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末，美国陆军在战略方针上将城市作战纳入进军事演习，主要是为了应对全球的城市化趋势，一切皆基于摩加迪沙之战（1993年）以及萨拉热窝之战（1992年-1996年）的作战经验，以及对俄军与车臣分裂武装分子在格罗兹尼展开作战的军事观察。从这些战争博弈中，时任美国陆军战争学院的校长，罗伯特·斯凯尔斯陆军少将总结道，“城市作战，是许多军事专业人士宁愿回避的一个课题……可能就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对手首选的作战方式。尽管军队掌握不同的科学技术和战术技能将是影响该作战方式的一个因素，但对一支现代化程度不足的军队来说，在城市中进行防御作战是一个可以扬长避短的极佳策略。”就在两年之后，兰德公司的分析师在研究了俄军于格罗兹尼之战中的作战经历后也赞同了这一观点。他们有充足的理由认为，“将城市作战视为一种扳平攻守态势的策略手段是合乎情理的。美军部队在诸多方面上所展现出的强大战斗力将会在城市街道的逐屋对决中被有效地削弱。”2004年4月美国贸然决定终止“警惕决心”行动，似乎证实了该结论。这次仓促执行的行动计划是为了报复对美国承包商的野蛮残害，与此同时，伊拉克的什叶派在库特、卡尔巴拉和纳杰夫抗议针对穆克塔达·萨德尔民兵武装的军事行动。正逢联盟临时管理当局也对即将曝光的阿布格莱布监狱虐囚事件深感忧虑。在作战行动开始的数周之后，美国政治领导人命令美军海军陆战队撤离这座城市，以维持其他政治目标。
2004年的11月，一支由美军海军陆战队和伊拉克陆军增援部队为首的美国联合作战部队出于各自不同的政治原因和不同的军事目的，对费卢杰发起第二次进攻，取得了截然不同的战果。尽管笔者在前段文字中曾警告称城市作战是一个扳平攻守态势的巨型“血肉磨坊”，但这支联合作战部队在使用先进的技术进行精准火力打击以及在情报和通信系统方面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熟练度。城市地形并没有像一些人担心的那样会削弱这些作战效能。本文我们将着重分析城市作战对处于科技优势的美军海军陆战队和伊拉克陆军部队在“破晓”行动中的影响。在简要描述导致战斗发生的战略背景、所涉及的参战部队以及军事行动的条件之后，我们将分析美军在技术上的运用情况、双方达成目标的程度以及美军在技术优势上是否存在退化。
美海军陆战队配备的M-198型155毫米牵引式榴弹炮正对费卢杰执行炮火打击
战略背景
在“警惕决心”行动结束后，美海军陆战队第1远征军，其中美海军陆战队第1师作为地面作战部队，组建了一支“费卢杰旅”，该部队主要由前伊拉克复兴党官员和伊拉克陆军残部组成，旨在确保费卢杰不受外国极端分子的侵害。时至2004年7月，美国分析人士和领导人早已确认“费卢杰旅”实际上是在支持和助长日益猖獗的叛乱活动。这些叛乱分子以费卢杰为基地，包含多个叛乱武装组织，总共聚集了估计有2000名武装人员，他们还建立起了一个全市范围的圣战者协商委员会和民族伊斯兰抵抗行动中心，并相互合作，这些叛乱武装组织彼此分工明确，对费卢杰实行封锁、控制和守卫。尽管彼此意见存在分歧且议题不同，但在费卢杰活动的各个叛乱武装组织都在寻找机会，利用他们胜利之威，将费卢杰变成一座坚固的庇护堡垒，确保可以在伊拉克各地策划叛乱并开展行动。叛乱分子认为他们在2004年4月于费卢杰的作战中击败了美军，这激发了他们的野心，并促使这些叛乱武装组织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合作。
面对这支强大而坚定的叛乱武装力量，新生的伊拉克政府和以美军为首的联军部队一致认为，他们必须在2005年1月举行的全国大选前重新建立起对费卢杰的控制权。费卢杰的叛乱分子了解到，联军部队即将对费卢杰发动大规模进攻，因为伊拉克临时政府总理伊亚德·阿拉维发表公开声明，并通过公众信息努力劝导费卢杰的居民离开该城。叛乱分子确信，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守住这座城市，也不应该尝试去冒这样的风险；他们将大约一半的叛乱武装人员和几乎所有的领导人都撤离了这座城市。那些留下来的叛乱武装分子则致力于对美军部队造成尽可能多的伤亡，但并没有期望能阻止美军和伊拉克军队重新夺回这座城市。
