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坐在宝座上，一只手高举着透明的玛瑙酒杯，杯中是猩红色的不明液体；她的另一只手正挥舞着魔杖。

她烈焰红唇，肤白胜雪，美艳不可方物。然而那双眼眸中却透着刺骨的寒光，睥睨着万物，仿佛众生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任她刀俎。

地下躺着的黑猪是被她施了魔法的闯入者，仔细看她身后的镜子中还有一个男人的身影。

 约翰·威廉·沃特豪斯，《向奥德修斯献酒的喀耳刻》，1891

她就是古希腊的巫术女神喀耳刻（Circe），是太阳神赫利俄斯和海洋仙女珀耳塞的女儿，也是世间最强大的女巫。

她精通药剂和草药，只要挥一挥魔杖就能将敌人变成动物。所以，可不要轻易得罪她，否则会被变成一头猪。

她身后的水晶镜中映照着一个男人的身影——那是奥德修斯（罗马名：尤利西斯）。

她早已听闻这位希腊的伊萨卡之王的传说，他不仅才华横溢，更是机敏过人。

在特洛伊战争中，正是他提出木马计，才让希腊联军能够攻破固若金汤的特洛伊城。

虽然破城有功，他却也因此得罪了众多庇护特洛伊的神祇，尤其是海神波塞冬。

如今，他正在神明的惩罚下在海上颠沛流离，始终无法归家。

喀耳刻微微勾起嘴角，对待不速之客向来不会手软的她，一定要让他见识到自己的厉害。

爱德华·伯恩-琼斯，《喀耳刻往花瓶中倒入毒药等待奥德修斯到来》

她给奥德修斯倒上滴有药剂的葡萄酒，准备施展魔法，像对待他的船员一样把他变成一头野猪。

只是她没想到念咒之后，奥德修斯丝毫没有变化。只见奥德修斯挥剑劈来，她慌忙闪身躲避。

她最引以为傲的魔法竟对这个男人毫无作用，他是唯一能抵御她魔法的凡人。

休伯特·毛雷尔，《奥德修斯与喀耳刻》

乔瓦尼·安德里亚·西拉尼，《奥德修斯与喀耳刻》，约 1650-55

她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访客。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既然法术无效，不如改用另一种魔法——她那从未失手的魅力。

于是她邀请奥德修斯到她的床榻上共度良宵。

安吉丽卡·考夫曼，《喀耳刻诱惑奥德修斯》，1786

但奥德修斯有高人指点，他让喀耳刻发誓不会以任何方式伤害他和他的手下，还要求她把被变成动物的船员变回来。

喀耳刻是真的有亿点心动，她一一照办，还邀请奥德修斯住在自己的岛上。

乔瓦尼·巴蒂斯塔·特罗蒂，《喀耳刻将奥德修斯的追随者变回人类》，约 1610 

一年后，喀耳刻与奥德修斯生了三个孩子。奥德修斯却仍心系自己的家乡和妻儿，向喀耳刻辞行。

她只能无奈送别爱人，为他提供保护并向他指明出路——去冥界寻找平息众神怒火的方法。

等他从冥界返回后又告诉他两条回家的路线，还告诉他化解危险的方法。

威廉·特纳，《尤利西斯嘲笑波吕斐摩斯》，1829

奥德修斯走后，喀耳刻沉浸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中。她回想往事，不禁感慨自己为何总是情路坎坷。

 约翰·威廉·沃特豪斯，《喀耳刻》，1911

她爱上过海神格劳克斯。

这个由平凡渔夫变成的海神，爱上水仙女斯库拉。但无论他怎么追求，斯库拉都不爱他。

于是格劳克斯跟喀耳刻讨要爱情魔药，希望斯库拉喝了后就爱上他。

巴托洛缪斯·斯普朗格，《格劳科斯与斯库拉》

偏偏喀耳刻对他一见钟情，向他求爱，他却不识好歹拒绝了她。愤怒之下，她决定报复。

她找到斯库拉经常沐浴的海边，向其中倒入毒药。

一无所知的斯库拉照常过来梳洗，突然间发现自己变成了六个头十二只脚的怪兽。

从此，她被困在海峡中并吞噬路过的水手，成为著名海怪斯库拉。

约翰·威廉·沃特豪斯，《喀耳刻下毒》，1892

想到这里，喀耳刻不禁苦笑，或许自己做错了。不爱自己的是格劳克斯，何苦为难无辜之人。

她又想起自己爱上的另一个男人皮库斯，这个男人也不爱自己，只爱仙女仙女卡南斯。

她一气之下，就将皮库斯变成了啄木鸟，他的妻子卡南斯因此哀伤至死。

卢卡·吉奥达诺，《皮库斯与喀耳刻》

想起这两段不愉快的单恋，喀耳刻又叹了一口气。明明自己长得也不差，还有着强大的巫术，为什么这些男人都不爱她，甚至是害怕她？

她真的如同世人所说，是一个蛇蝎美人吗？

遥想当年，她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一个人在岛上自由自在，只有猛兽与她作伴，从来不知道情爱是何物。

约翰·柯里尔，《喀耳刻》，1885

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渐渐成熟，也出落得十分美丽，引来追求者无数。

可是她通通都不喜欢，她讨厌他们贸然闯入自己的领地，于是把他们都变成野兽。

赖特·巴克，《喀耳刻》，1889

她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会遇见真正的爱情，却一次又一次失望。在失望中，她把那些曾经的爱人也变成动物，谁叫他们都不能满足自己的爱情需求。

多索·多西 ，《风景中的喀耳刻和她的情人》，约1525 

安格罗·卡洛塞利，《女巫喀耳刻的王国》，1630

"算啦，男人走了就走了，没有就没有吧。"她望着远方的海平线，嘴角微扬，"毕竟爱情不过是生活的点缀罢了。"

没有奥德修斯，她依然是埃埃亚岛上唯一的女王，依然是世间最强大和最美貌的女巫。

"更何况，我还拥有永恒的生命。"喀耳刻想道。

玛格丽特·默里-库克斯利，《耀眼的喀耳刻》，1913

从此，喀耳刻活得肆意洒脱。她在月夜中奔跑，在海中遨游，在花园里酿造美酒，在无聊时戏弄过路的水手。

她的岛屿成了迷失者的试炼场，凡进入岛上的人都要面对自己的欲望与恐惧。

喀耳刻守护着这片神秘之地，直到时间的尽头。

让·朱尔斯·巴丹，《喀耳刻》，1875

喀耳刻是女巫，是世人口中的蛇蝎美人，只是因为她敢直面欲望，漠视秩序与规则。

她独自一人与被她驯服野兽生活在埃埃亚岛，没有父亲、兄弟或丈夫环绕四周。

碧翠斯·奥弗，《喀耳刻》，1911

她让我们看到当一个女人强大、不受约束的样子。

她的生活中没有男性权威，因此她享受着不被支配的自由。

她拥有强大的巫术，所以她掌握着权力。

自由与权力，自古以来离女性就很远，我辈仍需努力。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文：湛蓝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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