。
苏钧带我到凤庆老茶厂，门口有石碑，书：“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凤庆茶厂老厂区旧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二零一九年十月七日公布”，还介绍了基本概况：“……凤庆茶厂老厂区工厂建筑保留较为完好、生产设备遗存较多，为我国传统茶叶生产的工业遗址代表，具有很高的历史、文化和科研价值。”逐字读罢，我深感此行不虚。
凤庆老茶厂旧址已成了一个记录现代制茶业的“博物馆”。创办茶厂的冯绍裘先生当然是“博物馆”绕不过的重要人物。在20世纪50年代建造的办公楼前，后人为纪念他，矗立着他的塑像，一位清癯的老者，拄杖站立，目光注视着前方。前方是让他心仪的满山蓊翠的古茶树......
冯绍裘(1900—1987)，湖南衡阳人，滇红创始人，原顺宁实验茶厂首任厂长。早些年读过冯绍裘八十多岁时写的《滇红史略》，此刻我在老茶厂的墙上再一次读到。1938年9月中旬，为了开辟新的茶叶出口产区，中茶公司派冯绍裘、郑鹤春等到云南调查茶叶产销情况，冯绍裘写道：“十月中旬，我们由昆明乘汽车三天到达下关，然后步行山路十来天，十一月初始到达顺宁（即现在的凤庆县）。”
冯绍裘
开篇就让我感动。我写《寻茶记》，称自己“苦行十年”，较之前辈冯绍裘的步行山路十来天，自己所谓的“苦行”太不算什么了。有文章描述：“冯先生从下关经巍山，过犀牛渡，顺着鲁史进入黑山门，再过澜沧江青龙桥，一路有些苍凉……冯先生想不到的是，顺宁府所在地周围的山上，茶园依然青葱碧绿……”已是秋天，茶芽“仍然像春天那样毫无顾虑地意发”，“像春尖那样鲜润饱满”，“冯先生有点吃惊，审视完一片茶芽，他决定停下来”。（许文舟《滇红茶里是故乡》）
这样的叙述也许有点文学化，却大抵与事实相符。冯绍裘在《滇红史略》中自己也写道：“这是秋末冬初的时节了，但看到顺宁县凤山茶树成林，一片黄绿，逗人喜爱。茶树均为单本植，高达丈余，芽壮叶肥，白毫浓密，芽叶生长期长，顶芽长达寸许，成熟叶片大似枇杷叶，嫩叶含有大量黄素，产量既高品质又好，这些云南大叶种茶的特点，非常合乎我的理想。”
历史上从来没有生产过红茶的云南能否生产出好的红茶呢？冯绍裘从调查情况看，认为完全可能，“而且发展前途是不可估量的”。于是怀着满腔热忱，决定一试。到达顺宁的第二天，他即商请凤山茶园试采一芽二叶样品，后试制一红一绿两个茶样。“红茶样，满盘金色黄毫，汤色红浓明亮，叶底红艳发光（橘红），香味浓郁，为国内其他省小叶种的红茶所未见。”冯绍裘把试制样茶邮寄香港茶市，普遍认为“堪称我国红茶中之上品”，后取名“滇红”。说冯绍裘为“滇红”之父，乃实至名归。
1938年12月，冯绍裘拿着试制的茶样去昆明向云南省政务委员会汇报，政府同意由他负责筹建顺宁实验茶厂和“滇红”试制生产和运销。当年鲁史古道几百里路，只能行走马帮，设备物资运输困难，冯绍裘土法上马，自己设计制茶设备，培训技术人才。1939年，顺宁实验茶厂成立，当年试制生产16.7吨，由马帮沿鲁史古道运到祥云，再从滇缅公路运至昆明转运香港，转销英国，其优异品质在国际上引起震动。冯绍裘点茶成金，滇红茶从此登上名茶宝座，享誉中外。
1954年随县名更改，厂名改为凤庆茶厂。
苏钧告诉我们，那幢建于50年代的办公楼，砖木结构，是苏式建筑。“上世纪50年代，滇红主销苏联，一吨滇红可换十吨钢材，对国家贡献很大。”
一栋栋旧厂房仍在，烘干车间、成品车间、制箱车间、包装车间、包装料场、仓库等，之间还有铁轨相连。车间旁，之前的输送履带等设备和烘茶的烟道等，零零星星，时有可见。苏钧说：“凤庆茶厂当年不仅是临沧，而且是云南省的创利和纳税大户。这些老厂房、老设备就是见证。”
我们现在看到的老茶厂只是当年的一部分。苏钧说：“那时，茶厂有自己的子弟学校，有自己的科研所，有自己的医院……我妈就在医院工作。茶厂有几万亩茶园，相关乡村初制厂近百个……可以说凤庆就是一个滇红茶城。”
相比我曾经去过的有些钢铁城、汽车城、化工城的那些噪音和气味，凤庆茶香满城，实在是太美好了。
《远山有香：寻茶三记》
楼耀福 著
上海书店出版社
内容简介
本书是作者楼耀福继《寻茶记》《寻茶续记》之后第三部与茶有关的散文随笔。本书延续前两部的编写形式，收录61篇与寻茶、品茶、以茶会友相关的见闻。不同的是，本书在记录云南冰岛茶、武夷岩茶、南京雨花茶等产地为中国的茶叶之外，还谈到作者在英国、日本、摩洛哥、斯里兰卡等地的寻茶趣事，拓宽了寻茶游记的广度。作者以清丽的文笔，对茶叶品质、口感进行描述，令人神往；对种植过程、茶叶生长环境的记录详尽细致，信息量丰富。除此之外，本书还记述了许多种茶、卖茶之人与茶结缘的逸事，内容生动有趣，且不乏让人热泪盈眶的故事，是一部能够对茶文化传播起到促进作用的散文集。
目录
作者简介
楼耀福，作家，早期著有长篇小说《落叶潇潇》、中短篇小说《拉幕的人》《彼岸》等，小说曾被《中国文学》英文版、法文版向世界各国推介。近几年出版《上海闲人》《海上寻珍》《月河淘旧》《吃茶笔记》《局外树》《土布上的乡愁》《寻茶记》《寻茶续记》等散文集、文化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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