美军海军陆战队在伊拉克费卢杰的作战部署态势图，2004年11月
军队的武装力量
2004年11月，美军领导的作战部队对费卢杰发起攻击，比4月份动用的作战部队规模更大、作战能力更强。在“破晓”行动中，两个美海军陆战队团级战斗队以及两个美陆军机械化营参加了此次攻击行动，这将重新建立起伊拉克临时政府对费卢杰的控制。这比“警惕决心”行动中的战斗力提高了近400%。这些作战部队拥有强大的情报收集和分析能力，对该城进行近乎全天候的空中监视，并对叛乱分子的通信进行技术监测。这些作战部队中的许多陆军士兵和海军陆战队队员参加了2003年对伊拉克的作战行动，包括在纳杰夫、卡尔巴拉和巴格达的战斗，因此有着最新的城市作战经验。此外，美海军陆战队第1远征军还配备了20架麦道AV-8B鹞式攻击机，这些攻击机在其前视红外系统中具有改进的瞄准能力。这些瞄准系统与海军陆战队步兵营进行数字化连接，每当鹞式攻击机出现在头顶时，就会为指挥官提供战场的实时图像。美海军陆战队第1远征军还将4月份没有派出的扫描鹰无人机派上战场。美陆军机械化营还配备了M1A2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M2A3布拉德利步兵战车、120毫米迫击炮以及附属火炮。因此，与4月份于费卢杰作战的部队相比，美军团级战斗队是一支更具作战能力和破坏力的作战部队。由2000名伊拉克士兵组成的两个伊拉克营配合这1万名美军部队一起参与行动。
整个2004年的夏季，驻伊拉克多国部队以及美海军陆战队第1远征军为“破晓”行动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解决了后勤、空中支援规程以及地面机动部队如何进入该城并夺取关键的作战目标等问题。与此同时，他们还充分利用联军的空中优势收集有关该城叛乱分子的作战行动情报。这种几乎不间断的监视反映了美国空军经过深思熟虑后，为改善其对城市作战所提供的支援而做出的努力，让美海军陆战队能绘制出该城详细的城市地图和地形模型，从而为作战期间的方案规划和空袭提供了便利。随着他们对叛乱分子的组织网络了解加深，海军陆战队的作战计划制定人员开始逐渐转变空中支援的方式，从全面的监视转向针对关键控制区域和叛乱分子的领导层。阿布·穆萨卜·扎卡维募集的外籍雇佣士兵不了解美军能够监测无线电通信和移动电话。美海军陆战队将会对该城的东部区域进行试探性进攻，以探测叛乱分子的反应，并诱使他们讨论美军的作战行动，然后利用截获的情报来获取有关武装分子的详细集中据点。在对费卢杰发动袭击之前，美军至少有两次根据截获收集到的情报信息出动飞机袭击了叛乱分子的指挥中枢。
也许对多国部队来说，他们对费卢杰制定的第二次进攻计划中最关键的部分便是，慎重并且大量地说服当地居民撤离该城。平民撤离费卢杰的行为让美军获得了作战优势。在无须担心维持平民日常生活的情况下，伊拉克政府切断了该城的电力供应，削弱了叛乱分子的指挥和对该城的管控能力，进一步将这些叛乱分子与外界支援隔绝。平民数量的减少也降低了分辨战斗人员与非战斗人员的身份模糊性，使作战行动能够以更快的速度以及更强大的火力打击进行，同时能够维系对作战行动的政治支持。伊拉克总理阿拉维进一步完善了这些努力，他通过正式解散“费卢杰旅”、制定宵禁令和宣布在费卢杰“公开持有”武器是非法行为，这表明了伊拉克政府对此次作战行动的支持。
叛乱分子现在很清楚，美海军陆战队正在为进攻费卢杰做准备，到2004年8月叛乱分子已经开始进行缜密地筹谋并进行大量的战前准备。这些战前准备包括招募更多的武装人员（其中许多是外籍雇佣兵），设置障碍物（大多数是废弃的公共汽车和其他车辆），沿着关键街道挖掘壕沟以限制坦克和其余机械化车辆的通行，在建筑物中建立起300多个防御据点并且可彼此相互支援，通过坑道连接关键据点，储存弹药，并用一系列相连的简易爆炸装置设立出伏击区。叛乱分子的许多防御据点都由混凝土作为屏障、并设置土堤和装满炸弹的壕沟作为障碍带。2004年的整个夏季，叛乱分子还利用他们在费卢杰的避难所训练武装人员旨在进行殊死抵抗。战斗开始后，美军指挥官就清楚地认识到，叛乱分子已经制定出击毁装甲车辆的有效战术。战斗结束后，美军指挥官在报告中称，美军的自身火力有效地清除了大部分障碍物和防御据点，但叛乱分子表现出比预期中更顽强的抵抗意志和战术熟练度。这些叛乱武装分子缺乏先进的武器，但并不缺乏AK-47自动步枪、RPG-7火箭推进榴弹、手榴弹、地雷以及各种爆炸物。此外，关于简易爆炸装置的战术准备强度和复杂性也表明了费卢杰城中的叛乱分子资金极为充裕。
