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在武庙十哲中,大家都记得谁?
(捞一下屠龙术:灵活游击本土派与教条主义亲苏派)
笔者左思右想发现自己对于早期的一位名将的记忆,竟然依旧到了聊胜于无的窘境,也不知道各位观众老爷们究竟是不是也一样。按理讲,作为武德充沛的华夏民族武将名人堂最高名誉榜单,常年高居十哲的一份子,他的名字却不怎么被人们口口相传。
他便是——司马穰苴 !
司马穰苴,他不姓司马;有些人已经猜到了,其实司马是他的官职-大司马。田穰苴他生活在春秋末期、是齐国人田完(陈完)的后代,齐田氏家族的支庶。因官拜大司马,故称司马穰苴。
穰苴既辞,与庄贾约曰:“旦日日中会於军门。”穰苴先驰至军,立表下漏待贾。贾素骄贵,以为将己之军而己为监,不甚急;亲戚左右送之,留饮。日中而贾不至。穰苴则仆表决漏,入,行军勒兵,申明约束。约束既定,夕时, 庄贾乃至。穰苴曰:“何后期为?”贾谢曰:“不佞大夫亲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将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援枹鼓之急则忘其身。今敌国深侵,邦内骚动,士卒暴露於境,君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悬於君,何谓相送乎!”召军正问曰:“军法期而后至者云何?”对曰:“当斩。”庄贾惧,使人驰报景公,请救。既往,未及反,於是遂斩庄贾以徇三军。三军之士皆振憟。
选自《史记·司马穰苴列传》
上面这段的意思是什么呢?请看下文分解:
却说这齐景公17年,晋国出兵攻打齐国东阿和甄城,燕国同时出兵攻打齐国黄河南岸,面对两面夹击的窘境,齐国军队节节败退。军事上的失利,使齐景公深为忧虑。为了扭转败局,急需选拔和任用智勇双全的将领。当时担任相国的晏婴,向齐景公推荐了司马穰苴。晏婴说:“穰苴系田氏远族子孙,其人很有才能,长于谋划,且熟知兵法,文能服众,武能威敌,如以他为将,必能改变目前的形势。”齐景公听了晏婴的介绍,立即召见司马穰苴,请他谈了有关治军、用兵的方略和法则。
马穰苴在军事上的杰出见解,赢得了齐景公的赞赏;田穰苴临危受命为大将,他坦承自己人微权轻,向齐景公要一样东西——他宠爱的一名大臣来监军。于是,一个叫庄贾的龙套登场,并将用他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方式报效祖国。田穰苴和监军庄贾约定,第二天正午在营门会齐。
庄贾此人虽说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是龙套;但是,在当时可是响当当的齐景公宠臣,位高权重,根本没有把初出茅庐的司马穰苴当回事。两人约定次日午时左右在军中会面,司马穰苴早先到达军营,并放置好沙漏,等待庄贾的到来,可庄贾根本就没把司马穰苴放在眼里,在家办起了临别宴,与亲友畅饮,直至天黑才到达军营。
田穰苴问他:“为什么约定了时刻还迟到?”庄贾道歉:“朋友亲戚送行,所以耽搁。”田穰苴说:“身为将领,从接受命令的那一刻起,就应当忘掉自己的家庭;来到军队宣布规定号令后,就应忘掉私人的交情;擂鼓进军,战况紧急时,就应当忘掉自己的生命。如今敌人侵略已经深入国境,国内骚乱不安,战士们已在前线战场暴露,无所隐蔽,国君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全国百姓的生命都维系在你身上,还谈何送行!”
