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罗马帝国奢华的宴会大厅中,千万片玫瑰花瓣从空中倾斜而下,下起一场粉色的玫瑰雨。
众人沐浴在在花瓣的海洋里,一切看起来是如此地唯美和浪漫。
劳伦斯·阿尔玛-塔德玛,《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1888
但是,他们真的乐在其中吗?
最初花瓣缓缓飘落,宾客们纷纷发出赞叹声,奉承这位年轻的罗马皇帝对于享乐有着永无止境的创意。
皇帝埃拉加巴卢斯高坐在宝座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众爱卿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只见,花瓣的数量越来越多,下落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初那些轻柔飘落的花瓣,渐渐变成倾泻而下的玫瑰暴雨。
下面的宾客们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他们用手试图挡住花瓣,但无论如何挥舞,都无法阻挡这无尽的花雨。
花瓣堆积在地面上,慢慢覆盖宾客们的脚踝、膝盖,甚至腰部。
一些人试图站起身逃跑,却惊恐地发现,成堆的花瓣让他们寸步难行。
他们还不知道的是,大门已经被皇帝下令死死堵上,谁敢逃跑卫兵将横刀相向。
有些人因滑倒而跌入花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更多的花瓣压得难以抬头。
有的人试图用羽毛扇子挡住不断落下的花瓣,却只是徒劳无功。
还有人祈求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妄想圣上开恩。
女孩把求救地目光投向画外,仿佛在向观众求救,又像是在控诉帝王的暴行。
她手中拿着半个石榴,另一只手臂上带着蛇形的臂环。
在西方神话中,石榴与冥后珀耳塞福涅有关,暗示死亡的降临;蛇通常被认为是诱惑与堕落的象征。
辉煌的大殿中人们四处奔逃、哭喊、求饶。
然而高台上的罗马皇帝却一派悠闲自得,他趴在软床之上,手捧金杯美酒,仿佛台下众人的痛苦是他的佐酒佳肴。
他的身后,一位身着豹纹的酒神女祭司正在吹奏双管笛。
圣洁的乐声与殿中的惨叫交织在一起,音乐与死亡何其相配。
他的宠臣和姬妾面带笑容,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众人的痛苦挣扎,眼中闪烁着病态的愉悦。
光看表情的话,你还以为他们只是在观看一场寻常的歌舞秀。
远方青山如画,衬托着巍峨的酒神狄俄尼索斯雕像。
这位象征着醉酒与狂欢的神祗,此刻却将脸庞转向一旁,似乎不忍直视眼前的惨剧。
此刻,大殿里的人们已经放弃挣扎,在窒息中露出濒死的安详。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玫瑰花香,甜腻到令人作呕。
一切的欢笑、恐惧、绝望、痛苦与挣扎,都湮没在粉色的海洋之中,最终被死亡吞噬殆尽。
埃拉加巴卢斯(Elagabalus,约203-222)是罗马帝国建立以来,第一位出身自帝国东方——叙利亚——的皇帝。还记得戴黄金镣铐的女王芝诺比娅吗?他们来自同一个国度。
14岁那年,埃拉加巴卢斯在祖母的扶持下,成为罗马帝国的皇帝,被后世认为是罗马最荒诞的皇帝之一。
奥古斯特·勒鲁,《埃拉加巴卢斯将黑色陨石(圣石)运送到罗马》,1902
这是让·伦巴第 1902 年版的小说《L'Agonie 》(《垂死挣扎》)的插图。
除了浪漫而残酷的“花瓣杀人”,他还奢靡无度、好色荒淫、后宫无数。
他曾经将强行占有一位维斯塔贞女,亵渎神明;他还喜好男色,在公众面前与男宠牵手,还四处抛媚眼;他甚至还去妓院里扮演妓女。
总总荒唐行为让埃拉加巴卢斯失去元老院和民众的支持。在登位仅4年后,他被近卫军暗杀肢解,尸体被扔进台伯河,活不过18岁。
他让我想起中国历史上的汉废帝刘贺,也就是海昏侯。