2004年10月，美国情报分析人员估计，费卢杰大约有2000名叛乱分子。总之，随着联军部队开始在费卢杰周围集结，表明攻击迫在眉睫，叛乱分子领导人故意减少该城的武装力量，将大约50%的叛乱武装人员分散到安巴尔省和整个伊拉克地区。他们采取这一行动的部分原因是为了保存战斗实力，但也威胁到联军作战的成功：调离的叛乱武装人员会将目标对准控制通往费卢杰的要道和其他联军部队关注的地区。在9月至10月期间，对叛乱分子高级领导人的成功空袭似乎导致几乎所有幸存的领导人也决定离开这座城市。
美海军陆战队第1远征军军长约翰·F.萨特勒中将在哈巴尼亚军营与伊拉克陆军士兵交谈
一辆在费卢杰附近作战的M2A3布拉德利步兵战车，2004年11月
一辆在伊拉克执行任务的美陆军的M1A2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摄于2008年
城市中的激战
美军为了对费卢杰发起攻击集结了两支团级战斗队，每支团级战斗队都配属一个美陆军机械化营和小规模的伊拉克部队，计划从北向南对费卢杰展开攻势。美第1团级战斗队位于西侧，重点是预先清剿位于乔兰区的叛乱分子指挥与控制中心；美第7团级战斗队位于东侧，主要的目的是将叛乱武装分子驱逐出工业区并歼灭之。11月8日，经过沿着费卢杰东部城市边界的数日佯攻以及对该城本身的特种作战突袭后，美军团级战斗队突破了标志费卢杰北部边界的铁路轨道的沿线障碍。美军迅速突入费卢杰，依靠坦克和机械化车辆的速度和冲击效果，在遇到叛乱分子时击垮他们并摧毁其防御据点。
叛乱分子径直撤退到一系列提前准备好的防御据点，通常这些据点是在建筑物内。他们使用典型的游击战术，以小分队规模进行作战，配备机枪和火箭推进榴弹、偶尔还会使用迫击炮。在他们建立的诸多防御据点上都会配属侦察人员，试图将攻击部队引诱至建筑群的杀戮陷阱内。在每次交战中，美军部队都会根据叛乱分子的作战意志和凶猛程度来调整自身火力强度。随着进攻逐步深入城市，叛乱分子在防御据点内愈加顽抗；美军的反应则是在每次交火开始就增加火力打击的强度和烈度。
到11月20日，美海军陆战队第1师的两支团级战斗队已经彻底攻破费卢杰。他们已经将叛乱部队削弱到不再构成具有实质性威胁的程度，两支美陆军机械化营被调回驻扎于伊拉克其余地区的上级部队。数周后，美海军陆战队第1师将费卢杰的作战部队减少到仅有一支团级战斗队的兵力，下辖三个美海军陆战队营和一些伊拉克辅助部队。这支规模较小的部队将在接下来的数周内寻找并消灭零星抵抗的叛乱分子，并管理费卢杰的居民重返家园。
第一次费卢杰之战中美海军陆战队的作战官兵，2004年4月
火力的作用
美军在“破晓”行动中的火力在数量上、精准度、可靠性和有效性方面远远超越了叛乱分子。美军部队发射了1500多枚120毫米迫击炮和6000多发155毫米火炮。美军航空部队为了支援此次作战行动，发射了391枚机载火箭和导弹以及投掷了318枚炸弹。美军航空部队为地面部队提供的火力支援基本上无处不在。如此众多的飞机支援这次作战行动，以至于费卢杰的城市上空空域不得不根据飞机类型按高度化解航线冲突。在城市中作战的地面部队对他们的空中支援充满信心，地面部队经常要求航空部队在距离己方阵地仅有数个街区的地方对目标执行打击。地面部队还特地将两架洛克希德AC-130鬼怪式“空中炮艇”攻击机上的20毫米、40毫米和105毫米加农炮作为地面炮火支援，每架炮艇机都携带着额外的弹药执行任务，并在必须中断任务进行加油之前打光所有弹药以支援地面部队。美军航空部队除了歼灭叛乱的武装分子外，空中轰炸还经常导致二次爆炸，这表明轰炸目标中存在叛乱分子的武器库和弹药库。
与大多数叛乱分子和游击队的典型特征一样，费卢杰城中的叛乱分子无法获得炮火支援或者得到空投弹药。他们只能动用迫击炮和火箭弹不断袭击城外的美军据点，但这些在城市战斗中造成的伤亡很有限，对美军的作战行动也没有产生任何重要影响。叛乱分子最有效的武器是火箭推进榴弹、用于射杀步兵人员的狙击步枪，以及能够将美军部队拖入城市巷战的小型武器。