于是把军法官叫来,问道:“军法上,对约定时刻迟到的人是怎么说的?”回答说:“当斩。”庄贾恐惧,派人飞马报告齐景公,请他搭救。报信的人去后不久,还没来得及返回,田穰苴就把庄贾斩首,向三军巡行示众,全军将士震惊害怕。
许久,齐景公派使者才拿着节符赶来赦免庄贾,车马飞奔直入军营。田穰苴说:“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又问军法官:“驾着车马在军营里奔驰,军法如何规定?”军法官说:“当斩。”使者大惧。田穰苴说:“国君的使者不能斩首。”斩使者仆从,砍断左边夹车木,杀死左边驾车的马,向三军巡行示众。又让使者回去向齐景公报告,然后出发。
这种做法效果立竿见影,士兵们看到司马穰苴连君王身边的宠臣都敢杀,真正做到了铁面无私,军令如山,无不敢效死力。与此同时,晋军和燕军听闻司马穰苴治军有方,都被其所震慑,导致军心涣散,司马穰苴趁势收复失地,大败晋燕联军。再往后些许,那个“孙武杀吴王宠姬”实际上就是“司马穰苴杀宠臣立威”的翻版。
司马穰苴的杰作:
《司马法》认为“将在军,军令有所不受”,《孙子兵法》则说“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都强调“慎战”的重要意义,都提倡战前必须要有充分的准备才可开启战事。不同于《孙子兵法》侧重用兵之法,《司马法》更注重探究治军之道,具有很浓厚的贵族色彩,这也跟春秋时期作战讲究礼法,作战方式比较固化的大背景有关,如宋襄公泓水惨败就典型的春秋时期的作战思维。
为什么司马穰苴在武庙比白起地位高:
事实上,在我国战国以后的史书中会对战绩有更为详细地记载,比如“斩首XX”,那是因为从战国开始实施了按军功实施奖赏的制度,尤其是商鞅变法下的秦国把这一点做到了极致,使之成为了后世的军功制度的标准。这种军功制度的好处在于可以量化,然而也有一个坏处,就是引导人们把所谓的“战绩”看得太过重要,而这其实并不符合中华文化中对“武”的真正理解。
楚庄王在邲之战中大败晋军,其手下劝他用晋军的尸骨铸成京观,以彰显他的赫赫武功。对此,楚庄王这样评价道:
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夫武,禁暴、戡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武有七德,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今罪无所,而民皆尽忠而死君命,又可以为京观乎?
《左传 宣公十二年》
简单地说,就是所谓“武”,是为了消弭战乱,让人民过上安定、富裕的生活。楚庄王列举了武德的七个方面,其中并没有一点是大家心目中所谓的“战绩”。唐宋之时设立武庙,所真正看重的,其实是武德,而不是所谓的战绩。
也就是说,在兵家眼里,真正最厉害的战绩就是连仗都不用打,就让敌人屈服了,而像武安君长平之战这样惊世骇俗的军事大手笔,相比之下反而落入下乘了。由此视角出发,再去看看太史公对于田穰苴的记载,就不会奇怪他有什么战绩了。在记载中,田穰苴就指挥了一场对抗晋、燕联军的战役,结果是这样的:
晋师闻之,为罢去。燕师闻之,度水而解。
《史记 司马穰苴列传》
所谓“望风而逃”大概就是对此最好的描述吧。田穰苴只是整顿了一下部队,不折损双方的一兵一卒,就赢得了胜利,做到的保境安民。在那之后,田穰苴也没有机会打仗,因为别人不会傻到来打他,而这才是“武”的最高境界。一定意义上说,这类似于今天的核威慑。
在春秋时期,诸侯之间的所谓战争其实是贵族之间的一场事关荣誉的游戏。统帅一定是贵族,即使不是国君,也是卿大夫之类。统帅的威严其实来自于身份,也就是血统的高贵。但在春秋末期,随着第一代兵家田穰苴、孙武等人的出现,战争有了截然不同的含义。
像田穰苴是田氏的庶子,他统率部队靠的不再是血统给予的身份,而是军法。法律的成型和推广是春秋战国时期改变社会形态的一个重点,而军法的推出就是其中的一个部分。田穰苴和孙武都在通过军法尝试说明一点,战争是一件关于国家与人民命运的大事,需要被严肃地对待,不能被视为儿戏。也许在今人看来,这是常识,但是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这样的认识是非常难得与先进的。
田穰苴庶子的身份让他在治军时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与士卒同甘共苦,士卒也因为愿意为他效死命。这也成为了后世兵家的楷模。同样,这也是在后世看来很常识的事情,但是对于春秋时统领部队的国君和卿大夫们来说,这种跨越阶级的同甘共苦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因为那是一个阶级社会,那是一个礼乐还没有完全崩坏的社会。但田穰苴和孙武在说,我们这样才是真正地打仗。他们的统兵之道可以被后人所学习,因为那是基于制度,而不是血统的。(基于血统的没法学,因为不是每个统兵之人都血统高贵。)
图片来源:来自百度图片汇总如有打扰,请私信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