一个皇帝的名号直接被冠以“废”字,可见他有多差劲。他19岁即位,只当了27天皇帝,史书记载他做了1127件错事,简直罄竹难书。
他们都在少年时就掌握至高权力,最终被权力所吞噬。
通过《堕落中的罗马人》我们看到古罗马贵族的荒淫无道;这幅《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则展示了帝国统治者的残暴昏庸,看起来充满粉红玫瑰的古典油画,实则暗藏杀机。
两幅画都是群像,色调一冷一暖,都在诉说着古老帝国的大厦将倾。
《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的作者劳伦斯·阿尔马-塔德玛出生于荷兰,后来定居英国,成为19世纪维多利亚时代最成功的画家之一。
他擅长古典题材,因描绘罗马帝国的奢华和颓废而闻名,这幅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塔德玛对细节有着近乎强迫症的追求。据说,他在寒冬时节专门从法国尼斯订购大量玫瑰,只为精准地画出玫瑰花瓣的各种形态。
他的完美主义还体现在对西方古代建筑的精确再现,可以说他是一位“被画画耽误的考古学家”。
他搜集大量古建筑资料,并在画作中完美地还原了古埃及、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建筑细节以及风土人情。
劳伦斯·阿尔玛-塔德玛,《希腊女人》,1869
劳伦斯·阿尔玛-塔德玛,《埃及寡妇》,1872
因此,许多好莱坞导演在打造史诗级历史题材的电影时,都曾借鉴他的画作进行场景设计,比如2000年的《角斗士》和2005年的《纳尼亚传奇》。
在电影《最佳出价》中也出现一幅塔德玛的肖像作品。
画中女子穿着古罗马的服饰,标志就是袖子的样式——由多颗纽扣固定并装饰。
她趴着的床榻、身后的背景元素也都有着古罗马装饰元素。
阿尔玛-塔德玛,劳伦斯爵士,《倾听者》,1899
下面这幅《春天》再现了古罗马春季花神节(Floralia)的庆祝场景,画中恢宏的建筑与精致的细节令人叹为观止。
劳伦斯·阿尔玛-塔德玛,《春天》,1894
花神节是古罗马重要的春季节日,通常在4月28日至5月3日举行。节日期间人们会举行盛大游行,歌舞庆祝,向花神芙罗拉致敬。
这幅画高达1.8米,人物众多,画家精心地安排在画面的上、中、下三个部分。
下方是少女、花童、乐手组成的庆典队伍,每个人的手中拿着鲜花,或是头上戴着花环。
据说画中领头的少女是画家的女儿安娜。
画面中部的正中间是本次庆典的主角——由人们推选出来的扮演花神的少女。只有出身高贵、品行端庄、容貌秀美的少女才有资格当选。
旁边的露台上挤满了向下张望、凑热闹的人,还有人向花神少女摆臂回应。
花神少女之上的阳台上,还有一群欢乐的人,他们向下抛洒着各式各样的鲜花,为庆典更添一层浪漫和喜悦。
在画面众多人物中,最吸引我的要属扛着一枝盛开梨花的少女。
她的整张脸都被鲜花包裹,神情纯真娇憨。跟上面的“花神”比起来,她更像是花神降临。
看着这幅画,我好像能听到人们的欢呼声、悠扬轻快的音乐,感受到那种万民同乐的欢腾氛围。
塔德玛的这两幅画,都描绘了古罗马的生活百态,都以鲜花为媒介。
其中一幅人们用鲜花庆祝花神的到来,歌颂新生;另一幅却用它杀人夺命,迎接死神。
其实,杀人的不是从来都不是花,而是人。
当帝王不再仁慈,花神也将沉默不语。
阿尔玛-塔德玛站在他的半身雕像旁,1912
阿尔玛-塔德玛,劳伦斯爵士
(Alma-Tadema, Sir Lawrence,1836-1912)
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一位“被画画耽误的考古学家”。
没看够?请看《最佳出价》往期回顾:
13、油画赏析——顶流爱豆,谋杀疑云
16、众生狂欢,帝国倾落
文:湛蓝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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