美军在费卢杰的火力部署始于炮兵部队和洛克希德AC-130鬼怪式“空中炮艇”攻击机对20个预先计划的打击目标执行的炮火准备，因为地面机动部队已经进入该城的北部攻击阵地。由于在作战行动前进行了详细的侦察和监视，炮火准备有效地压制了这些预定打击目标。在整个战斗过程中，AC-130鬼怪式“空中炮艇”攻击机凭借其多口径的机载火炮和巡航能力，在为作战部队能够成功发动进攻创造出必要的条件，并对摧毁城市中阻碍地面作战部队行动的障碍物提供了有利的帮助。一架炮艇机的105毫米机炮在完成这些作战任务中特别值得关注，其配备的20毫米和40毫米机炮有效地打击了试图在防御阵地之间移动的叛乱分子。美军指挥官对AC-130鬼怪式“空中炮艇”攻击机持高度评价，该机拥有精准的火力和可靠的打击能力并且配备多样的弹药种类；机上配备的各类武器可运用于战场上不同的对方目标。例如，美海军陆战队指出，在炮火准备阶段投下的一枚500磅炸弹引爆了对方一系列的简易爆炸装置，从而扫清了一条本来会构成重大威胁的前进路线。
虽然很难确定这些不同形式的炮火准备对叛乱分子所产生的整体影响，但是参与其中的美军指挥官则对此评估称，这使得叛乱分子无法对美军地面机动部队进行有效阻击，以阻止美军突破铁路护堤并且压制叛乱分子使用小型武器对美军的突破点进行袭扰。总体来说，美军在作战中出现的延误更多是由于正常战斗中发生的不协调，而不是因为叛乱分子的行动。
在炮火准备阶段之后，美海军陆战队的麦道F/A-18“大黄蜂”战斗攻击机使用了8枚2000磅炸弹，将铁路护堤炸出缺口，其大小足以让美军装甲车辆驶入费卢杰。当美军穿过爆破后的铁路缺口时，美军作战飞机提供了大量的精准火力支援打击。美海军陆战队出动麦道F/A-18“大黄蜂”战斗攻击机和麦道AV-8B鹞式攻击机携带着500磅GBU-38带有全球定位系统制导的联合直接攻击炸弹、500磅GBU-12激光制导炸弹以及AGM-65“小牛”空对地导弹。美国空军还提供了洛克希德·马丁F-16“战隼”战斗机进行额外的火力支援，并且配备了MQ-1“捕食者”无人攻击机，可以向叛乱分子据点发射AGM-114“地狱火”导弹。
美军的火力技术优势不仅仅是重型武器的数量和获得制空权的原因。美海军陆战队对隶属于美陆军部队的120毫米迫击炮印象尤为深刻，并进行大量使用。尽管这些迫击炮的射程以及爆炸威力不如支援火炮，但这些迫击炮的高角度火力能够有效压制和消灭据守建筑物屋顶的叛乱分子。不久前，这些迫击炮还得到了改进，采用了新式的M95/96迫击炮火控系统，能够让迫击炮排与机械化营一起行动，并可迅速提供精准的火力打击。部队指挥官完全有信息，如果他们一旦准确地确定了打击目标的位置，那么就动用迫击炮轰击对方。
美军部队的精准火力阻止了叛乱分子对战斗的掌控权，也限制了国际社会对这次作战行动的评论。挺进的地面机动部队依靠飞机、火炮和迫击炮的火力打击来掩护他们的作战行动并且摧毁对方的防御阵地。这就迫使叛乱分子不得不对美军的作战行动做出反应，从而反向帮助美军于整场袭击过程中保持进攻势头和掌握战场主动权。对战场局势的详细监测、有效的通信和精准的火力相结合，让美军对费卢杰之战中的火力打击在响应能力、可靠性和杀伤力上获得尽可能的提升。
情报的作用
美军运用了复杂且精妙的情报收集平台和分析系统，这是叛乱分子所望尘莫及的。叛乱分子依靠的是一个告密者的情报网络，虽然最初很有成效，但随着平民在开战前撤离城市，这个情报网络基本就瘫痪了。相反，尽管美军无法进入该城，但美军的情报收集和分析在2004年的整个夏季基本上就没有减弱。特种作战部队、间谍情报特工、无人机、通信联络监测以及人造卫星提供的情报信息有助于美军了解和掌握叛乱分子的军事实力和行动意图。这些有利条件为美军提供了巨大的情报优势，因为不仅确定了许多叛乱分子防御据点的具体位置，还同时让叛乱分子无法确定美军进攻该城的具体主攻方向和时间。美军监测叛乱分子的无线电通信，并运用飞机和人造卫星进行空中监视，以确定叛乱分子在何处建立了指挥中枢、集中麾下的武装人员、设置了障碍物并建立起防御据点。美军有时会干扰叛乱分子的通信，而不是对其进行监测。美军情报分析人员确定了33座清真寺，叛乱分子将其用作指挥中心、弹药库和审讯场所。最后，他们得出结论，该城西北部的乔兰区是叛乱分子将其作为积极防御的大本营。这是情报预判不准确的罕见战例；在战斗发生后，叛乱分子在该地区并未进行激烈抵抗。最终，美军指挥官评估称，叛乱分子的大部分防御据点位于费卢杰的东部区域。
连级指挥官控制无人机收集作战计划所必需的影像信息。这些侦察和监测飞机让指挥官能够确认叛乱分子是否真实存在于设想据点中，然后适当调整作战目标和部署计划。一些配备有红外设备的无人机能够探测到夜间行动的叛乱分子。这种几乎不间断的影像获取有助于指挥官的战场决策，并有助于作战部队的机动速度和作战行动的成功。美军指挥官获取无人机的影像信息使他们能够无死角侦察四周环境，并且让城市内的守卫部队丧失控制理想监视位置的传统优势。
通信系统的作用
美军保持着有效的通讯网络，让他们能够同步复杂的作战行动。美海军陆战队第1师在对费卢杰的进攻中最具挑战性的部分是最初的铁道突破。美军部队于夜间从叛乱分子防御阵地观察的同时，在铁道的多个位置上执行突破，并辅以炮火打击和空袭。这种情况往往会产生迷雾和摩擦，从而扰乱军事作战行动。事实上，美军部队在突破点经历了相当多的摩擦：一名营级指挥军士长阵亡，用于破坏的爆炸装置无法正常运转，推土机陷入泥淖之中或无法完成相应的任务。这种摩擦带来的遭遇并不均衡，导致美军部队的各连级作战单位在不同的时间突破铁道，并以不同的速度向前推进，迅速将计划中的线性突击变成不连贯的战场。然而，挺进部队有效地监测到其侧翼部队的位置，并做出了适当的调整以填补作战单位之间结合处的间隙和缺口。美军通信网络的容灾备份改善了许多作战部队之间的协调指挥；如果一个通信系统无法正常运作，那指挥官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启动二级和三级系统来指挥部队作战，以维持分散但协调一致的攻击作战。虽然城市地形迫使美军部队使用中继技术进行调频无线电通信，但从指挥官的视角来看，通信系统在总体上足以监控部队的位置、部署和行动，从而减少不可避免的战斗摩擦而产生的战场迷雾。
然而，从班级作战单位的层面上来看，一些海军陆战队人员报告说，他们的无线电通信设备无法在建筑物内提供可靠的通信。这就让他们在面对叛乱分子时处于相当不利的处境，叛乱分子通常更依赖于使用移动通信电话而不是无线电通信设备，而且对于这些建筑物更熟悉。从叛乱分子集中的地方撤退并依靠火力打击来消灭他们的策略，减轻了这种班级的作战单位遭到对方集火打击的伤亡代价。一场涉及到美陆军第2步兵团第2营A连与美海军陆战队第3团第1营发生的乌龙误伤事件凸显了战术级通信的局限性。然而，地面机动部队之间发生的乌龙误伤事件是罕见的，地面机动部队和他们的支援火力之间完全没有发生乌龙误伤事件，这一事实也证明了更高层级的通信足以应用于分散作战行动。
至于美陆军和美海军陆战队作战单位之间的有效协调，最大的障碍是单独针对于特定服务而开发和采购流程的产品。美海军陆战队围绕互联网中继聊天建立了一个战斗控制系统，这是一种基于微软视窗的互联网中继聊天系统，美陆军部队对它并不熟悉，指挥官只能在他们的指挥所访问它；陆军指挥官使用的是21世纪部队旅及旅以下作战指挥系统，而海军陆战队则没有。美陆军连级指挥官报告说，他们很难通过无线电与海军陆战队指挥官进行协调；然而，这往往是陆军指挥官不了解海军陆战队营级部队将麾下的连级部队派去何方的结果，而不是设备或技术的问题。
无论地面作战部队之间的通信存在何种冲突，地面作战部队都没有报告过与支援炮兵或美军航空部队存在通信问题。如上所述，作战部队经常召唤大量的火力支援，以削弱或消除叛乱分子的抵抗或防御力量。这种支援火力的及时到达，实现了必要的战场效果，如前文所述，彼此之间没有报告发生乌龙误伤事件，之所以会出现乌龙误伤事件，这通常是由于支援部队和地面作战部队之间沟通不畅和发生误解造成的。
城市的影响
考虑到机动装甲车辆难以在狭窄的城市街道穿越通行，美陆军机械化营在城市的街巷中发起攻击，并以比美海军陆战队所预期的更快的作战速度夺取了最初的军事目标。在偶尔情况下，城市中狭窄的街巷迫使进攻部队偏离了计划的作战路线，但这些战场变化并没有明显减缓美军的进攻速度。美军利用速度来产生冲击效应并且将焦点放在地理目标上，意味着美军先头部队并没有对建筑物内的叛乱武装分子进行清剿或者即使清剿了也没有派兵驻守这些建筑据点，导致城中的叛乱武装分子依旧占据着这些建筑据点。于是，后续部队，通常是隶属于团级战斗队的伊拉克部队，经常与这些叛乱武装分子遭遇，并与他们进行逐屋作战。由于这些建筑物内因缺乏电力而光线昏暗，尽管攻城部队装备有复杂的夜视设备，但也迫使他们在夜间停止对叛乱武装分子的清剿。夜间能见度的限制对城中的叛乱武装分子影响较小，这些叛乱武装分子会瞅准时机敢于对美海军陆战队仓促构建的防御阵地发起突袭。
一位参加费卢杰作战的陆军小队长后来回忆起建筑物的孤立作用，这些建筑物会迫使班级和排级部队进行独立作战而不是始终处于相互支援的境地。他在战报中提到，他感到孤立作用还来自于火力支援，因此被迫需要进行“人对人”的直接战斗。战斗中的残骸和建筑物多层布局增加了对单兵的体能需求。城市中无处不在的建筑物妨碍了陆军士兵和海军陆战队人员定位对方狙击手的能力，让最简单的穿街走巷也成为了一件可怖的事情。城市中埋伏的对方狙击手可以将一支海军陆战队连队压制在恰当的火力位置下，直到美军配合使用支援火力拔除掉狙击点，偶尔可能需要耗费数小时的时间。尽管营级作战单位和团级战斗队在战役层面上获得了成功，但从陆军士兵和海军陆战队人员的单兵作战角度来看，战斗是“可怖、残酷以及极其血腥的”。
第二次费卢杰之战中美海军陆战队的作战官兵，2004年11月
战后余波
经过近两周的激战，美海军陆战队第1远征军认为叛乱分子已经被彻底击败，只需一支团级战斗队就可以控制费卢杰，美陆军的增援部队可以撤离战场。在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美军第1团级战斗队几乎对这座城市的每一座建筑进行了清理，收集叛乱分子的犯罪证据，清除藏匿的军火库，并清剿残存的叛乱武装分子。时至12月底，美军已经恢复对这座城市的控制，并允许居民分批次重新进入该城生活，人们开始对战火中受损的基础设施进行重建，并为来年1月的伊拉克全国大选做准备。尽管在城市作战中关于人员伤亡情况有着可怕的前车之鉴，但美军在“破晓”行动中阵亡了54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和陆军士兵（不到参战兵力的1%）以及负伤425人（约占参战兵力的4%）。美军在第二次费卢杰作战中取得了战术上的胜利，相较战果而言，其损失也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美军估计，他们打死了2000名叛乱武装分子，并扣留了1000多名叛乱人员。费卢杰的圣战者协商委员会最初告诉阿拉伯媒体，只有100名武装人员死亡，但后来叛乱组织发布的宣传稿赞扬了费卢杰的“千名烈士”。那些被美军拘留的叛乱分子的数量所造成的影响极其有限，因为许多在战场上被美军扣留的人员最终因关押能力不足或参与叛乱武装的证据不足而被释放。无论如何，叛乱武装组织未能占据这座城市（事实证明，这是真实的，尽管他们最初的期望值很低），或者至少让美军付出足够高的伤亡代价来劝服其停止对费卢杰的进攻行动；此外，叛乱分子消耗或遗弃了大量的弹药，并至少造成数十人死亡。
叛乱分子虽然失去了费卢杰这一据点，但没有失去继续在安巴尔省和伊拉克其他地区发动袭击的能力。美军估计，如前文所述，费卢杰城中大量的叛乱武装人员，包括他们的最高领导人，都为此长远目标而撤离出这座城市。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安东尼·科德斯曼总结道，事实上，“费卢杰之战是叛乱分子的政治胜利。这进一步分化了阿拉伯的逊尼派势力，削弱了逊尼派对伊拉克临时政府的参与执政，并对总理伊亚德·阿拉维政府的独立性和合法性提出了更多的质疑”。美军对费卢杰展开的作战行动，让大量幸存的叛乱分子分散到伊拉克其他地区，继续攻击伊拉克临时政府和联军部队。一些叛乱武装人员在伊拉克巴格达周围建立起新的叛乱武装组织，不断威胁政府并阻止其建立起合法性政权。
美海军陆战队第1远征军评估称，其在此次对费卢杰执行的作战行动中仅造成25名平民受伤，并没有平民在此次交火中死亡。这可能归功于美军在作战期间的战斗条例，根据该条例，美国防部部长可以对任何可能导致30名以上平民死亡的轰炸和炮击持保留权力；时任驻伊拉克多国部队指挥官小乔治·威廉·凯西四星陆军上将，其在后来报告中提到，他曾核准了大约十次这样的行动任务。另一方面，一家隶属于联合国的媒体报道称，有超过700名平民在此次战斗中丧生。无论如何，这场战斗让费卢杰的许多居民永远的无家可归。战斗过后居民返回该城的缓慢速度就是最好的明证。伊拉克红新月会报告称，有5万户家庭因战斗流离失所被暂时安置在费卢杰周围的帐篷内。城市的基础设施遭到巨大破坏；有超过60%的建筑物受到严重损坏。这些受损的建筑物中有60座清真寺。
驻伊拉克多国部队指挥官小乔治·威廉·凯西四星陆军上将在伊拉克提克里特，2006年
“破晓”行动，第二次费卢杰之战的作战态势图，2004年11月
战后分析
在费卢杰作战的美军并没有丧失他们在技术上的优势。相反，在战斗的每个阶段，指挥官都能够利用他们先进的技术，且往往是以城市内的叛乱分子无法意识到的方式。美军用大规模精准火力将城内的叛乱分子揍得难以招架，并摧毁了大量叛乱组织的据点而不是直接与对手展开交火。美军的无人机几乎不间断地对这座城市进行视野覆盖，为指挥官提供了关于叛乱分子防御据点的确切信息。在极少数情况下，当美军部队遭到突袭时，他们能迅速脱离战斗，并用精确的空中火力进行反击。阿布·穆萨卜·扎卡维麾下的高级领导未能领会到美军监控移动电话通信的能力，导致他们至少有两次遭受到美军针对自己的精确打击。美军洛克希德AC-130“空中炮艇”攻击机主宰了费卢杰的夜空，抹去了叛乱分子在熟悉地形上的固有优势。在费卢杰的每一次交火中，美军都是一支在技术层面上占据优势的作战部队。
在“破晓”行动中，城市地形并没有明显地让双方作战形成胶着状态。美军领导的多国联军在兵力上占据优势，以可接受的士兵伤亡代价和平民伤亡达成了作战目标。从连长至师长，指挥官都对自己掌握和运用优势火力的能力充满信心，这让他们能够赢得每一场战斗。部队在建筑物内与对手的交火次数越多，美军指挥官就越确信他们自己永远无法准确判断出叛乱武装分子的规模，他们也就越容易选择通过强大的火力解决逐屋的巷战。从截获的叛乱分子的无线电通信中，指挥官获悉他们享有主动权，叛乱分子无法保持连贯的防御态势
然而，叛乱分子能够在城市地形中建立起比在沙漠中更有效的防御体系。建筑物现有的掩护和隐蔽让个别叛乱分子狙击手能够阻止和拖延规模远超于自身实力的多国部队。城内的叛乱分子可以在三维空间里寻求掩护和隐蔽，这是在野外作战中无法办到的。因此，个别的陆军士兵和海军陆战队人员并不认为战斗是迅速或顺利的。
偶尔，美军部队会遇到在筑垒防御阵地中决心负隅顽抗的叛乱分子。随后爆发的数次作战都是激烈的交火，导致一些美军官兵的伤亡。一名美海军陆战队人员将这种交战描述为“纯粹的街头枪战”。另一名美海军陆战队人员如是说：“如果我们变得冲动并试图进行一些机动，就会更容易暴露在对手面前……无论如何，如果你是一支处于城市环境中作战的步兵班级或排级单位，那么一切都将是正面攻击。”这些交火阻止了作战部队的进展，并且由于距离太过接近对方而无法召唤火力支援，迫使他们必须依靠自己的战术才能。尽管这些战事在参与者看来是平等的战斗，但这场战斗的主要特征是美军稳步向预定的作战目标推进。个别陆军士兵、海军陆战队人员和小规模作战部队指挥官描述了叛乱分子负隅顽抗的情形，他们动用轻型武器与美军在固定区域展开持续数小时的激烈交火。在作战行动的第一天，许多诸如此类的交战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军士兵和美海军陆战队人员的作战反应能力在不断提升，而叛乱分子的抵抗能力和意志也在逐渐减弱，彼此的交战持续时间也在逐渐缩短。到战斗的第三天，如果一旦与负隅顽抗的叛乱分子交火持续时间达数分钟以上，美军部队就会要求其配备的M2布拉德利步兵战车或M1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提供更多的火力支援，逐步增加便携式反坦克武器、重型反坦克导弹的火力和120毫米主战坦克的炮弹数量，必要时还会辅以空中火力支援。该城市中的筑垒防御阵地没有一处是叛乱分子能够无限期坚守的。
一名战地记者将这场战斗描绘为“近距离地与个人……在抵近射击的范围内与对手进行逐屋战斗”。一位美海军陆战队团长将其描述为“一场逐屋的混战；一场梦魇般可怖的激战”。然而，以美军为首的多国部队能够在九天内就攻入该城，仅仅经过两周的直接交火，美海军陆战队就能够重新集中起精力摧毁残余的叛乱抵抗力量并建立对该城的控制。虽然城市地形让美军在面对兵力相等的叛乱武装力量时投入了比在野外更多的作战力量，但城市地形并没有削弱这些部队的技术优势，也没有将其作战能力降低到叛乱分子的水平。
美军第1海军陆战队师师长，理查德·F.纳通斯基少将
从费卢杰之战中获得的经验教训：技术优势的价值和舆论控制
2004年11月，美军在费卢杰的作战经验突显了军队在参与城市作战之前建立和维持政治意愿的重要性。城市地形放大了防御方的固有优势，因此可能会迫使任何战斗将会持续很长时间，并对民用基础设施造成严重破坏。一支处于劣势但狡猾的防御作战部队可以利用这些特点来抵抗处于优势的攻城部队的战斗政治意愿。一支计划对城市展开进攻的精良部队应该预见到这些情况，并且需要审时度势地建立和维护军队的政治意愿。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进攻方的优势部队必须确定作战目标的价值是物有所值的固定成本。
美军在费卢杰的作战经验表明，先进的精准火力有助于在城市战斗中取得战术胜利。这削弱了叛乱分子的战斗力，同时限制了美军暴露在简易爆炸装置和狙击手面前的机会。但在城市的作战中使用火力打击并非没有成本。火力打击在摧毁对方武装力量的作战能力同时，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摧毁民用基础设施，杀伤平民，甚至更严重。任何打算在一座城市中使用火力打击的部队都必须决定如何应对不可避免的附带损害，平民被杀伤或流离失所以及国际社会的舆论反应。尽管驻伊拉克多国部队能够说服大多数平民撤离费卢杰，从而减轻了国际上对其在费卢杰作战行动的抨击，但这一作战行动造成数十万人的流离失所，造成相当大的人道主义危机。优势火力仍然是击败在城市的防守中处于劣势部队的有效手段，除非制定出有效的计划来解决不可避免的民用成本并积极主动塑造信息战，否则可能会破坏战略目标。
费卢杰的复杂地形为叛乱分子提供了诸多优势。那些渴望破坏和取代新生的伊拉克政府的叛乱武装组织明智地渗透到这座城市中，而不是在偏远的沙漠地带安营扎寨建立起自己的武装力量和势力，因为这样做很容易成为美军部队监视和火力打击的目标。事实上，这些普通的优势足以挫败美军于2004年4月将叛乱分子赶出费卢杰的草率尝试，但当时间来到2004年11月时，这些优势将荡然无存，因为他们所面对的将是一支得到了大量兵员补充以及拥有坚定政治意愿的作战部队，并且经过深思熟虑的谋划。在费卢杰的城市地形中，只有当美军部队在没有政治意愿的情况下进行作战，并且通常在自身和平民于城市作战中付出巨大伤亡代价时，叛乱分子的武装力量所拥有的军事能力才能和美军不相上下。
尽管美军在第二次费卢杰之战中赢得了战术上的胜利，但是整场战斗的作战进程缓慢、资源密集投入并且对这座城市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这将是关于城市作战亘古不变的真理。希望能在城市作战中利用技术优势获得胜利的军队必须复刻美军海军陆战队第1远征军的战例，即对作战持续时间和作战成本进行预判，需要进行良久的备战筹谋。美军之所以能在费卢杰取得胜利，是因为派出了一支强大的作战部队，在发起进攻前的作战计划制定上进行了再三斟酌，在伊拉克政府中也树立起了说服民众撤离战地的政治意愿，并将战斗持续到叛乱分子彻底被消灭。于是这场城市作战并不是许多人预期的那样是场旷日持久的僵持战。
参考资料
Fremont-Barnes, Gregory, edited, Urban Battlefields: Lessons Learned from World War II to the Modern Era, Naval Institute Press, Annapolis, Maryland, 2024
Rayburn, Joel & Sobchak, Frank. The U.S. Army in the Iraq War: Volume 1: Invasion – Insurgency – Civil War, 2003-2006, U.S. Army War College Press, 2019
Charles River Editors, The Second Battle of Fallujah: The History of the Biggest Battle of the Iraq War, 2016
文字:黑郁金香
审核:心海酱
编辑:满城尽带黄金甲
配图:十月仲秋
发布:轴心合作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